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无波的又过了半个月,我每天都在张婶的殷勤照顾下。好汤好水供养着。我基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顾辰风还专门聘请了一个复健医师到家里来指导锻炼,小半月下来。我活生生的胖了五斤。
生活虽然过得很舒心,但是我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被顾辰风囚禁了。
说囚禁或许夸张了一点,但是也还算是比较标准的形容词。
因为只要我一靠近别墅的大门,张婶就像是在我身上装了感应器一样,无论她之前在哪个地方。都会冲出来到我的身边,然后紧张的看着我问。“小沫小姐,你要去哪里?”
从张婶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她不希望我出门。如果我坚持要出门的话,张婶就又会说,“小沫小姐,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万一找不到回家的路可怎么办啊,我跟你一块出去。”
就这样。我或许只是想到别墅外面的道路上走一走,也变成了我和张婶两个人的行程。
我在别墅里。是全然都是自由的,可是只要一离开别墅,张婶就绝对会跟我形影不离。
这跟囚禁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变傻,基本的辨别能力和生存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我还有手机,要是真找不到回家的路,难道就不会打电话回去求救吗?
“唉……”
此刻的我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阳光正好,不刺目,却温暖,躺在一张才刚买没多久的贵妃椅上,手里兴致阑珊的翻着一本小说,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瞅了瞅坐在我旁边的张婶,她正在低头织毛线,心里不由得觉得自己可能比张婶还不如,她起码还有些事情做,我却只是一个游手好闲吃白饭的。
心里虽然不开心,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跟张婶闹不愉快,因为张婶会这么做,肯定是顾辰风的关系。
我接下来应该要好好想想的反而是顾辰风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我上一次的意外,他害怕发生一样的事情,所以才如此小心谨慎的防患于未然吗?对于这样的猜测我不是全然相信,可是现阶段除了这个想法,我又想不出其他的结论来。
正思忖着,我的太阳穴就一阵抽痛,脑海中宛如劈过一道闪电,痛得我连眼眉都皱了起来,我一面小声喘息,一面偷瞄着张婶,还好张婶还在低头织毛衣,并没有往我这边看。
深呼吸了好几分钟,我的头痛症状才稍稍有所缓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别想这么多了,还是好好享受冬日的暖阳吧。
全身被晒的暖洋洋的,我舒适的眯起了眼睛,目光瞭望在远方,不远不近的落在旁边的那栋别墅上面。
比起这个家,我反而对旁边的那栋房子,有更大的熟悉感,偶尔也会在我的睡梦中回想起模糊的片段。
正想着,却见旁边的别墅第一次打开了门,有人在里面进出。
我激动的站了起来,忙跟张婶说,“张婶,住在我们旁边的邻居好像回来了,我们过去拜访一下吧。”
在住进来没多久之后我就下意识的在留意那栋别墅,可是一直都没看到有人进出,晚上也没开灯,还以为是闲置的房子,今天终于看到人了,既然是邻居,他们说不定会认识我。
我兴冲冲的跑下了楼,张婶在我的身后追出来,嘴里还不停叮咛的叫我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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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对方门前,我才看清楚这是一辆白色医疗用车,几个穿着某某医疗公司制服的男人正从车上般箱子下来,然后一路送到房子里面。
从大门外望进去,里面没有开灯,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摆设和格局。
张婶在身后拉着我的手肘,不停地劝我说,“小姐,别看了,说不定主人不在家,只是送东西来,我们回去吧,再等一下我就可以做晚餐了。”
因为实在没事情可以消磨时间,所以我最近都在跟张婶学做菜。
虽然听到了张婶的话,但是我的脚像是被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不动,那个敞开的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在不停的吸引我进去……进去……
“师傅,请问房子的主人在里面吗?”我询问着正在搬东西的人。
“就在屋里啊,我们每次来都看到他的。”
我又看了一眼那扇门,阴暗的黑色,里面充满了我想了解的未知,也充斥着恐怖。
心里还斗争着,我的脚步却已经向前迈了出去,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挣脱掉了张婶的拉扯也不知道。
我拾阶而上,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
房子的格局跟我住的别墅差不多,一楼进去是玄关、客厅、厨房、餐厅……餐厅旁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里面很暗,因为客厅和其他的窗户上都拉起了窗帘,黑沉沉的压抑着一股让我穿不过来的气息。
我细细凝视着周遭的一切,目光转动的越来越慢。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仿佛电影画面的回放一遍,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又看了一面,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最后终于将目光转到了楼梯口,就在那个位置上,停留了好久好久。
好痛……
太阳穴又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痛得我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按住,脑海里模糊地闪过好几个画面,就在那个楼梯口。
