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景区后山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山坳里,胖子师徒面对面坐在一间木屋之内,张无道在泡着胖子从外面带回来红茶,一脸的惬意。
胖子则是脸色有点低沉一言不发的坐在对面,看都没看师傅一眼,手上把玩着范武不知何时塞到他身上的一根手指骨头。
“秀才,还没想通呢?”
“哼!”胖子头也不抬的哼了一下。
张无道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觉得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这不是师傅无情,而是与那帮家伙早就说好了,每家只能沾一点,再多就不行了。”
“为什么不早说?”胖子将手上把玩的指骨握紧,但还是没有抬头。
张无道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胖子提高了一点语气说:“早说你会去吗?就算去了,你会瞒得住吗?师傅还不清楚你的品性?”
胖子抬头压着怒气,用低沉的语气说:“既然你知道我的品性,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胖子发怒,张无道反而放松了一点,“万年一战马上就要来,世道将乱,你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经过这轮的盘剥,他身上也不剩什么了,就算侥幸成魙,最好的结果就是泯然于众吧。”
胖子将手中骨头握得更紧,“不至于吧,成魙之后不是抬了一阶吗,怎么会泯然于众呢?”
张无道不知想到什么,有点无奈的说:“说了世道会变,以后的世界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如果他没被钟家的丫头弄死,靠着剩余的那一点福源还有可能在人间享受一下荣华富贵,但是既然进来了这个漩涡,那就退无可退了,姓钟的想要帮他反而害了他。”
胖子摊开手掌,低头看着手上的指骨有点忧虑的说:“师傅,这些年我跟你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不少这种巧取豪夺的事情,但是总感觉这次不一样,范武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他好像故意的把东西都往外送。”
张无道又重新恢复泡茶的动作,手上不停,但是眉头轻皱,“我也想过这点,但是觉得他应该没有意识到这些,估计是他这辈子养成的坏习惯,烂好人,呵呵,可惜啊,无论在哪个世道,好人基本上都没有好报啊!”
看到胖子欲言又止,张无道伸手拦了一下,“不管怎样,属于你的那份源已经拿到手,秀才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你就当作是他前辈子欠你的还给你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利用好它提升实力,应对就要来的风暴。”
胖子对师傅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将指骨慎重收好,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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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偏南,一座通体白玉筑成的宫殿内。
范规向谢八安汇报完情况,将范武所赠鬼斧和金毛僵尸交出,“头儿,真得不需要继续任务了?”
“范规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说了不用就不用,这次你顺利完成了任务,给你记一功,这金毛你就留着当作奖励,先回去吧,我还要向七爷禀报呢。”
被一顿抢白,范规只好收起金毛先行退下,走出殿门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阴间的上空,嘴上念叨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快速的离开了白殿。
范规走后,谢八安急步走进内殿来到一个全身白衣白帽背对着他的男子身后,行礼说道:“七爷,东西拿回来了”说完将鬼斧递到白衣男子身侧。
男子接过鬼斧,左手摩挲着斧柄,“想不到他前世安排得这么周到,这辈子刚死没多久,就一件一件的把东西收回,可惜啊,大家都不想让他再来一次革命,只好委屈他了,八安,你说是吧。”
谢八安知道七爷并不是真的要问他意见,所以只是默默的站在身后没有接话。
七爷拿着鬼斧沉默了一阵子,“八安,我知道那小子是你的得力助手,这次委屈你了,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谢八安连忙躬身,没有一丝犹豫的说:“七爷千万不要说这种话,看得起这小子才让他去做事,这是他的荣幸,后果如何这是他的命,我回去会处理干净的。”
“呵呵,这并不是看得起他,而是他对他前世有恩,所以派这小子去是最恰当的,懂吗?”
“不太懂,但是只要七爷说了我去做就行。”
七爷点点头,“嗯,我就是喜欢你这点,这次办得不错,虽然没能顺便破坏地藏那和尚的安排,但是多少也影响到了结果,那就够了。”
提到地藏菩萨,谢八安更加不敢接话,只好继续沉默以对。
等了一下,没有听到谢八安回应的七爷呵呵一笑,“八安你就是有点太过谨慎了,不过办事确实需要这个,你先下去吧。”
谢八安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出内殿,他发现原本什么时候都笑脸迎人的七爷,这些日子以来好像变得阴沉难测,自己和一些跟了他一辈子的老兄弟都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谢八安走后,七爷踱步到内殿尽头的玉石椅子上转身坐下,把玩着手上的鬼斧,“兄弟,别怪哥哥狠心,是你想要的太多了。”话音刚落,长长的白色帽子上忽隐忽现‘你可来了’四个字,泛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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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族地,最高的一幢塔楼顶层,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正在对月自饮,身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正在闭目养神的老者,老者脸色灰暗,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自饮几杯之后,中年男子放下手中酒杯,“鹰老,那人情况如何?”
