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各营的密集炮击声,不只是让城墙上的小鬼子瑟瑟发抖,也传到了四野里。
寂静的夜晚,轰隆隆的炮声,很轻松就能传到二三十里以外。
只不过距离越远,听得越发不真切,许多村子里的乡亲们,在迷迷糊糊之间,还以为是在打雷而已。
此刻,距离河源县还有二十多里的一处山谷里,奔波了好几天,已然十分狼狈的 358团众将士就被这闷雷一般的声响惊醒了。
有些士兵忍不住嘟囔:
“打雷了,要下雨了吗?
该不会淋到咱们吧?”
不过和衣而卧,和自己的战马睡在一起的楚云飞,却“蹭”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往旁边山上疾奔。
他从军这么多年,是打雷还是炮声,当然能分得很清楚!
——在他看来,这动静,绝非打雷!
“团座,你干什么去?”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孙铭见到他这样,连忙诧异地问。
楚云飞摆了摆手,回道:
“孙铭,传我命令,全团继续休息,不得大声喧哗!
违令者,杀!!!”
数千人的军队之中,最怕的不是敌袭,而是营啸!
半睡半醒的战士一旦被喧哗声吓到,可能会拿起枪无差别地突突自己的战友,而一旦发生这种事,那神仙来了,也控制不住局面。
所以楚云飞才会下达这样的军令。
孙铭闻言,不禁心中一凛,连忙大声答应:
“是!团座!”
交待完孙铭,楚云飞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旁边的山坡,拿着望远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视野里,隐约似乎有火光闪动,比萤火虫的闪光还要微弱!
但那些闷雷一样的声音,却不断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跺脚怒骂:
“王八蛋!
贻误战机啊!”
这时候,方立功也爬上了山坡,问他道:
“团座,什么情况?”
“看起来是河源县方向开战了!
而且炮声这么激烈,说明规模不小!
我们就慢了半天啊!”
楚云飞的声音十分悲愤。
他感觉到一个少将旅长的位置,就那么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简直让他痛不欲生!
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就是希望能成为黄埔五期同学里,军衔最高的!
可是现在来看,别说追平同期同学了,就连六期的很多学弟,都要超过他了。
这让一贯自视甚高的他如何能忍?
如何不痛苦难当?
闻听他的话,方立功不禁诧异地问:
“团座,你是说有人已经在打河源县了?
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是啊,白跑一趟!
立功兄,我敢肯定,这一定是李云龙那个家伙抢在了我前面!”
楚云飞斩钉截铁地道。
“独立团?
他们这是二打河源县啊,真是不消停!
团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不赶紧撤回西潘镇吧,我担心留守的将士守不住镇子,到时候咱们可就两头都落空了。”
“两头落空?哼!
现在小鬼子的兵力都在中条山,谁来打我们的西潘镇?”
楚云飞冷笑。
“团座,前番我们找那些豪绅收剿匪税,我怕他们勾结其他残余土匪反扑啊。”
方立功看起来一脸忧心。
“哼,立功兄,我 358团的战力和小鬼子有差距,战斗意志也不如独立团,但也没沦落到连土匪都能欺负的地步吧?”
楚云飞瞪大了眼睛,感觉方立功这也太妄自菲薄了。
方立功尴尬一笑,其实他单纯只是不想在这野外瞎溜达而已,并非真的觉得西潘镇有危险。
所以他连忙敷衍道:
“哈哈,团座说得是。
那现在独立团已经抢先打了河源县,我们怎么办?
咱们带的干粮不多了啊。”
一听他这话,楚云飞顿时面现尴尬。
当初他可是要求全团就带三天干粮的,可现在,已经出来三天了,还没走到河源县。
要不是方立功稳妥,下令多带了两天的干粮,现在他们就该饿肚子了。
但他还是一咬牙道:
“天亮后,先去河源县看看再说!
来都来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我实在是不甘心!
