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看守所。
我隔着一层透明玻璃望着坐在里面的男人,他低着头。黑色短发乱乱的没有打理。下巴上还带着青黑的胡渣。
我泪眼朦胧的问他,“阿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你不需要杀了她的。”
阿磊这才抬起头来,好看的双眼里红色的血丝密布,明明那么痛苦,他去而对我笑着,他说。“小沫,只有她死了。你才能真的得到属于你的幸福。”
闻言,我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门外。顾辰风无声的看着我哭泣的背影……
***
我叫林沫然,不过这是我后来的名字,是一个历史学的老教授给我取的。我一开始的名字叫做林沫,出生在一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山区里。
那个山区叫做大凉山。贫瘠,落后,肮脏。充斥着各种现代社会无法想象的黑暗,是我这一生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
而就是这个地方。造成了我母亲一生的悲剧和噩梦。
我的母亲叫做林萍,出生在东部靠海的一个小镇上里,母亲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的环境并不好,而且孩子多,就更穷了。。
母亲说她初中毕业之后就开始帮忙添补家计,但是随着弟弟妹妹都要开始上学,母亲在手工厂里那些微薄的收入根本不够用。
就在母亲十七岁那年,镇上有去广州一带打工的人回来,她们说那边的服装厂里缺女工,给的工资可高了,是这里的三倍。
三倍!这是一个具有绝对吸引力的数字。
为了能供弟弟妹妹继续上学,母亲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背井离乡,下海打工。
那一年,母亲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十八小时是在车间里做工。虽然很辛苦,但是等每个月拿到了工资,将钱寄回家里的时候,母亲是开心的。
这样昏天暗地的工作,母亲做了整整两年。
在母亲十八岁那年的春节,她终于决定回家一趟,然而母亲的噩梦也开始于那个春节。
在熙熙攘攘的广州火车站里,母亲遇见了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们说是母亲的同乡,等一下要坐同一班车回家的。
因为是同乡,因为妇人的能说会道,年轻的母亲一下子就信任了对方,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白开水,却不知道这白开水里是下了迷药的。
等母亲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并不在回家乡的火车上,而是在一辆破旧的卡车后面。母亲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嘴里还塞着好大一团东西,连叫都叫不出声。
母亲努力的四处张望着,可是卡车的后面被一块厚重的黑布牢牢地盖住,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在偶尔的颠簸中,淡淡的光线会透进来,然而黑布下的情景使人堪忧。
因为母亲的周围,一样都是被绑住手脚、堵住了嘴巴的少女。
她们每个人的眼神里充斥着同样的惊恐和慌张。
卡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少女们随着车子的晃动撞来撞去,不知道是哪个人吓得尿出来了,黑布下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难闻的尿腥味。
车子就这样不知道开了多久,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会透进到黑布底下的阳光也越来越少。
大概是天黑了,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母亲听到一阵开门声,然后是有人下车的声音,哒哒哒的脚步声,就像是践踏在少女们心坎上一样。
“操,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连个旅馆都没有,难道我们今天就只能睡路边吗?”随着脚步声,黑布之外传来男人的咒骂声。
“蛮子,再忍忍,坚持一下,明天就到地方了,等我们卖了钱,就可以回广州好好的快活了。”另一个男人回道,他的声音比之前的男人更低沉些,应该年纪也稍涨些。
年轻男人又骂骂咧咧一堆,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裤-裆,说,“我去旁边放水。”他一面不停啧啧出声,一面走远了。
母亲和黑布下的所有少女都一样,不停地瑟瑟发抖着,她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悲惨的事情。
些许时间后,隐隐的有火光和食物的香味透进来,饥肠辘辘的少女们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又饿又怕,有一个少女哭出了声,引得其他几个胆小的少女也一同哭了起来,一时间,呜呜咽咽的哭泣声突然变大,透过厚重的黑布传了出去。
“草!你们这群臭婊-子,当自己哭丧呢,想烦死老子吗?”刚才那个粗暴的年轻男人大声的唾骂着。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黑色的厚布一下子就被男人拉了起来——
母亲闭了一会儿双眼,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天色已经全黑,四周是连绵的群山,周围唯一的亮光来自一堆烧的正旺的篝火,篝火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体型瘦小,獐头鼠目,十分丑陋又狡猾的模样。
而靠近卡车的男人却长得非常的高大,膀大腰粗的,一个光秃秃的发顶,焦黑的脸上长着一个大蒜鼻,在火光的映照下,整张脸都显得油腻腻的,非常猥琐。
男人愤怒地瞪着眼,呵斥道,“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哭,他妈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干-死了你!”
