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好痛啊!
我不自觉地用力捶着自己的头,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一个哽咽的声音说道:“萱儿妹妹可算醒了!”我想起来了。我看到一个小孩在马路中间拣篮球,他身后一辆大货车冲过来。我扑过去把他推开,然后我看大货车带着刹车的尖锐啸声冲向我。我被车撞了!我会不会有残疾啊?我“噌”地坐起来,仔细地检查自己。四肢俱全!我松了口气。
然而我发现自己穿着白色的棉布对襟内衣。我校正模糊的视线,却见自己躺在雕花床帐里,整个房里透着古朴精致!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浅蓝色的旗服,乌油油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含泪望着我,说道:“妹妹觉着怎么样?”这时一个前额光亮辫子头的男孩端着托盘走进来,穿着电视剧里的清朝对襟大衫,还有点像太监的袍服。我瞳孔放大了。虽然我很喜欢清穿文,但这不过是我无聊的时候一种消遣而已。真让我到清朝,我还不如被车撞死算了!
我尖叫一声坐了起来,指着他们说道:“你!你!你们都是谁?”那个女孩惊讶地说道:“妹妹说什么呀?我是锦馨姐姐啊!我们在秀女候选时认得的,又彼此脾气相投而以姊妹相称。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了?”镇定!镇定!我要保持镇定!如果有人敢跟我开这种玩笑,他会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是没有学习过清穿操作手册!
我试着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又尖叫了一声,我前几天刚剪的短发变成了如云的长发。换个发式是为庆祝我取得法学硕士学位。虽然现代是学士多如狗,硕士满街走的时代,但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刑法学硕士,总算使我挤进一个有那么点点竞争力的圈圈了。我苦挣苦熬了二十四年,才得到大展拳脚的机会,马上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法官,担起公平、公正、正义的职责时,却玩起了穿越,来到了没有人权,没有女权的封建时代!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今天是哪年哪天?”锦馨露出恐惧地神情,忽然转头对那个貌似太监的人说道:“萱儿姑娘刚醒过来,一时没清醒。我跟她聊聊,你先下去吧。刚才的事儿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银锭。那个小太监望着小银锭,眉开眼笑地说道:“小主放心!奴才不会透出半个字儿。”双手接过去,忙装入袖中,躬身退下。锦馨方才问道:“妹妹不会真不记得了吧?”
根据清穿操作手册第一条第一款,装糊涂,然后调查自己的身世。我小心地看了看锦馨,说道:“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锦馨想了想,自语道:“该不会是发烧糊涂了吧?”她款款坐在我身边,说道:“妹妹是一等公讳鄂伦岱之女,名叫佟佳氏?紫萱。我叫锦馨,郭罗络氏,我阿玛是吏部侍郎能特。妹妹想起来点了吗?”鄂伦岱?那个雍正大人继位后还顶着干的强人?我是他的女儿?我出身在佟家?这个萱儿出身搞不好会出事儿!完了!我死定了!再看这位“姐姐”,又是名门望族!郭罗络氏?她跟宜妃沾亲?不知道跟那块铁板八福晋,有没有瓜葛?
我苦着脸说道:“我的祖父是佟国纲了?”锦馨欢喜地说道:“对。妹妹想起来了!太好了!” 我想起来什么?现代清穿文写得都烂熟了,包括那些不得宠的阿哥,都个个耳熟能详了!再说我怎么也算是文科出身!虽然考研的时候被“中法史”(《中国法制史》)折磨得死去活来,把我看历史的爱好减了一大半,但是我从小学到大学看过的历史书也够我用一阵子的了!我说道:“就是闪过一个念头,还是想不起来。”锦馨说道:“别急。慢慢就会想起来。前儿妹妹顶撞了教引嬷嬷被罚跪了一个时辰。外面冷风朔气,妹妹又生得单柔,这不就发起烧了。唉!”她轻轻叹息一声。
我刚才听见“秀女”,心头一紧,说道:“我刚才听姐姐说秀女什么的?我这是在哪儿?”我捏着鼻子叫出了这个“姐姐”,人家叫了我半天妹妹,我还得傍着她呢,不嘴甜点儿能行吗?锦馨说道:“这儿是紫禁城的储秀宫。我们因为初选被留牌子,在这儿接受礼仪训练,等着复选。”完了!这下全完了!这个萱儿一定会跟那九条龙扯不清,搞不好还得跟正龙有的闹了!
我赶快起身,扑向雕花妆台,掀起镜袱,一眼瞧见镜中的少女,我呆住了。太美了!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禀稀世之容,绝世之颜。眉不画而翠,唇不涂而红,晶莹如带露珠儿的花瓣。虽然在现代,我也可以称之为美女,但照这位古典美女,我差得远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的也许就是这种容颜。我猛然间想出四个字“红颜祸水”!长成这样一定是祸水!不对!现在是我长成这样了!我别成了红颜薄命。
锦馨看着我的苦瓜脸,扑哧笑了,说道:“妹妹连自己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听说阿哥们都托自己的额娘向皇上讨要妹妹呢!为这个皇上也很头痛呢!”我立刻脸色煞白,又急着问道:“今天是哪年哪天?”锦馨笑道:“康熙四十八年十月十八。”啊?雍正大人还不老,八贤王还没僵,十四阿哥还在上升,废太子刚复立!死之!
