第4节

正在上班。那里冒着烟,烟正往这边飘。这房西侧墙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子,东侧却蒙一层灰尘,我一看那灰,似曾相识啊,灰中带白,颗粒细粉,正像尘灰里夹着骨灰。我正想用脚去踢。大爷忙阻拦我,他从怀中拿出个盒子把那灰刮进盒中,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呼吸就会把灰吹散。

我说:“大爷这干吗用?”

大爷说:“这灰是好东西啊!治咳嗽。你婶天天惦记着找这个熬羹,早上才把上次收集的喝完。”

我一听,又被雷倒,差点吐了。那是骨灰无疑,拿骨灰熬羹,难道刚喝的就是这个?当大爷正认真地收灰时,我找个借口拉阿坤、晓凌走了。他们还不明就里,走到马路边我说出情况后,三人干呕,有如孕妇般!

回到住处后,我发现很多同事都在,一进屋就一通闹。平时与我关系好的除了人事部谢思、公墓组平姐、销售部八眉没来,大力,还有化妆间的大块、朱卡卡、书琴都在。

“哥们儿,好事连连啊,刚进来就搞定七爷的女儿了。”大力调侃道。

我不解,道:“啥意思呢?”

卡卡也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道:“兄弟有眼光,我觊觎晓凌很久了,我可是看着她发育的啊,噢不,是看着她长大的。”

我鄙夷地说:“卡兄,貌似你比我小一个月,你怎能看着她长大啊?”

大块、书琴也七嘴八舌,说都去办房事了,还装啥?可以看出大块是愤怒的,书琴是酸溜溜的。

我忙说:“叔伯兄弟姐妹,误会误会。那是七爷怕晓凌不懂如何看房子,让我去帮忙的。”

“还不承认?”大力说。

阿坤说:“荒谬,荒谬,晓凌姑娘不认识他,认识我!”

“这是谁啊?”大块问,“又一个情敌?”

“我弟阿坤。”我说。

“这是要来撬嫂子?”卡卡说。

“靠!哪儿跟哪儿啊?”我急了。

无论我如何辩解,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正嚷着,晓凌过来了,说:“喃生,你出来!“

兴师问罪?惨了,我的公主,我的晓凌,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我出门一看,晓凌一改平时的小鸟依人模样,叉着腰像孙二娘,道:“喃生,不是我说你,你就知道自作聪明。鬼才和你结婚!鬼才和你房事!还让本姑娘干呕半天!”

“啥?还干呕?”大力带头起哄。

晓凌知道失言了,脸一红,恶狠狠地瞪我,道:“你干的好事!”

真是越描越黑,大家又一阵哄笑!

在屋里闹了一会儿,阿坤欲走,卡卡拉住,道:“听说坤哥跟香港佬混,手头宽绰,你还有心思撬你嫂子,晚上得请客赔不是,对吧?”

阿坤没法子,只好答应。于是,一群火葬场勇士在一个街边大排档一醉方休,热热闹闹的。

偷埋的尸体(1)

“房事”事件后不久,我们火化间特别忙,汪财打算从化妆间调个人过来帮忙。大块和卡卡为了讨好汪馆长和七爷争相来到。火化间有三个炉,来一人正好,来两个就多了,他们干得非常卖力,抢着干本来该我干的活,我反倒被晾在一边。于是乎,我向汪财申请,跑去了化妆间。

一进化妆间就见到一个美丽动人女子,白衣服里面是红色落地长裙,白皙的脸庞虽比不上床上躺的那具女神惨白,但也天生丽质。此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天女散花般的优雅高贵气质!给神化妆的动作都如此迷人,让人看得好想死一回让此女画画眉,这就是有郑秀文之称的朱晓凌!

我呆看了一会儿。晓凌看到我,说:“哟,大学生来了?”

汗,折煞我也,那破学校的字号远比不上升天殿火葬场的字号老呢,出来的算啥大学生。

我说:“书琴呢?”

