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眼眸暗了暗,自己哪里敢真的躲开,哪怕其实躲不开,可真要是躲开了,这个贵人少爷不定怎么对自己呢。
倒不如让他打几下。
他不喜自己管小姐叫姐,可他偏偏叫。
哪怕这是假的,他其实没爹也没姐,他是一个孤儿,可是他就想在这短暂的日子里有一个家,怎么的,不行吗?
他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也很清醒,时刻都在保持着清醒。
虎子掩去了眸子里的异色,声音软和和的,“姐,那边松树林没准有松蘑,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叶洛茵喝完一杯茶,立马答应,“好。”
随着话音落地,人也站起来,跟着虎子就要朝着前面的松树林跑,却没想到下一刻后衣领子就被池少安给拎住了。
小短腿倒腾了几下,叶洛茵咳嗽了几声,回头去抓后衣领那只手,嘴里喊道,“你干嘛,你放开。”
虎子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池少安,将小嘴给抿得紧紧的,小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叶风叹了一口气。
站起来,也抓住了池少安的后衣领,也没使力,不过池少安却松开了手。
叶洛茵瞪了他一眼。
小样的,要不是为了在你的部下面前给你留面子,早就一巴掌给你拍河里去了。
唉,这么大的少年,正是叛逆期,真是人憎狗嫌。
一点都没有虎子可爱。
虎子站在那,愣愣的,好像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叶洛茵也不傻,这些天也算是看出来了,池少安和虎子,格格不入。
不是说池少安瞧不起他,是两个人天生中间就隔着一道鸿沟。
一个是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一个是被骂着杂种长大的孤儿。
哪怕赐国姓,就能平等了吗?
不存在的。
她自然也不会去揭破什么,可这样的虎子太让人心疼了,其实他还真是个孩子。
但现在去看,就跟个小大人一样。
这孩子,是苦水里泡大的。
叶洛茵对着虎子笑眯眯,“走,采蘑菇去,晚上咱们吃野鸡炖蘑菇。”
虎子马上绽开笑脸,跟着叶洛茵撒丫子就跑,两个人很快就没了影子。
池少安暗沉的目光这才慢慢的收回来。
叶风也松开了手,转而拍了拍池少安的肩膀,看着少年俊美的面容,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孩子就是吃香。
一肚子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池少安和阿茵不一样。
这么讲吧,池少安能坦然的接受虎子跪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但阿茵就不行。
就春杏给她下跪,她都满身的不舒服。
有些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甚至于叶风觉得,他能理解池少安的某些想法,而且也震惊于池少安的理智和现实。
和他一比,他和闺女有的时候显得过于天真。
池少安不是对虎子有看法,说起来很残酷,虎子这样的孩子,连让池少安对他有看法都不够格。
可因为这个国姓,他愿意善意的提醒虎子,不要贪图一时的温暖,不过一个月而已,等从老虎营回来之后,他还是太康新城的周虎。
一个依然要靠自己才能吃饱穿暖的孩子。
说他错了吗?
也没错。
反倒是他和闺女对虎子太好了,等分开的时候虎子怎么办?
再厉害再成熟,他也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不能对他期盼太高。
也不要觉得他能拿得起放得下。
这就跟某些互换身份的节目一样。
孩子心理一点都没影响吗?
不可能的。
可是自己有想要让虎子当儿子的想法吗?
目前没有。
而且也不合适。
这些都是皇帝的人。
别管做什么,总有一天,宣晖帝是会用到他们的。
但是他可以帮他。
“少安呢,你的心意我懂,你怕到时候伯父因为虎子左右为难,你也不想虎子好高骛远,你的想法是对的,伯父既然不能给虎子想要的,就不该让他报以希望,那样反倒是害了他。”
池少安专注的看着叶风,他自觉对叶伯父并不陌生,可是真正的与他相处,才发现,其实他根本都不了解他。
叶伯父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无法形容的体验。
就像刚才他拎着自己的衣领。
就算是祖父,在他过了十岁之后,也不敢轻易的来触碰自己。
可是叶伯父这样做,反倒让他心里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沉默了一瞬,池少安点头,可却恳切的道,“伯父,虎子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
“这很正常,一个几岁的小孩带着一群小孩,在曾经弱肉强食的幽州城活了下来,怎么可能没点保命的本领?”
叶风不在意的说道,随后转过身,在背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一个卷成一捆的特制的硬纸。
这东西池少安知道,是伯父自己绘制的路线图。
起始点是阳水县城,终点应该是老虎营?
但此时,低头看着叶伯父竟将牛皮纸徐徐展开,他发现,纸张是可以续接的,也就是说,路线可以无限的延伸。
叶风说,“少安,想没想过有一天,这世上再没有北鞑国,所谓的鞑子也没人去喊,他们都是我太康朝的子民?”
池少安浑身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叶风。
叶风嘿嘿一笑:小子,你的格局可以更大一点滴!
“少安,可知天下大同?”
池少安眉头蹙了蹙,点头,“知道。”
“伯父书读的少,可按照我的理解,”叶风将手放在牛皮纸上划拉一个大圈,“这就是天下!”
叶风的手在纸上一处处的点着,“这个天下很大很大,比如你看这里是草原,但是朝西面去是大沙漠,过了沙漠呢,那是哪里,据说是一个个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国家。”
池少安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手法跟他形容这个天下。
就很新奇的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铺在地上的路线图。
叶风的手放在纸上的空白处,继续划拉。
“再往北,你说有没有国家呢?”
池少安摇摇头,“不知。”
“是啊,天下太大了,咱们不知啊。”叶风感慨着,手掉了一个方向,朝着南面而去,阳水县城往南,一片空白,“听说这里是大海,还听说大海一望无际,客商坐船走半年都看不到陆地,你说大海的尽头有什么,岛屿,陆地,黄金,银子还是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