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章 天泣动地来
面前的时空乱流突然分开，露出了仗剑而来的林苏，林苏白衣如雪，轻轻一叹：“夜天方，你得感谢当前的时局，如果不是我的确很需要炮灰的话，象你这种货色，我是真的懒得收伏！”
手指一弹，点在夜天方的眉心。
次神烙印一出，夜天方直接成为他控制的人。
一个念头就得死的类型。
夜天方全身颤抖。
身为一族族长，身为隐身术独步天下的超级猛人，谁肯认人为主？
但是，他必须得承认，今天他还真是好命。
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留下了一条性命……
林苏一步踏出，面前豁然开朗。
战场杀声震天，四野山峰尽成废墟。
犁天战兽与飞龙军团，以及九族大军激战正酣。
空中人影一幻，一个如同蝴蝶般大的小人突然出现在林苏面前，一个转身变成跟他一般大小，正是季月池。
“情况如何？”
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唯有季月池。
因为林苏需要通过她，联系到白玉京主，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瞒她。
是故，计千灵在林苏失踪之后，急得要死，而季月池却是一点都不急。
她知道，林苏这中计，纯粹是计中计……
“一切尽在预期！”
六个字，季月池笑容完全绽放。
“那……”突然，她停下了。
因为她看到一人突然出现，赫然是夜天方。
“这个叛徒为何还在？”季月池眉头猛地一竖，掌中一瓣奇异的白玉翼闪着莫测的光芒，这一刻，这玉翼似乎就是万里星空。
这正是白玉京的异宝，也是她纵横沙场、秒杀真象的终极利器：月翼。
“媳妇小声点！”林苏道：“他已经归降了，真正归降，在外人面前，莫要挑破，给他留点脸面。”
短短两句话，传入夜天方的耳中，夜天方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自以为自己的叛变，会打在林苏的预想之外。
岂料，林苏跟他媳妇都已经商量过他的叛变。
林苏那么配合地一头扎入计策之中，本身就不是中计，而是将计就计。
一招如此绝妙的连环策，换来的却是对方算他所算，谋他所谋，将计策步步推进，最终将天君、卢惠达全都困于其中，将无法大长老当场斩杀。
这样的人，是人吗？
是鬼！
自己还有机会逃出他的掌控吗？
夜天方看看天，看看地，觉得完全没希望……
“你渗透于各路大军中的隐族，没必要观望了，全都撤出来，第一时间潜入天族，将他们搅个地覆天翻！”林苏的第一条指令下达。
夜天方后背再度发凉。
他在飞龙军团、各大异族队伍中，提前渗透了无数隐族人，这件事情，林苏也全都知道。
他心头再度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主子，虽然来得甚是突兀，但是，恐怕也真的不适宜再反，罢罢，谁当主子不是主子呢？顺了吧……
夜天方身影消失，与此同时，事先安插在飞龙军团、各大异族重要岗位上、随时准备搅乱西征军团的隐族，接到了族长秘密传讯，所有行动，全盘改变，撤出阵地，转移战场，潜入天族，搅乱天族。
这一潜入，天族也算是遇到了鬼。
因为天族那边能够发现隐族的人，都是修为高深的长老，这些长老内心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隐族是他们自己人！
这下，潜入就很方便了。
而林苏，掏出了自己的逍遥笛。
笛声一起，熟悉的《百鸟朝凤》！
天族一座高峰之上，莲心圣女脸色大变，这一变，铁青一片……
她旁边的一人，脸色也变了：“林苏，他……他竟然没死！”
“事情出了很大的变故，颠覆性的！”莲心缓缓吐口气：“兄长，走吧，立刻！”
是的，她身边是剑无双。
剑无双和莲心，其实都返回了天族。
“万年族运，至难一战，你让我走？”剑无双缓缓站起。
“兄长，我如何不知此时你我该当为族拼死一战？但是，莫要忘了我告诉过你的话！”莲心脸色一沉：“此战并非终战，此败并非真败，天族万年祖业可以暂时落入他手，但这也将开启他的末路穷途！你难道愿意死于乱局之中，你难道不想带领族中俊杰，踏着他的尸骨，收回故土山河？”
声音一落，已经冲出千里之外的犁天战兽突然回程，杀向天族。
