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才,却是上佳!”
杨伊此时只是赞叹一声,却未曾再说什么招揽的话,身份毕竟在那里,此时炎汉也不是之前那般岌岌可危之势,也不是当年烈祖创业之际,人才固然还算是匮乏的,但是内部,合适的培养渠道已然形成,像是第一届国子监中的那些学子,如今大都和黄璋一样,承担重任了。
其中文才出众的,就是委以学政之职,去往各郡建设学府,像是第一年那般,直接入国子监,杨伊亲自讲学,却是不可能了。
此后,会在地方学习一年,择其优者荐入国子监,再学一年,委以吏员之职。
这个时间会逐渐延长的,此后可能人才足够的情况下,地方学政可能会至县中,会形成县—郡—国三级学府机构,和科举制、察举制并行。
这阮咸此来,必然不会是来用间的,以这等之才,到了这蜀地,必然是有着一番心思的,当然此时杨伊不问,以阮咸的骄傲,却也未曾主动举荐自己。
虽说有才,但是究竟有几分,能不能治政,是否空谈之士,这一切还都是未知的。
就在这时,远处“轰”的一声,传来了欢呼声,惊的人人相望,还没有等派人去看看是什么回事,就见整齐的欢呼冲天而起。
“五石!”
“五石半!”
“五石!”
“亩产均五石,这次真是大丰收啊!”杨伊此时听了,笑的说着,心中一块石头就落下来了,绵竹这里,去年记得还是三石,已然是大丰收,今年更进一步,这里是工部、户部的试验田,有此成果,就可推广往大汉天下。
再过了一会,只见这些获得丰收的百姓,竟然蜂拥而来,向着黄璋等大吏磕头:“多谢县爷了!”
此时黄璋却连忙伸手去扶,口中说着:“不敢不敢,这是上天的关爱,也是陛下的恩德,我黄璋算得什么?”
杨伊在这里,他可不敢居功,不过此时也不会表露杨伊的身份,感觉是有些缚手缚脚的。
回到了城中,杨伊自去休息,却是曲垣趁着夜色,前去找到黄璋,又去一起拜访阮咸。
“曲垣见过阮兄。”
见过之后,相互谈论以后,有着相见恨晚之意,于是曲垣就说着:“陛下不以吾粗俗,提拔曲某于微末之中,只是曲某之才,难比阮兄之万一,吾有意请阮兄,入国子监,若是可以,吾这祭酒之位,当虚衔以待……”
“使君之学,甚是扎实,虽广博有所不及,但根基却非吾能比拟,愿为使君驱使……”
一番推让之后,却是阮咸接受了入国子监为广文学博士之职,其实他也很清楚,这是曲垣得了杨伊之命,前来请他出仕的,在汉地游历已然有些时日了,却是朝气蓬勃,上下分明,所以阮咸才决定出仕。
当然,这出仕,若是从小吏做起,阮咸也是心有不甘,于是请托到了黄璋这里,他和黄璋的兄弟有些交情,一番交流后,黄璋也答应了,替他举荐。
只是县令一年也只能举荐一人,还得入国子监,却是为学子再学一年,方才授官,还得是从最下品也就是从九品下的小吏开始做起。
阮咸只能等着机会了,当然刘伶却是入了宗籍,然后走皇家子弟路线,只是举荐书还没递到杨伊处,他有意等着刘伶入官之后,再举荐他。
如今一举为从六品,已然是特恩了,就是刘伶入仕,也是如此罢了,他那还不愿意。
……
汉中郡北城,原是一片垃圾堆砌、贫民常见的地域。
不过在整顿后,情形已大为改善,不仅街道得以修缮,铺上青砖,变的平坦干净,连原本一大垃圾池,亦再挖掘修建成湖,水质清澈。
湖面上盖有小亭长廊,一些平民中的学子,最爱闲暇之时到此一游。
“吾听人说起,还不曾相信,这城中竟还有这等所在。”重修手里把玩着一只葫芦说着。
重安平静的说:“以陛下之能,做到如此,并不令人惊讶。”
在他们面前,湖面上,大片荷花已然盛开,香气清雅,观赏悦目,的确带出几分雅致脱俗来。
“陛下?师弟,你的称呼,倒是改的很快,怎么,对陛下大有改观?”重修转过脸,审视的打量同伴。
重安此时微微一笑,心思也不藏住,直接说着:“师兄不是一直对陛下钦佩吗?吾此前,只是道听途说,如今眼见为实罢了。”
“而且,师兄,我可从未否认陛下之能,只不过,因为道脉中事,不甚喜欢罢了。”
他们正身处于一条绕湖而建的走廊内,重安索性整个人在石台上平躺下来。
冰凉之感,令他感觉甚是舒服,他索性闭上双眸,幽幽叹的说着:“你说我执拗也罢,说我记仇也罢,这些我皆认了,师兄你不能否认,自下山之后,来到此处,我一直皆在忍耐这些,只为完成师门重任。可你看看如今你我努力之后的结果?”