“她去找八眉买化妆品了。”晓凌专心做事,用那带粉的长指掠掠发尾。

我走过去说:“我也学化妆。”

“今天不行,有神在。完了再教你,你先看我化。”晓凌继续做事,我三拜这神,安安静静地给晓凌端粉递笔。

我看看那神,又看看晓凌,心里流汗!晓凌怎么给尸体化自己的妆?搞成自己的发型?疯了!

我正要问:“你为什么要把神化妆成自己的样子?”

晓凌瞪我一眼,让我闭嘴,她说:“小心泄阳气。”

我只好继续看,这神竟被晓凌用劣质化妆品画得栩栩如生,好像马上要坐起来的样子。

大力说:“哟,喃生来了。晓凌,女神的妆化好了吗?化好的话我拉走,这里还有一具,这具你小心点。”

晓凌说:“化好了。什么没见过啊?和死人我都敢一块待着呢。”晓凌指指我,骂我死人。

我自我安慰地想:死人是能随便叫的吗?不到一定关系能随便叫?死人就是死鬼,要到什么关系才能叫死鬼啊?

大力把那具化好妆的神拉走,够卡卡他们忙活一阵子了。

晓凌转身进侧房调化妆品。我看看躺在推车上的神,又看看我的女神,还是决定跟我的女神进侧房,学调化妆品。

在神面前是不能放肆的,包括自己的女神。我和晓凌独处一室,有点心跳的感觉,突然想到一句话:拍拖浪漫不过在火葬场,浪漫拍拖不过在尸体化妆间。阿弥陀佛!

晓凌瞟了我一眼,说:“看,这是粉底,这是口红,这是眉刀,这是……”晓凌像打机关枪似的教我。

说完,晓凌又拿出那些工具考我,我一一作答。晓凌表情夸张地看看我,道:“你都记住了?”

我很想说女人在男人面前智商真低!一个刷子一个柄,一看就是粉刷啦,一个刀片,不修眉还修胡子啊?唇膏谁不知?还用大呼小叫?但我不能这样说,我诚恳地说:“朱师傅教导有方。”

晓凌对我的马屁很满意,继续说:“化妆前要拜一拜,拜神灵,不能笑,要严肃,要说‘给你补妆了’。记得不能说自己名字,否则化不好他会去找你的。还有……”

我逐一记住。

“喏,会了没?”晓凌问。

“试试,不要有压力,就化妆嘛。”晓凌说。

“有师傅,无事故!”我笑着道,屁颠屁颠地跟晓凌去化妆间实习。

放在推车上的尸袋动了动。

“啊!”晓凌尖叫,一下跳到我胯上。我拍拍她后背,意思是叫她不要怕,有我在,可我也怕得发抖。

这尸袋又动了一下。莫不是诈尸?我心那个寒啊。我们是来伺候你的,可别伤害我们!

偷埋的尸体(2)

我对晓凌说:“别怕,可能是大力在耍我们,把卡卡或大块装袋里拉进来,故意吓唬我们。”可那尸袋里又轻微地动了一下,我仿佛听到里面有呼吸的声音。

我大声喊道:“卡卡!大块!”

尸袋里无反应。

晓凌在我肩上趴了一小会儿,我腿软了,顺势一放,把她放到了背后。她胆战心惊说:“莫不真是诈尸啊?”

我假装淡定地说:“没有的事!我就不信!”我冷静地等待尸袋再动,心想若再动我就扑过去压着,让晓凌快走。

果然,尸体怕我压他,不动了,无声无息的。晓凌躲在我伟岸的背脊后面,大气也不敢出。等了一会儿,也没动静。等死不如主动出击!我让晓凌回到侧房,在门缝里看着,见机行事。我悄悄地走向尸袋,用化妆笔的柄部捅捅黑袋,尸袋内发出吱的一声!

我以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断定,这不是尸动,是小动物在动!想到这儿我就吐出了郁积在胸口的闷气,迅速拉开尸袋一角,又吱的一声,溜出了一只肥硕的老鼠!