是的，这就是林苏的役兽术。
役兽术一出，犁天战兽再度化为他的奴仆，疯狂攻向天族。
轰地一声，护山大阵支离破碎。
无数异族大军、飞龙军团，紧随犁天战兽之后，卷入苍云路。
苍云路上，立刻成为天族子弟的搅肉机。
剑无双脸色苍白，盯着这片山川之上，血腥战局如卷席……
他头脑中回荡着妹妹曾经的判断……
这一战，如果林苏死了，是终局。
如果林苏没死，天族败了，这一战也就不是终局。
因为这将开启史上最大的撕裂——林苏与纪昌的撕裂。
林苏与纪昌此番的结盟，建立在异域入侵、天族反叛的前提之下。
在紫气文朝大军尚在、天族基业尚在的情况下，他们的结盟稳固非常，林苏无论何种突破常规，纪昌都会捏着鼻子认。
但只要紫气大军一清，天族一败，他们之间隐藏得最深的那根导火索就会点燃。
纪昌一定会杀了林苏。
林苏，也一定会挟手中重兵，改朝换代。
两强相争，必有一死。
等到这一天到来，他与妹妹带走的天族天骄，就可以卷土重回，紫气大军也可以卷土重回。
这，就是妹妹此番回族，将族中三百万天骄带走的关键原因。
带走天骄，是保留天族基业。
天族的基业，从来都不是万里山川，甚至不是祖宗牌位，而是天族子弟。
万里山川今日易主，来日，天族子弟再度收回！
“走吧！”
一道天窗开在天族禁地，三百万早已选定的天骄，以及族中重要人物进入天窗，最后，莲心和剑无双并肩而入。
剑无双站在天窗之中，看着满目山河的风雨飘摇，他的心中，真正升起了一股沧桑之意。
“林苏，请你相信，这不是你我之间最后的结局！”
剑无双轻轻挥一挥手。
这一挥手，似乎是告别他与林苏在西河的所有邂逅。
也似乎是告别脚下这片他出生于此，却并不熟悉的家乡……
天族长老峰，已经慌了。
七天时间，足够他们制定一个完美的方案。
然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跳出了方案的框架，他们想找族长，族长此刻已与三大强敌，不知打到了哪片天空。
他们想找大长老，大长老音讯全无。
他们联系外围的二十三族，完全没有回音，一个都没有……
是的，外围的二十三族，所有的族长、所有的长老，全都心头怦怦跳……
世间事很奇妙，如果天族占了上风，他们无需任何邀请，立刻就会在外围合围，痛打落水狗。
但是，天族已然走到了末路穷途，这个时候加入天族阵营，岂不等同于皇朝将灭之前夜，将自己割了当太监？
他们甚至在严肃至极地商量另一个方向的事情，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参与进来，杀天族十名顶级长老，求林苏赦他一族之罪？
这涉及到路线的根本方向问题，没有人敢于一言定夺。
就在他们观望之中，战局已经一泄千里，无可复制。
飞龙军团四面合围，在天族长老峰四周千里之内，启动了周天杀阵。
周天杀阵一成，里面的人全都慌了……
紧急联系族长。
依然没有回音。
终于，在周天杀阵收缩到只剩下百里方圆之时，他们看到了族长，是族长的苍穹留影，伴随着苍凉无比的天泣。
天君战死！
整个天族呆若木鸡。
周天杀阵圈中，二长老仰天一声怒吼：“杀出去！”
呼！
剩下的三十余名真象同时闯出杀阵。
迎接他们的也是三十多名真象。
不同之处在于，冲出周天杀阵的真象，修为直斩九成，遇到往日同一境界的各路族长，顶级长老，他们只有被秒杀的份。
二长老最后看一眼远方的天空，一声大呼：“外围的二十三族，你们该死！”
这一长呼，似乎将二十三族还真的呼叫来了。
轰！
外围二十三族同时冲入，逮住各个山头的天族长老一顿砍瓜切菜。
噗地一声，二长老一口鲜血喷向长空。
一道剑光穿空，他身死道消。
他的死，被杀是真的，气死大概也说得上。
最后的关头，外围二十三族终于出现了，却是来落井下石的，这世道，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天族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
此刻加上一门心思给林苏交“投名状”的二十三族生力军，那还能有何种悬念？
一时兵败如山倒。
无数的山峰推倒。
苍云路直接打残。
天族子弟每一个瞬间都是成千上万人死亡。
族中长老纷纷逃亡，但在如此战局中，纵然真象也是很难逃脱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天族的清洗基本结束。