“陛下明面上对你我不错,可只是把我们这么养起来罢了,偶尔问一问,也不过是走一下过场;师兄,要我说,陛下怕是对你我疑心甚重,师门嘱托,实是难以办到啊!”
闻此话,一旁的重修亦是无言,重安察觉到的,他又岂会不知?
杨伊虽对他们礼遇有加,但只是当成客卿养起来,根本就没有重用打算,这事说起来,也许和当初风玄师叔的欺骗有关系,炎汉毕竟也是一国,他们道脉立于这蜀地,心中固然想着高人一等,但是终究也还是凡人。
道脉行事,并非无迹,汉主窥得一丝,也不奇怪,倒是连累了他们师兄弟。
如今欲想获得杨伊信任,只怕所需花费时日不会很少。
“师弟,陛下大才,炎汉定然再兴,而你我需要等待时机。”重修的目光幽幽注视着河中莲花,许久才说:“这里的情形你都仔细看了,很有气数啊!”
重安有些异意:“陛下的确有些本事,不过真的能再次夺取天下吗?这些成就,是偶然得之,还是上天垂青,谁又说的准呢?”
总是要嘴硬一下,虽然知道这不应该,但是若是能真的控制住自身,那也就不用修法了。
重修此时再说着,口气变得严峻:“你说的没有错,可是如今那真君以及诸位真人验看过的潜龙,如今还有几分之势?更不用说那李玄休还未出生的胎儿,我也看了,有些气数,但是比起李玄休此前来说,都远远不如,更加不要说十七八年后才成长,那时汉主却是春秋鼎盛之时,你我都饱读密载,都知道现在天下之争已经火之燎于原,不可能再有二三十年天时给他,所以此子就是有气数,也已经不足为虑。”
“而且,此时正是道脉安危存亡关头,不能妄动,不然恐有不侧之祸!”
重安听了说向:“师兄所言极是,不过……”
这时,从走廊一处,走来几个士子,都在说笑着,显是极兴奋。
重修、重安二人见此,遂闭口不言。
“孟兄,此话当真?郡内小麦真的亩产三石?”经过二人身边时,一身青色衣袍的士子正面现惊讶,追问着。
在他身旁所走那人,此时接口说着:“此事早已传开,若是消息有假,早会有人出来辟谣,怎会传入你我之耳?此事,定不会有假!而且,你们可知,绵竹那边,竟然均亩产五石以上了!”
“这自然不是假的,国主曾命翰林院制邸报传与天下,今日的邸报吾曾观之,确实无误!”
“你竟然能看得邸报,张兄,你家中有人谁人为吏,怎么没听你说过?”
几个士子说着话,从重修重安二人身边走过去。
因城中道士也不算少见,二人不曾引起注意。
这几名士子走远,重修与重安方互相对视,皆面现惊诧之色。
莫说道士不懂农业,在这时代,农业就是一切的根本,当年起事失败,其一缘由就是粮食,修士注意根本,岂会不通晓这些?
