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身穿夜行衣的陈衡风与杨笑泽潜进了位于京城东巷的将军府。按照昨夜裴影给的提示,二人很快便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将军府书房。
“师兄,你看看房里有没有什么可疑,我来找影儿说的密室。”进到书房内,陈衡风拿出了两个火折子,将其中的一个递给杨笑泽后,即是说道。
“好,不过我们得快点。”接过火折子后,杨笑泽说完这句话就与陈衡风开始分头行动了起来。
一番搜索后,两人均是没有收获,不由得很是失望。而陈衡风更是心焦:若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应泰的清白,别说替应家翻案,就连裴影也要因着行刺的罪名招致杀身之祸。虽说那个天牢困不住她,可是依着她的性子,怎会甘心夙愿未达成,又再背上一个刺客的污名?这些年,她所承受的一切就是为了还应家一个清白,不是吗?更何况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接她回来,堂堂正正地迎他入门。眼下,却是一筹莫展了吗?
“衡风,快过来!”就在陈衡风苦思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杨笑泽有了新的发现。陈衡风循声望去,只见对面墙上的那道布帘被杨笑泽掀开,露出了一副画。
“这画中人,是裴姑娘吧?”杨笑泽看到那副画像,杨笑泽很是惊讶。裴影的画像,怎么会挂在储家的书房?
画中人陈衡风没有见过,但那眼神连杨笑泽都看出来了,他又怎么会认不得?他缓缓地朝那幅画走去,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画中人。心里是极度的震惊:在知道自己与应家小姐有婚约之后,他也曾想象过未来的妻子生得如何?人不风流枉少年,想与一位佳人执手自是人之常情。但情付裴影后,他却是没再意过她的相貌。却是不想今日竟在储家的书房内见到了她原本的容貌。更让陈衡风没有料到的,是裴影的容貌竟是绝美得这般举世无双。虽然只是一副画,却宛如人在眼前般,那一颦一笑便是像活了似地惹人爱怜。
震惊之余,陈衡风的余光扫到了画卷的落款处,执画之人竟是储益。这便让他更是意外:如此栩栩如生地画了出来,定是在心里刻得极深才能做到。难道储益也是钟情于裴影的吗?缘何没有听她提及过?昨夜在天牢里,他以为裴影所说的,便是全部。却是不想,她到底还是做了隐瞒。她与储益的过往,不单单是有仇恨吗?
想到这里,陈衡风心里竟是泛起了酸意。尽管他明白现在不是该计较这些的时候,也知道裴影对储益没有什么,却是止不住地嫉妒了。情到深处的小心眼,即便是再冷静的人,也会不论时间、场合,不由自主地发作。
“这个储益没有资格留着这幅画!”将心比心,若是见到陈采苓的画像挂在另一名男子的家中,杨笑泽也是不会舒服。见到陈衡风的反应,他都少还是能猜到的。便是一下子将画从墙上扯下,卷好递到了陈衡风跟前,说道:“衡风,交给你处置了。”
“师兄,我们不能动这里的东西。”陈衡风接过画,愣了一会儿,就要将它挂回原位。储益对画中人用情至深,若是这画不见了,定是会料到有人来到了这里
。他虽是不愿,却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忍受。
可是就当陈衡风把画挂好,准备继续查探书房时,画像背后的墙面竟是自动地向两边分离了开去。紧接着,一间宽敞的石室便赫然出现在二人跟前。
储益果然是心思缜密不输任何人。一来,此处甚是寻常,来人根本不会想到密道的入口就在这里。他二人适才也是没有往这里探查。二来即便是无意中碰到了画像,也是只会掉落在地,不会想到将画再挂回原位,密道仍是不会被发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入口竟然就在画像之后。”与陈衡风相视一笑后,杨笑泽即是说道:“衡风,我在外面把风。你进去后要小心,尽快出来。”
“嗯。”陈衡风点了点头,便进到了石室内。
石室很是宽敞,四个墙角均摆放着高而大的木质书架,书架上也是填满了各种书籍,以掩人耳目。陈衡风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一本本小心翼翼地翻查起来。
天下之事,以利合,有朝一日,定是会因利起纷争。而当年储岘山为了除掉应泰这个眼中钉,不惜拉拢了宣抚使宋以。开出的合作条件便是太子侧妃的位置。宋以也知道太子妃的位置储家势在必得,储岘山又是手握天朝兵权,与其作对怕是没有好下场,也就同意了。反正对于应泰,他虽是不讨厌,也是谈不上欣赏。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应了储岘山的提议,却是不想储岘山早就想好了退路。先礼后兵,想着若是利诱不成,便是要拿着他的贪污把柄作威胁。而为了防止宋以事后反悔,过河拆桥,他更是故意多次与宋以用书信来往,并将它们全都保留了下来。却是没有料到,这些书信竟成了致命的证据。虽然他收藏得极好,就连储益他也是在临终之前才告知书房有密室。但终究还是迎来了纸包不住火的这一天。
“师兄,走吧。”终于,陈衡风走出了密室,对着杨笑泽笑了笑,说道。