粮食问题,大不了回头在这周边借一借!
我三晋子弟,吃点自家人的粮,理所应当!”“啊,团座,你是想——”
方立功有些不解。
既然对方都笃定是独立团在打河源县了,那再带人靠过去,也没什么意思啊!
如果这河源县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一颗软柿子,那以独立团的实力,拿下这县城应该毫无问题。
至于楚云飞说的借粮问题,他并不在意,对于晋绥军而言,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当然是帮帮场子!
李云龙打河源县,小鬼子的援军不可能不来,石门、晋阳、水泉,三个方向的援军应该都不好惹,如果我们 358团能消灭些小鬼子,有些战果,也方便我再去找杨司令要 500条中正式了。
上次阎长官死活扣着我 500条中正式不给,我这心里啊,总不是滋味!”
楚云飞是个强迫症,每次看到一营有人还拿着三八大盖、水连珠、六五步枪、汉阳造这些杂七杂八的枪时,就觉得浑身难受!
在他看来,这乱七八糟的武器装备,直接让他的 358团降级成了杂牌子部队!
听他这么一说,方立功当即点了点头。
但他并不看好楚云飞的一厢情愿,心里琢磨:小鬼子援军要么不来,要么就是大规模来援!
以 358团的实力,面对一两个中队的小鬼子,打一打占点便宜,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如果面对一个大队,那就根本啃不动啊。
而如果面对一个正规的小鬼子野战联队,那挑衅就是主动找死。
他暗戳戳决定,一旦发生这种事,那他拼着挨楚云飞的骂,也要坚决阻止对方。
实在不行,就算给二战区长官部发电,也决不能让楚云飞胡作非为!
这 358团,不是他楚云飞的私人武装,是第二战区的核心战力,自己必须帮阎长官牢牢看住了!
……
夜已经深了,楚云飞却一直没有去休息,而是不断地盯着河源方向,似乎能从那比萤火虫还小的火光之中看出战局情况。
方立功陪着他看了半小时,实在熬不住了,也只能告辞下去休息了。
只剩下楚云飞一人,望着远处,仿佛成了望夫石。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里一直在默念着:云龙兄啊,我楚云飞练兵不如伱啊,我的兵比不上你!
要不然现在这河源县,应该是我嘴里的肉!
……
河源县南门。
特务营的阵地上,步兵连的战士们看着己方的炮弹不断地砸向城墙上,俱都十分焦急。
有人甚至在嘀咕:
“营长怎么还没让司号员吹号啊?
炮兵连的同志继续这么炸下去,小鬼子都要被炸完了,我们都捞不着肉吃啊!”
经历过一次次血战,每次都能大量消灭小鬼子,特务营已经渐渐养成了一股视小鬼子如草芥的特质。
所有的战士都是闻战则喜,生怕没有小鬼子可以打。
而炮兵阵地上,王根生正亲自操作一门山炮,疯狂地把炮弹砸出去。
“轰!”
“轰!”
“轰!”
……
很快,小鬼子的两座炮楼就在他们的炮击下哑了火。
随后他们开始调整射击诸元,朝着小鬼子的城楼开炮了。
……
不远处,杨远山带着周宪培用户望远镜观察着战场情况,忍不住连连点头。
“老周,咱们炮兵连战士们的炮术都进步了很多啊!
区区二十多发炮弹就把小鬼子的两座炮楼给掀掉了。”
“是啊。
营长你去旅部的这段时间,我去过炮兵连几次,每次都看到他们在刻苦训练。
晚上休息的时间,战士们也在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呢,为此王根生和高远志还找了我好几次,让我派人给他们当老师,给他们上课呢。”
“嗯,不错。
功夫不负苦心人啊!
我觉得最多再有半年,我的炮兵连就能追上总部炮兵团那些老炮手们的炮术了。”
杨远山十分开心。
虽然他不缺炮弹,但炮手们打得更准,才能更有效率的消灭小鬼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