偌大的天族，传承七千年的异族之王，迎来了它的灭族。
天空再度出现天泣，伴随着一道凄惨的天音。
卢惠达的苍穹留影呈现。
这是林苏干死的第三位天窗。
从李轮回开始，到天君，再到卢惠达……
林苏站在天族苍云路的尽头，遥望苍穹。
他的身边，有三人。
龙二，计千灵、季月池。
这三人望着天空，感受着天泣之血雨，心头也似长河之水，奔流不息……
紫气文朝大军入侵，西河三十异族反叛。
天地已呈倒悬之势。
有人言，要解此死局，唯有一人。
那就是昔日白衣侯林苏。
提议之初，整个东域仙朝，只怕也是少有人信，因为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谁真的能逆天地之大势？
在期待之中……
在非议之中……
他孤身一人，从西域灵朝而回……
接帅印，出仙都，入嫩江，过东河，入西河……
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紫气文朝跨境而来的七百万大军灰飞烟灭。
西河三十异族到今日也全盘平定。
这就是白衣侯。
这就是她们的相公。
行人所不能行之事，逐天地之风流。
他们脚下，飞龙军团统帅路天高、九大异族族长立于第一排，他们是真正的功臣。
而下一排，则是二十三异族族长，他们脸色阴晴不定，神态极度不安，他们识海之中，与各自大长老始终在热线联系：统计结果出来了没有？有没有凑足十位天族顶级长老的脑袋？
得到的答案很残酷。
天族顶级长老虽然多，但是，他们族出手的时机还是滞后了些，大伙儿一争一抢，再想分一个顶级长老的脑袋相当困难，所以，他们多的捞到了脑袋七八颗，少的只有两三颗，真心没凑足。
十颗脑袋没凑足，族运也就堪忧。
林苏高台低头，盯着这二十三张阴晴不定的脸，林苏笑了：“二十三位族长，有无凑足十颗天族顶级长老的脑袋？”
二十三位族长全身大震。
终于要掀盖子了……
火族族长躬身：“大帅，我族只收获到七颗脑袋，但站在大帅这一边的立场也清楚明白，还望大帅网开一面！”
雷族长老声如炸雷：“是啊，大帅，虽然我等参战稍晚，但也真真实实地参战了，还望大帅网开一面。”
水族族长站出来……
一时之间，二十三族族长纷纷鞠躬，说辞大同小异，虽然说我们参战晚了些，收获少了些，但终究也站到了大帅同一立场，我们终究是战友，大帅对战友之情天日可鉴，还望大帅莫要计较收成多少，重在参与……
林苏眉头皱了起来。
在场数千万人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心头怦怦跳。
接下来，他的一句话，将直接决定一个传承数千年的种族是存是亡。
真的只需要一句话。
林苏轻轻叹口气：“你们让我很为难啊……”
各位族长后背的汗全都出来了。
你为难，我T娘的才叫为难……
“二十三族族长、以及各自的大长老，进帐一议！”
林苏手轻轻一挥，一座大帐凭空生成。
二十三族族长、各自的大长老掀开大帐帐帘，就看到了坐在大帐尽头的林苏，一步踏出，却踏入了一条不是河流的河流。
是的，时空长河！
踏入时空长河，人，基本上就是蛛网中的小飞虫，除非你有直接撕裂蛛网的本事，否则，就是寸步难行。
二十三族长脸色齐变，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林苏漫步而来：“三句话！请各位听清！第一句话：你们认天族为主，祸乱天下，其罪没有想象中那么小！”
众人汗透衣襟。
“第二句话：虽然你们最终站在本帅这一边，但却并非你们主观选择，而是权衡利弊得失，是故，你们并不符合免罪的前提。”
众人脸色齐白。
“第三句话：今日你们都未能凑齐天族十颗顶级长老头颅，理论上该当灭族，但本帅尚有大事要办，准你们戴罪立功，欠我的人头，他日无心海上，还给我！”
声音一落，林苏手指轻轻一弹，四十六人识海之中，同时多了一道烙印。
四十六人脸色风云变幻，想反抗，但是终究不敢。
终于接受了这枚烙印，从此，他们也是有印的人……
“行了，出去吧！”林苏一挥手，四十六人同时出了帅账。
这，就是林苏处置西河异族的手段。
天族，灭！
最先跟随他的魅、古、风，持以礼遇，也真正成为拥有完全自主权的上等异族。
第一批跟随他的荒、金、石、巨四族，发下过天道誓言，算是半自主中等异族。
而其余的二十五异族（含隐族和木族），族长与大长老打下次神烙印，成为林苏的奴仆，他们的族，也自然只是下等异族。