老鼠一出,我没个防备,吓得不轻,居然倒地不起。

我回头看着晓凌说:“鼠,鼠。”

门嘭的一声关了,晓凌躲到门后。

我说:“快出来,没事了。”

晓凌半抱琵琶半遮面地出来,不好意思地说:“以为你说‘嘘、嘘’呢。”我就说嘛,怎么说“鼠”晓凌就跑呢。

我看那鼠溜掉,突然发觉不对劲啊,怎么这么臭?

我问晓凌:“是不是哪里有死老鼠啊?”

晓凌指指尸袋,说:“臭气是从那儿出来的。”

我说:“麻烦了。这是什么时候的神?”

我走过去,一点点拉开尸袋,臭味慢慢地淹没房间。我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晓凌马上递给我一个口罩,我俩各自戴上,可还是无法抵挡臭味。

当我完全拉开尸袋,一个黑色腐溃的尸体呈现在面前。我对晓凌说:“这个还怎么化?”

晓凌说:“是不是大力搞错了?”

我看这死者死了至少一个月,只见面部蛆虫太多,你拥我挤,有的掉在了地上,有的爬到晓凌脚下。晓凌吓得一个趔趄,倒进我怀里。她脚一抬一蹬,那蛆虫就成了一摊液体。我和晓凌止不住一阵呕吐!

我拉着晓凌跑出化妆间,在去升天殿的路上,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是七爷。

七爷说:“你们,你们玩啥?”

我说:“蛆,蛆!“

七爷愤怒道:“拉着我女儿还嚷我去?晓凌!过来!“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晓凌见状,脸红如苹果,说:“爸,大力拉了一身是蛆的神给我化妆。太恶心了!”

七爷说:“那也不用慌成这样啊,那也不用拉拉扯扯啊。”

晓凌语塞,说道:“爸,快叫卡卡去收尸,我是不去了。”

七爷没好气地道:“没出息,让神笑话。晓凌,你们俩到什么程度了?”七爷抓着我拉晓凌手的事不放。

晓凌说:“爸,你想什么呢?我刚才被蛆虫吓着了,才拉他的手。”

“吓得拉手?”七爷不信。

晓凌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情形告诉了老头儿。老头儿看看我说:“算你小子老实!卡卡!卡卡!”七爷向升天殿叫唤,卡卡、大块应声而出,七爷吩咐道:“去化妆间搬神。”卡卡唯命是从,大块也唯唯诺诺,不敢推搪。

后来见到大力才知道,原来这是纠察队巡山发现的偷埋的尸体,一个月前埋的,挖出来后,送到火葬场来火化。

异梦(1)

自从大力拉那尸让我和晓凌化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去化妆间。

我和大力住在一起,七爷住在一楼。由于我们那儿地方不大,除了公墓那儿有一片山之外,我们化妆间和升天殿就在一块儿,基本是上下班一条线,回住的地方很方便。

我不知道为何三楼、四楼空着,可能是住的人不多,大点儿的官像汪财、谢思他们都住自家,八眉住商店阁楼,公墓业务平姐住自家。公墓是给死人住的,活人不跟死人抢。

一个黄昏,满世界都是橘黄色,有句谚语:“天黄黄,地黄黄,下雨打崩池塘。”这个是夏日的天气。慵懒的夏日,是火葬场空气最不好的时候,让人懒散,尸臭特重。

有一天下午,烧完十六具神,疲惫至极,我和大力回到宿舍,洗完澡躺下就睡。

睡着睡着,那个小时候常做的梦就来了。我梦见自己在一个房间里躺着,我的身上盖着一床软绵绵的被子,被子是那么暖和舒服,好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把我轻轻握住。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浮现在我身旁,他一声声叫唤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愿意醒来。

这个时候,似乎耳边传来由慢到快的“嗒嗒嗒”声音——好像是玻璃珠弹跳声,那声音好像从楼上传来。我住的是二楼,七爷住一楼,晓凌和书琴住在我们的右边,大块、卡卡住在我们的左边,汪财、谢思还有公墓组的平姐都住在自己家里,三楼、四楼都是空的,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呢?