血……好多的血……
满地都是血……大片的鲜红血迹上躺着一个人……
我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但是真切的感觉到那是一个人影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好痛……我的头好痛……”
我抱着脑袋低着头,张婶忙上来拉我,“小姐,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快点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除了搬东西的偶尔碰撞声,又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只见一楼的某个房间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苍老而干瘦的手正推着轮椅向这边靠近,发出咕噜咕噜的转动声。
“您好,我们是住在隔壁的,因为看到门开着,就想来拜访一下,真不好意思,没有打扰您吧?”张婶一面拉我,一面客气的跟对方说明来意。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渐渐地从昏暗的阴影中出来,模糊地光影下,我逐渐的看清了他的脸。
他……他……
我认识他!
我很肯定自己是认识这个老人的,而且我怕他。
我脸色发白,脚步颤抖的往后退了一步。
老人家也在这个时候抬了头,用混沌的双眼紧盯着我看,眼眸中突然地闪过一丝诡异,“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还活得不错!”
老人家干哑撕裂的声音传来,我就像是听到了魔鬼的声音一样,害怕的瑟瑟打抖。
“小姐,你没事吧。”张婶马上转过身来抱住我。
雪白的肉-体……红色的绳子……
黑色的人影……女人和男人交织的模样……
救我……求求谁来救救我……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喊救命……
血……都是血……
有一个男人站在楼梯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我知道那个女人是我……但是那个男人又是谁……
“张婶,走,快走,我想回家。”我紧紧地抓着张婶的手,感觉自己一松手,就会掉下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样。
老人家却在这个时候又靠近了,“林沫然,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是不认识我了吗?也不想想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名字……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话,“林沫这个名字不好,不过既然是你妈给你取的,我也就不改了,就在加一个字,叫做林沫然。”
以后你就叫做林沫然了,沫然沫然,比小沫好听多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低吼着,随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我头痛欲裂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直到我真的痛得受不了,眼前一黑,竟然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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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醒过来,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没开灯,就只有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安安静静的,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头还是很痛,我呻-吟出声,正想坐起来看看时间,却有一个身影飞快的走到了床边。
他着急的开口,“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是顾辰风,因为他之前一直隐身在阴暗中,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
“我没事,有些口渴,你帮我倒杯水好吗?”我舒展着眉心,装作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跟他说话。
顾辰风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迟疑了一下,然后开灯,扶我起来,倒了一杯温开水给我。
他却又紧张起来,“真的没事,张婶说你这几天都有头痛,怎么不跟我说,是不是很严重?”
“我真的没事,你也知道张婶老师喜欢小题大做,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她都会紧张兮兮的。”我说着,还对着他淡淡一笑。
顾辰风皱拢眉心还是没松开,“你今天都晕过去了,还跟我说没事。”
“那是因为那个房子里的气味太难闻了,肯定很久没有通风,都把我熏得晕过去了,早知道就不过去了。”我吐槽道,然后伸着手臂柔柔的抱住了顾辰风的腰。
他身体一僵,但是没推开我。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v字领毛衣,质地柔软,靠上去很舒服。
“真的没事?”顾辰风不放心的又追问。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今天有想起什么吗?”
“有啊,我今天说好跟张婶学做红烧狮子头的,竟然忘记了,明天你要记得提醒我补上。”
“其他的事情呢?”
“阿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我都被你问的都想睡着了。”我把身体往下躺,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开口道,“你先别走,借我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