杨笑泽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陈衡风手中的一打书信,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是飞身离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皇宫。待他二人离开,墙面又是自动合闭了起来,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得知裴影便是应梦云之后的每个日夜,储益都是寝食难安。皇上并没有找他问话,这反倒更是让他觉得不安。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朝他扑来,却是无声无息,他更是不知何时就会身困网中,再也没有逃出去的机会。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储阑。若是一切水落石出,他即便是死,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可储阑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不得置身事外。陷害忠臣,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这也是储益这些年来处处小心,尽可能地铲除有心替应家翻案之人的理由之一。
他恨自己身为储家人的无奈,可还是愿意力保储家的。因为除了应梦云,他还有妹妹要爱护。只要他在一日,便定是要尽最大的力量保她周全的。
今夜也是不例外。无心入眠的储益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外。犹记得当日,他便是在书房里说出要娶应梦云的话。他还为此跟储岘山起了好
大一番争执。他也记得自己兴冲冲地跑到厢房,将自己的深情全盘相告,还在她的耳边起誓说此生不相负。而应梦云也是点头应允了。却是不想那不过是为了杀他所做的权宜之计。一如当初她来将军府求他伸出援手,他所做的承诺一样,全是为了一己的利益所做出的欺骗之举。
他不愿想起,却是更为深刻地记得,之后他竟是恼羞成怒,犯下了这辈子最不可挽回的错误。他从来都知道是自己错了。可是终究没有回头的余地。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那里,却是没有勇气去看她。他不怕冒险,不怕遭人怀疑,只是得知应梦云还活着,他竟是害怕了。害怕到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她,那么恨他,不是吗?
推开书房的门,储益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后,便径直走到了那幅画象前。那是他亲手将应梦云埋在荒谷后,一夜不眠才画出的。虽是画工卓著,却是及不上真人的万一。这么多年,他便是每晚都要来看一眼,才能安心。尽管得到那份安心的代价是,始终有个声音会时刻提醒他:当初,是他,亲手毁了她。
储益的眼中没有太多的色彩,他伸出右手抚上了画中人的脸。手指在她的眉目间游走着。对于她,他只有那一次的拥抱,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其他的,便只是在眼中,在心中。储益长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右手。他知道,不可以再这般心伤恍惚下去了。他的生死决定着整个储家的未来。双亲已不在,那么储阑便是他要保全的对象。只是,如何才能两全其美,既保得储阑周全,又可让那牢中之人安然无恙呢?对应泰,他无从选择;对她,他始终还是不愿也不忍赶尽杀绝。可是……
陈衡风虽是心细,奈何这幅画像储益每晚都会来看,再细微的变化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到底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即是拿起了一只正在燃烧的蜡烛进到了石室内。陈衡风查探的很是小心。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终于还是没有瞒得过储益。因为放在最靠近石室入口处的书架上的一根头发掉落在了地上。一根发丝何其微小,若非设局之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储家如何小心这些东西,自此可见一斑。储益自是想到了那些书信,便是快步上前:果然被盗走了。这下,他是真的有点心慌了:他还没有想好一个两全之策,便是要真相大白了吗?那储阑怎么办?储家怎么办?
想到这,储益便是要出去命人前去追查。却是不想转身抽手时,慌乱中,碰掉了一本册子。册子的表面已经完全泛黄了开去。原本这也是没什么打紧,储益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因为那册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而那本册子的封面上的字迹是储岘山的,看上去已有些年岁了。上写着:
长亭路漫,年少抛人去;三月点点离愁雨;道不尽,相思苦。
在储益的记忆中,储岘山与苏宁莘一直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那么这首尽述苦情相思的诗又是写给何人的呢?好奇心促使储益暂时放下了追人之事。他俯身拾起那本册子,走到石室外,放好手中的红烛后,即是翻看了起来。却是不想,这一看,他便真的不用再为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