因此听闻这惊人亩产数,二人自是大惊。
沉默好一会,重安说着:“我收回适才言论,陛下果有上天垂青,一统天下,当是不难了。”
……
“气运大增,有百川归流之相,不管此世是否有上天垂青,这盘江山棋,我也要下出一番精彩来。”已然回到了行在,此时杨伊站于窗前,望着园林,虽然这么说着,却不在乎什么上天,如今天帝之位空悬,杨伊愿意历劫百世,就是为了争夺这天帝之位。
杨伊低估了这亩产大增的影响力,之前只是一郡之地,还并不如何明显,但是如今却是两州之地,消息传了半个月,可以看到炎汉龙柱上,云气是丝丝不断涌来,不断涌入柱中,变成气运,滋养真龙。
原本有着苍老之色的赤龙,此时却是逐渐恢复了不少,半闭的龙眸,此时已然张开,正雄视着黑龙和白龙。
“陛下。”此时马亭在外轻唤。
杨伊转过身,步回桌前,坐下,方说着:“进来。”
“诺。”马亭从外面步进来,拱手见礼。
“何事?”见此,杨伊忍不住一挑眉。
“陛下,臣禀告二件事,第一就是本月以来,已经有多家凉州的大户豪族,派人前来求仕,并且献上礼物,而且凉州以及东三郡一些小户读书人,更是纷纷投靠,企图进仕。”
说着,就取出一份文件,就交了上去。
杨伊取出来,一看,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列着,当下就笑的说着:“看来朕需要的人才如今是不缺了。”
“陛下所言甚是,现在各郡各县的吏员缺口都可以填上,然后一二年后,自然可考核出人才。”
按照现今的制度,地方也是仿照朝中,设立六衙,也是入仕之门,这些吏员,会在吏部和翰林院以及礼部三个衙门联合考察后,入国子监进修一月至三月,就分入郡县,入职为吏。
炎汉如今增加了许多的吏员编制,不愁没地方安排的,而且随着西凉攻势的展开,河湟之地、西凉之地乃至西域,划分郡县,位置多的是,还有就是霍弋已经忍耐了两年的交趾攻势,也将得至少三郡之地。
“陛下,那特恩的事?”看杨伊欢喜,马亭此时又问着,说的却是阮咸和刘伶两人,此前,杨伊回来商议之后,募此二人为国子监博士,先为从六品,两人入职已然十余日,按着特恩,准备再提拔,也就是两人将会转为职事官,六部主事之职,也是试探两人的本事如何,符合不符合他们的名声,若是可行自然会再提拔,这是第二件事。
原本是人才缺少,现在看来,未必需要特别重视。
“千金买骨嘛,有常例就有特恩,这二人我正式下旨就是了。”杨伊说着,又取出一张纸,上面有着几个名字,大概的任命。
顿了一顿,又说着:“工部要和少府相商,少府专营矿石之事,却是不宜工部接掌。”
见到了马亭此时并未在意,杨伊却是微笑,本来按说有着六部制后,少府就会变成了有名无实的机构,可是如此情况下,就是皇帝之权,逐渐被剥夺,
少府,只要也应该是和六部相当的衙门机构!
皇帝应当握着少府和锦衣卫,如此有权又有钱,方才能坐稳皇位,像是矿山之权,就不宜交给地方,还有就是盐铁之事了,税收应该是户部执掌,但是盐铁,如是再给了户部,那么皇帝的财权就全被剥夺了。
工部,主工程营建,少府,则是研究技术,和工部共同推广,少府也不是完全单独做事的。
比如像是铸币,就是和户部、工部合做,和其他衙门也都有合作。
六部只是大概的划分,随着技术的进步,只是六部也不够,当然,眼前还是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
马亭还不知道,代替尚书省,答应了什么,当然,他就是不答应,也不可能,毕竟,这位君上,手段可是厉害,朝中之事纷繁,此时的炎汉重臣们,还没有几个专一利己的。
就是财政,固然有少府内库和户部国库之分,但是此时所用,却并未分割。
内部争权夺利,至少现在的炎汉,还是少见的,此可谓众正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