一场深刻的大变革，就此落下帷幕，西河尚有三十二异族，选择不同，结局也自不同。
但有一个关键点，他们这些族，从此在林苏手下，翻不起任何浪来。
相反，他们还可以成为林苏征战无心海的助力。
三十二异族，别看在林苏手下不堪一击，但是，他们的底蕴却是非比寻常，拉到无心海上，发挥的作用，将令天下侧目！
天空之上，白云悠悠。
云层深处，月光为引。
一缕声音甚是亲和：“贤婿，上来一叙？”
林苏微微一笑：“路天高！”
“在！”
“打扫战场吧，所得按照一开始的约定，十方势力平分，现存兄弟们的补助当场发放，阵亡兄弟的抚恤金十日内送到其家属手中，其姓名即刻刻上西河英雄纪念碑，飞龙军团从此驻扎于暮阳山，防备紫气大军卷土重来！”
“是！”路天高躬身接令。
“各大异族，返回各自驻地，《西河法令》再度启动，不得再生事端！”
“……是！”
有过犹疑，有过思量，但最终，各大异族族长，还是回应了这一声：是！
一个“是”字，代表着这些种族立场的真正转换，他们已经开始接受林苏的指令了，是的，不再是协商，而是指令！
“各位专程而来助我成事的修行道友，林苏致谢之！”
林苏面对苍茫大地，无尽星空深深一鞠躬。
天空之上，云层之中，苍茫大地四野，一时之间，无数的修行人现身而出，也鞠躬还礼。
这些人，甚少出现于众人之前，但林苏当然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其中有一人，林苏特别关注过。
凉山素月心！
她终究还是出现了，没有跟她的山主站在同一立场，反而是站到了他的立场，在战场之上，力杀十余天族长老，立下了赫赫战功。
林苏飘然而起，步步虚空。
直入云层深处。
白云之上，白玉舟中，白玉京主、京后坐于案几之后，含笑看着林苏。
案几之前，季月池站起，微笑迎接她的郎君。
“东域危局，天地倾覆，贤婿一举平定，盖世之功，名垂青史，可喜可贺也！”京主微笑道。
林苏深鞠躬：“谢岳父岳母大人跨境而援！”
一句话，季月池脸蛋红透，虽然前期林某人在她父母亲面前也是岳父岳母叫着甚是顺溜，毕竟没当过她的面。
京后轻轻一笑：“苏儿，坐！”
林苏坐在两位大佬对面，季月池给他倒上一杯茶，妙目流盼，春光无限。
“苏儿，此战……已终结否？”京主托起茶杯，说了八字。
这八字，意味深长。
林苏也托起茶杯，轻轻点头：“是！”
京主道：“鸟尽而弓藏，狐尽而兽烹，此俗语你是否听过？”
林苏笑了：“岳父大人说的是仙皇陛下，会忌惮我之战力，此番战后，必然会杀我而后快，是吗？”
“以你之智道，以你之通透，原本无需寡人来点醒，但也许是心忧则乱，寡人还是想听到你确定无疑的说法，是否需要再进一步？”
这就是白玉京主的赤诚。
他原本已经完成了女儿的委托，专程过来，杀了以猎杀林苏为己任的卢惠达，解救林苏性命之余，就可以返回白玉京。
但他留下了，只因为他身为白玉京主，体会着帝王心思，敏感地洞察到另一场大撕裂即将展开。
他口中的“再进一步”，严重无边，真正是意味深长。
意思也很明白，如果你林苏打算再进一步，剑指东域仙皇皇宫，我白玉京照样为你站台！
林苏沉吟良久……
在场三人全都心跳加速……
因为他的一个回答，将会直接决定一场大战的开启。
实话实说，白玉京主并不希望这场战局打开，这场大撕裂一起，这片天地又将生灵涂炭，但是，既然打算帮他，既然打算阻止无心大劫，有些事情却也是必须做的。
东域仙皇不除，东域仙朝永远不可能真正站在他的身后，而只会成为他最现实的危机。
一边是一个皇朝的存亡。
一边是大苍界千亿苍生的生死。
孰重孰轻？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评判标准。
林苏慢慢抬起头：“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此生从未如此冒失，但是，两位大人的赤诚，还是给了小婿几许冲动，小婿可以和盘托出！”
白玉京后眉头微微一皱……
林苏轻轻一笑：“东域仙朝，不会出现撕裂，只因为一点，仙皇已然不是纪昌！”
“什么？”白玉京主全身大震。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修为，天下间何事能够震动他？
大概也只有这一句话了。
东域仙朝，仙皇已经不是纪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