我立马醒过来,可是头好重啊,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大力在另一张床上躺着,他说了一句梦话:“睡进去一点,我都掉床底了。”

我笑笑,道:“死鬼,我睡得都靠墙了。”

说完刚又要眯眼,靠!我一人睡一张床啊!你叫谁躺进去一点呢?这时候我一下就清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偏黑了。

我拿起一只鞋子拍打大力,“醒来!”

大力打了一个激灵,掉床底下了。

他揉揉眼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到你的床上了啊?”

我一身冷汗,道:“我一直在我的床上啊!”

大力说:“别逗了,你刚把我踹下床。”

“我真没有,就听你说梦话叫我睡进去点儿呢。”这时候我又听见那种“嗒嗒嗒”的声音……

我说:“听!”

大力说:“听什么?”

“你听到有玻璃珠弹跳的声音吗?”

大力生气地说:“搞什么?没有。”

我浑身冒冷汗,外面天黑了。

我觉得事态很严重,怎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呢?这种“嗒嗒嗒”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我拉扯着大力,不让他睡。

大力好久才说:“那不是玻璃珠弹跳声,是上面有鬼,鬼的眼球掉在地上了。”

我冷汗直冒,说:“别乱说。先去吃饭吧。”

乖乖,别乱想了,去找晓凌喝奶去,噢,是找晓凌拿瓶牛奶喝喝,晚饭前喝奶是我最近养成的习惯。有个晓凌真好,她藏有好多奶,牛奶,她和我最要好,只给我一个人喝。可能是由于我和她爸一起烧尸的缘故,当然,不排除互相来电。

起床漱口,穿好衣服,我来到右边晓凌的住处,没开灯,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一张披满长发的脸在镜前杵着!我一声闷叫“鬼啊”,转身就跑,头一撞门,一个“灯泡”在额头突起!

啪的一声灯开了,晓凌一手按着灯开关,一手拿毛巾把头发往后一甩,动作优美!

“吓死我了!洗头怎么不开灯?”我惊魂未定。

“你胆子这么小啊!谁说洗头一定要开灯?”晓凌穿着睡衣问我。

异梦(2)

我哑口无言,对啊,洗头为什么必须开灯?自己胆小而已,可能是自己刚做了噩梦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缘故吧。

“什么事啊?”晓凌问,“你脸怎这么白?”

我还能在姑奶奶面前说被你吓的吗?

“何事?”晓凌再问。

“找你喝奶。”我说。

啪的一声,晓凌给了我一个耳光,她红着脸问:“你的脸怎么又红又白?”

靠,我能说是姑奶奶你打的吗?我傻乎乎地说:“你也是。”

“我叫你乱说话。”晓凌扬手又要打。

我求饶说:“姑奶奶,我还没吃饭。”

晓凌停手,道:“不早说!过来。”说着,她拉开藏各种食物的百宝箱。

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书琴、大块、卡卡一进来就看到我们在恩爱地啃面包喝牛奶。我观察他们的眼神,卡卡无比羡慕,大块十分愤怒,书琴幽怨。难道书琴暗恋我?呵呵,我只不过是一个烧尸的,至于吗?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我又把那个奇怪的梦和奇怪的声音忘到九霄云外。

其间,七爷的咳嗽声不时传来,晓凌下楼伺候七爷几次。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去睡觉的时候了。

我刚脱下衣服,大力说:“晓凌人好,还长得像明星。”

我有气无力地说:“还用你说。”

我看着窗外的星星,想着以前读大学时的快乐时光,慢慢睡着了。到了午夜,我迷迷糊糊地看见窗外灯光朦胧、树枝摇曳,树影照映在床边的墙上,婆娑起舞,好不漂亮。

突然,一张人脸在窗外向内看,长发方脸。我意识不是很清醒,喃喃地说:“晓凌别逗!”那脸一下就不见了。

楼上又响起了那种嗒嗒嗒的声音,我条件反射地坐起来,蹦下床。我要去找晓凌问清楚是不是她在搞鬼!她半夜还要洗头?

