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58

自从火葬开始后,一直都还没有落实到我们这里,这里到这个清明节后才开始重视,就是要普及火葬,开始每个来火葬场的家庭,都要参加火葬的讲座,就是洗脑,意思是以后家里再死人,或则邻居朋友死了甚至自己死了,都要来火葬,不要回村里和活人争山头土地呀。于是乎,我们的火葬场现在多了许多项目,比如知识讲座,告别仪式,入殓等等,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既然死了,回不了故土,那就在火葬场也风光一下吧,对后人以儆效尤,跟着党走,让你火葬就别想着回家土埋。

这个五月有个特殊的任务,就是要我做入殓师。工作挺简单的,也和之前的告别仪式差不多,就是多做点对尸体有信仰方面的举措,如沐浴,泪别,升天仪式等等。

这不,刚过完清明,汪财就安排了人来主讲火葬礼仪,且安排我去告别厅给人做入殓工作,这可是我的外行啊,我是冒充专家来给神做法啊。没办法,汪财就是舍不得情人,正如他说的,这只是一阵风,很快就会恢复到正常状态。我发觉这个胖子真是居安不思危的,有点复古,不进步,觉得火葬场永远都是在这一亩三分地做着这半斤八两的工。

入殓由我和晓凌来主打,安抚家属等等那些由其他人谁有空谁做。为什么是我和晓凌?因为我是烧尸的,懂得一些对神的尊重,晓凌是化妆的,入殓无非就是喃、法与化妆。不繁杂。

今天来了个特殊的家属,因为逝者有点政绩,颇受活人尊重的那种,因此这个过程要求我们做得最好看,也是因为最近全世界都在宣传的火葬如何如何有好处,在火葬场能给逝者如何如何的景仰什么的,因此家属非要我们给出个火化的方案出来。这一求方案,汪财敛财,就说让我们的员工给您做全套服务!

苦煞我也。

逝者是个老头,年纪在八十岁左右吧,据说的什么委员,我看了资料,是个退休半个世纪的郭委员。我和晓凌如约的来到告别厅。

家属见到我和晓凌过来了,他抓住晓凌说:“姑娘,家父安于此,他生前喜好庄重外表,你给好好弄。”

“先生放心。我会好好做的。”晓凌说。

我俩来到郭委员跟前,家属全都跪在旁边。我和晓凌拿着工具,也跪在尸体前。

我和晓凌对着尸体三鞠躬,我说:“有怪莫怪,晚生给您跪安来了。”

说完,我拿出热毛巾要给尸体的脸敷一下,主要是为了给尸体硬邦邦的脸弄软了,这样晓凌好化妆。我轻轻的盖着神的脸,他是那么的安然,如果人死后都是这么安然的,我想也没有谁会怕死了。郭委员是老死的,固然安然。

晓凌来到神的头顶,然后把我盖上的白毛巾取掉,接着用梳子给神的头发梳理,口中念道:“一梳生前万事顺,二梳现在身光颈亮,三梳来世万福!”这老人的头发稀少,但是被晓凌的手用摩丝打得油亮油亮的。

完毕后轮到我给神的脚换鞋子,这叫有头有尾,先头后脚,然后身躯,这个流程在我们这里是颇有讲究的。

我把神原先的皮鞋脱掉,给他穿上一个用纸做的鞋子,和真鞋无异样。我也要口中有词,否则神是会不高兴的,我道:“满足走万里路,换鞋到天堂,有道快走,莫回头。”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口头喃词,一般大家都会,只是用的地方只有在给神化妆,烧神,或者是拜祭时候。

接着,晓凌开始给神化妆脸部,这神的样貌很伟岸,化起来很容易,四方的脸,化出来后像列宁那样,非常好看。

于是,我用另一条毛巾给神的手,轻轻的抹几下,说:“脏过净过,事后一切了过。”然后就是给神整理遗容,他之前沐浴过后换了一身的中山装,我也轻弹衣领,给这大爷理理皱褶,一切是比较简单的。

整理完之后,本来我就是喃嚒出身,没有参加过敲锣打鼓,但是也听过念词,就好像是没见过猪跑但是吃过猪肉一样。

“叮”一声,我摇起铃铛,颇像喃嚒的开场,但是没有喃嚒隆重。

“喃嚒阿弥陀佛,夫金刚经,无相有宗,无住有体,妙言有用……”我道。

家属在旁边哭声开始四起,先是抽泣,然后有的哭出声音来了。我长期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其实我也应该哭的,可是已经没有了眼泪,因为我在这里一天,我就会更加珍惜生命一天。

这是入殓的哭场。

哭完后,我也在神的周围摇铃几圈,然后就和家属帮把这大爷放进黑棺材里,老人依然非常的安然,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我看着他躺在棺材里,想想,死后躺这样的好棺木,也不枉此生了啊。

进棺之后,我继续摇铃,家属跪拜,然后就是在钵里烧纸。

约一个小时后,大家参拜完毕,我们就用最好的推车连棺一起推到火化间。我和晓凌好像孝子孝女那样,从前到后,一直伺候着老爷。

我们这一行,女人当男人来使,男人当牲畜来用,可以说是只要是在火葬场里面的活,任何人都会干过任何工作,我们把死人当人看,可是汪财把我们当死人来吆喝呀,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