随着男人的一声怒吼,哭声停了,在夜里呼啸的风声却显得那么阴森恐怖。
对上少女们恐惧又畏缩的眼神,男人顿时就嚣张的笑了起来。
黑布又一次盖了下来,黑暗再一次笼罩。
车外,两个男人坐在篝火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一个买卖,还大肆谈笑风生着,而他们说的买卖就是人口买卖。
母亲说这两个男人和她在火车站遇见的那两个妇女都一样,他们是拐卖人口的人口贩子。
母亲告诉我这一些时,我不过十岁,从没走出过村子一步,不知道什么叫做火车站,也不知道什么是人口贩子,只记得的母亲说起这些时,还看得出清丽五官的脸上,她的神情是那样的漠然,那样的绝望,深黑的眸子里如同一潭死水。
母亲说,在卡车上的那个晚上,非常非常的冷,非常非常的漫长,无论是她,还是其他的少女,根本都睡不着。
就在后半夜,黑色的厚布再一次被拉起,一只粗壮的手臂伸了进来,抓住了其中一个少女的胳膊。
随着一声呜咽,少女就被抓了出去。
“蛮子!你想干什么?”年长的男人大声责问着,“这些人可都是等着买个好价钱的,不是你能碰的。”
“祥子叔,我都憋了一路了,实在是忍不住,你就让我玩玩吧。”猥琐男人先是说好听的,见年长男人还是不同意,胸口的火也窜了起来,“操!老子今天就要干了这个婊-子,就算你这个臭老头不同意,能拿我怎么样?”
男人粗鲁的将拉出来的少女摔在地上,然后解开了她的绳子,少女脚一落地就想逃,但是发麻的双腿哪里来的力气,只能在地上爬行。
“你这个臭婊-子,不伺候你老子,竟然还想逃。”男人谷欠火和怒火一起中烧这,拎起她的领口就是一巴掌,将少女半边的脸都给打肿了。
“蛮子!你干就干,别打脸!”年长男人心疼的看着少女的脸,损失的可都是他的钱啊。
“行了,知道了。”
男人敷衍了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疯狂的撕裂少女的衣服。
火光下,少女白花花的肉-体暴-露在男人的胯下,双腿被大大的分开,悲惨的叫声肆起。
那时才十八岁的母亲,尚未经历人事,根本不知道在车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嘶吼的惨叫,就跟爬进耳朵里的虫子一样,咬着她的神经。
直到天亮,那个少女才被重新丢上车,她衣衫不整,大部分的身体都露在外面,白色的肌-肤上红的、紫的、青的痕迹密布,手指印和咬痕都有。
最恐怖的是少女分开的双腿间,鲜红的血液还不停的流着。
载着少女的卡车再一次上路,往更加深山的方向走。
之后,只要卡车每停下来一次,黑色的厚布就会被拉起来一次,卡车边除了之前的两个男人之外,还围着一些其他的人。
他们或年老,或年轻,都是面色土黑,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棉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在少女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再之后,高大的男人会拉着一个或者两个少女下车,而年长的男人会从那些陌生人手里收过厚厚的一叠人民币。
母亲一开始并没被选中,她却从那些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久之后的命运。
在颠簸的卡车上,母亲做了一个勇敢的举动,她将脑门狠狠地撞向了车子,额头上多了一个窟窿,粘稠的血液不停地往下流着。
再一次停车,男人发现了母亲的“意外”,瞬间就破口大骂。
越是落后,越是迷信,见血是凶兆,这样的“商品”是没办法卖个好价钱的。
一路走走停停,的确没有愿意买下母亲的人。
到最后,车上只剩下了两个人,母亲和那个浑身赤-裸的少女。
眼下正是腊月隆冬,山里的气温更是特别的低,母亲过去碰了碰对方,她浑身冰冷的,分不清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随着一道刹车声,车子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前面都已经没有路了。
山路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等着,他哆哆嗦嗦的将手里的一千块钱递过去。
男人数了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我们手里的人最低也要卖三千块的,你这些钱,还是拿回去吧。”
“这位大爷,求求你了,求你行行好,这已经是我存了十年的钱了,我就像给我儿子买个媳妇,求求你,行行好,卖我一个吧。”老头子不停的哀求着。
年长男人一个眼色,高大的男人拉开了黑布。
“算了,看你一个老头子也怪不容易的,就剩下两个了,你喜欢哪个挑哪个。”
在破相和破身之间,老头子选择了我的母亲。
一千块钱,一个女人,我母亲的命运跟这里的群山彻底的绑在了一起。
下车后,绑着母亲双手的绳子牵在老头子的手里,他拉着母亲往前走,要是母亲敢反抗,他就一皮鞭抽过去,那狠劲,丝毫不见之前在两个男人面前畏缩的模样。
这一走就是两三个小时,母亲的脚底都走出水泡了,终于到了这个藏在大山深处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