锦馨摸摸我的头,说道:“你是愁嫁给哪个阿哥吧?”调侃我?我露出坏笑,说道:“我的姐姐早就内定了吧?”锦馨说道:“妹妹想起来了?”她见我一脸迷茫,说道:“原来妹妹是猜的。我初选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密贵人已求皇上把我指给十六阿哥做嫡福晋。”她的眼里透出幸福的光芒,看来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我那个不定的性格,早把九龙夺嫡的恐惧丢到九宵云外去,笑嘻嘻地说道:“姐姐的魂儿都被十六阿哥牵走了。”这句话我也是反应了十秒,才翻译成古代的词儿。我要适应。幸而我不爱网络语言而喜爱古文,不然与她沟通起来有困难。她的脸红了,低头绞着帕子,不言语。大家闺秀!搞定你没问题。我暗喜。
正在这时,一个嬷嬷进来,年纪在五十上下,满脸的刻板。我记得老妈说过一句话,女人到年龄嫁不出去,就是老姑婆,而且越老越人惹厌。眼前的这位嬷嬷百分一百符合标准。她蹲了蹲身,就算行礼了,说道:“两位小主,请问今天的功课进行得如何了?”锦馨赔笑道:“萱儿妹妹刚醒过来,今儿的功课还没做呢!请赵嬷嬷通融则个。”又是一锭小元宝。嬷嬷接过袖了,说道:“谢小主赏!但老奴职责所在,不得不说一句,这《女诫》三日之内要背熟的。小主现在不跟着学,恐怕到时候,要吃苦头。”
《女诫》?那个自己是女人,还变着法儿虐待自己的同性的女人写的书?还得在三天之内背熟,杀人啊?我的眉毛都立起来了,说道:“谁规定要背……”锦馨一把按住我,对着赵嬷嬷笑道:“萱儿妹妹还在病中,赵嬷嬷别介意。我跟妹妹交待几句,然后跟着嬷嬷去学。学会了再回来教妹妹。”我想起我在紫禁城里!那个萱儿就是被罚跪病倒的。搞不好是因为这个丢掉性命,我才借尸还魂的!佟家的女儿不也被罚跪吗?孝懿皇后真没面子!我横了赵嬷嬷一眼,说道:“有书吗?我自己看。”嬷嬷的嘴角露出一丝鄙薄地笑纹,说道:“回小主的话儿,老奴这就去拿。三天后,各位小主都要一位一位地过关,小主小心了。”
待赵嬷嬷出去,锦馨惊讶地看着我说道:“妹妹识字?怎么从未听妹妹提起过?”我想起那个欺压女人的至理名言,含混地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锦馨更惊讶了,说道:“想不到我们满人的女儿还能懂得汉人的书礼。”我只得笑道:“姐姐是取笑我?”锦馨说道:“你好生歇着,我学会了回来教妹妹。我不会的妹妹也要教我。”我答应了。她款款走出去。我羡慕地望着她,心道这才是淑女,我什么时候能学会她一半就好了。
我对着镜子发呆。长成萱儿这个模样铁定会与那几条龙扯上关系。为了保证我这位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潜在司法界的骄傲,未来精英中的精英,不被封建社会虐待致死,我决定上演《越狱》戏码。但是Michael提前做了很多功课,我却连个巡防时间线路表都没有。我成功的概率未免太低了!转念一想,Michael在SONA不也成功逃出了吗?我也不是没优势:第一,我对故宫,很熟悉,非常熟悉,不但开放的地方,甚至没开放的地方都非常熟悉。谁让老爸是北大历史学教授,外加北京市文物局的顾问呢!我奸笑!第二,本小姐是空手道黑带三段,极真流的黑带!哼!我有体力和能力的优势!我再奸笑,重重地一拍桌子,却痛得我几乎跳起来。我低头看着“我”的双手。
这双手白晰细腻,婉如白蜡制作的精美器物。她一定从来不做任何事情,而我则要练空手道,要学习做饭,还得考试、写论文。我边愤愤地想着,边试了几个标准动作,肢体柔韧性还可以,灵活度也够,就是缺少力量,不算最坏。
这帮秀女都学习去了,天气又冷,外面一定没人,我可以先去探路。我有三天时间,很紧迫的。我摘下白棉布床单,扯成带子,按照消防演练教授的方法,把它们接成绳子,试了试韧性,不禁佩服起古代的工艺。又把那个硬木枕栓好,找了块布打了个包,然后找衣服。萱儿的锦馨姐姐真是好人,把衣服准备在床边,不然我且得找一阵子。费了一番气力,终于把那些都穿戴整齐了。幸而秀女都梳麻花辫,如果梳两把刷儿,我会哭死的。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