我一拉门闩,冲至隔壁,啪啪拍门。

晓凌还没开门就叫道:“喃生,肯定是你!搞什么鬼!”她打开门,见果然是我,又在半秒内“哐”地关上门。我正要再拍门,可低头一看,我的妈呀!我的黑糊糊的一把“苏联手枪”挂着两颗“手榴弹”正在胯下晃着——天啊,我竟然没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晓凌在门内开骂:“变态,色狼!半夜搞什么鬼?”我悲哀,我对不起晓凌!我无地自容,趁他们还没起床,我风风火火地跑回床上,先穿裤,后穿衣!

大力醒了,问谁在说色狼。我心跳不止!

我再也睡不下去了,终于等到凌晨四点左右。七爷的老脸出现在走廊的窗上,他按照惯例来叫醒大家,我松了口气。

大家陆续醒来,然后聚在一起。我问七爷:“七爷你信鬼吗?”

七爷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时候晓凌说:“我信你个色鬼,昨晚半夜不穿衣服来敲门!”

“噢?”卡卡、大力和大块三人瞪眼看着猥琐的我。真是怕啥来啥,晓凌你就不能淡定点啊?都看了我,还要揭我丑!

七爷拿着拖布,也瞪我,道:“什么?我说昨晚半夜谁敲门呢!原来是你!”

我看看大家,道:“是我。昨晚我看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头贴在窗外,我以为是晓凌在和我闹着玩。我去找她想问清楚,忘穿裤子了!”

大家“嘁”的一声,都很鄙视我。

七爷问晓凌:“那你又看到什么了?”

“没有没有,太黑了。没看见什么。”晓凌说。

我心里想,丫头,别添油加醋,你老爸就你一个女儿,我可不能得罪他啊。

七爷说:“哼!以后半夜谁敲门,都不要开,你们不知道吗?!”

异梦(3)

我把来龙去脉告诉大家,大家也觉得瘆得慌。

七爷不肯放过我,但是也没追究我不穿裤子敲门的事,而是说:“你说的是不是长头发?”

我说是。

七爷说:“是不是这样的?”他举着拖布,拖布的布条在他的脑后甩来甩去,我一看,这不就是那个长满长发的头吗?

七爷说:“小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出息?那是我昨晚拖地,不小心把拖布举高了,就把你吓成那样,还……还裸体去敲门!”

看七爷那气愤的样子,如果他是我爹,早就打我了。大伙一阵哄笑,唯独我和晓凌尴尬。

等大家笑完,我说我还听见了玻璃珠落地的声音。他们都说昨晚没听见过。

七爷看看我,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神秘兮兮地扔下一句话:“喃生,做完今天的活儿,你来找我。”

然后大家散去,开工。

由于昨晚一夜没睡,一天下来都是浑浑噩噩的,差点给死者家属装错骨灰。罪过,罪过。

收工时,七爷把我和晓凌叫到他那儿,关上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叫你俩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喃生你说你晚上听到玻璃珠落地声?是的。这个事离现在快二十年了。”七爷开始讲古了。

我和晓凌仔细听。

“这楼以前是办公楼,汪场长以前住在这里,别看汪财现在膝下无后,其实他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叫阿荣。当时,他们一家就住在四楼。刚开始,一家人其乐融融,儿子长到四岁的时候,会玩玻璃珠了。一天,汪财去帮助烧神,他爱人在家里做饭。八点了,汪财还没回来,他妻子月晓璃到厨房热饭菜。月晓璃可是贤妻良母,这不,那孩子都不是她和汪财生的,而是她抱养的。晓璃说孩子可怜,养大了自己再和馆长生一个。小孩调皮,晓璃怕他出门去玩会摔伤,就关了一天的门。去厨房前,她打开了屋子的门,希望屋内的灯光能照亮走廊的路,让丈夫看得清脚下。月晓璃边热菜边伸头往外看,看丈夫回来没。她发现楼下路边有个人在向她招手,只见那人黑衣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