身后老者眼都没睁,但是语气恭敬的回了一句:“差不多空了,公主没忍心再下手。”
中年男哦了一声,“星儿还是心软了,这可不利于将来啊。”
老者依然那副闭眼将死之样,“公主涉世未深,心还不够狠,但是未必是坏事,就看事情如何去发展吧。”
“呵呵,从小到大,鹰老你就是宠着她,这怎么能是好事呢?无论将来事情如何走向,一个心狠的王和一个心软的王对我族的影响完全不一样。”
中年男子说着担心的话,但是表情却是一脸轻松,估计心底对这个十九岁成魙的女儿还是满意的。
老者也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全族最宠夜星的就是中年男子自己本人,于是回答道:“我王无需多虑,夜叉族无论男女,从来没有过妇人之仁,公主是因为年龄尚小,这不是心软,是仁厚,而且我说过了,并不见得是坏事。”
中年男子听老人第二次提到不是坏事,有点好奇的问道:“怎么说?”
“因为那人还有可能。”说到这里,老人稍稍睁开了一丝眼皮,眼缝里透出两道白光,塔楼顶层马上像开了空调一样,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他连忙再次闭眼,冷气才缓缓消弭,温度回升。
听到老人说那人还有可能,中年男子并不惊讶,而是眼神玩味的自饮了一杯,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可能性大不大?”
刚才老人睁眼的一刹那气势逼人,再次闭眼后又恢复到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大,九死一生,但是如果成了,一飞冲天可能性不小。”
“呵呵,那就有趣了,鹰老你觉得因为这个我族需要修改一下策略吗?”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他对公主很有好感。”
“呵呵,那就好,攻心为上啊,比当爹的强,今天很高兴,鹰老,来一杯?”中年男子心情愉快的倒了两杯酒,邀请老人共酌。
好多年不沾酒的老人似乎也来了兴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中年男字兴致更高,频频劝酒,但是老人三杯之后就停手站回男子身后,并且全程没有睁开过眼。
中年男子也不介意,自顾自的独饮,但是刚才高涨的情绪已经回落,眼睛眯起来看着塔外的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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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范武家乡端城约一百公里有一条名叫深水沥的小山沟,方圆十公里没有任何人类村落,但是里面却有不止百座山坟。
白天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山沟,可是一到了晚上就阴森可怖,附近村镇的人除了清明会成群结队的进来扫墓之外,全年几乎都不会进到这条山沟活动,野狸山猫等小动物也都只敢白天出现,晚上基本绝迹。
太阳下山之后这里就是山坟主人的活动场所,形态各异的老鬼就会三三两两的出来聊天打屁,阴风阵阵,温度都会下降个十度八度,尤其是月亮出来之后,老鬼们显出魂体吸收阴气的时候,那是绝对的生人勿近。
“唉,现在是越来越难看到月亮了。”一个老鬼抬头看着好久不见的月亮,自言自语了一句。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欢欣鼓舞全体出来活动的鬼都在抓紧时间吸收阴气,因为圆月而比平日暴涨几倍的阴气令到这里的鬼都心无旁骛的疯狂吸收,都希望尽快提升,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个牢笼,根本没人搭理那个自言自语的老鬼。
“唉,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你们都会和我一样的。”老鬼见没人搭理自己,咕噜了一句之后也坐在坟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阴气。
离集中的山坟群几百米外有一座孤坟,只有一个小土堆,连墓碑都没有,上面长满杂草,坟前也没有任何烧衣拜祭的痕迹,仿佛从来就没有人拜祭过一样。
可能就算以前有过,应该也好多年没来了,但是就这样一座怎么看都寒酸的山坟,居然有一个漂亮的女主人,现在她正站在土堆上对着圆月怔怔凝望。“你在哪?”
“呵呵,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她女朋友啦?”一个身穿红衣的女鬼来到坟前,对着望月的女鬼说道。
山坟上的女鬼收回看月亮的目光,低头看着红衣女鬼,“陈姐,他回来了吗?”
红衣女鬼就是帮范武看房子的陈香君,而那个抬头望月的竟然是范武满世界寻找的刘星。
“唉,樊星,你又不是真正的刘星,为什么不听姥姥的话去收他的神魂,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香君一脸可惜的看着被她叫做樊星的刘星说。
樊星低头看着地面的野草,没有说话。
陈香君再说:“只是收他神魂,又不是要他的命,你又何必呢?”
樊星抬头看了陈香君一眼,“陈姐,他是真心对我好的。”
“你傻吗?他是对刘星好,不是樊星。”对于这个关系最好的妹妹,陈香君相当无奈的说道。
樊星没有接她这句话,“姥姥准备怎样对付他?”
陈香君也没再继续刺激樊星,“他的双魂已经融合,现在已经不是姥姥能改变什么的了,之前只是命我继续看着,估计只想看有没有机会捞点好处而已,可能也不用守太久了。”
听到陈香君的话,樊星终于宽容了一点,“那就好,等他回来要不您想个借口让他别再找了行吗?”
陈香君脸色发苦,“妹妹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找个什么借口啊,难道告诉他那个刘星是假的,你不用再找了还是告诉他刘星已经死了,不用浪费时间了这样吗?我怎么解释得通啊。”
“那也对,是我想多了,那就不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也应该不会再找了吧。”樊星说完再次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眼神发亮,不知是否想到了他?
生前死后都没有经历过爱情的陈香君实在理解不了樊星的行为,也没敢告诉她姥姥说过,各方势力都在盯着他,这个范武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半年之后,走了半个中国的范武终于回到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