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最后一颗黑子重重敲在棋盘上,大局已定。
李逸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奇怪的是对面的柴绍作为输家,他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白铃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急忙俯下身在李逸风的耳畔一阵低语。
李逸风嘴角的笑容渐渐凝结,眼眸里迸射出像老鹰一般慑人的寒芒,一动不动定在柴绍的脸上,说道:“你陪我下了一局好棋。”
柴绍安详地对视李逸风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李逸风的剑眉缓缓立起,说道:“你的命就在我的手里,你的富贵这辈子也别想了。我不晓得你是如何哄骗姓郁的骚娘们打开秘道放你们逃生的,但没关系——我曾经对你说过,不管你走多远,我都能追回来!”
“铿!”柴绍身后的八名侍卫架起九牛二虎弩,另外四人拔刀掣剑护卫在他身周。
李逸风熟视无睹,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拍桌子,棋盘上数百颗棋子应声而起,如一束束黑色的白色的疾电密如蝗雨铺天盖地。
四名护卫奋不顾身挡在柴绍面前,挥舞刀剑叮叮招架封挡。
后方的八名弓弩手刚想射出九牛二虎弩,猛然齐齐闷哼软倒下来,身后露出了青泉和红炽。
“噗噗噗!”转眼之间,四名侍卫被棋子攒射成马蜂窝,鲜血从体内狂飙而出。
李义和柴富保护柴绍向后堂退却,李逸风身形一晃越过桌面一掌拍落。
柴绍见追随自己多年的部属纷纷倒地,不禁睚眦欲裂挣脱护卫拉扯拔刀劈出。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活着离开龙门客栈了,即使能够离开也不愿如此抛弃部下苟且偷生,所以不如轰轰烈烈战一场,倒在冲锋而不是逃跑的路上。
百战黄沙穿金甲,将军马革裹尸还。这原本就是铁血男儿最好的归宿!
突然,一条若有若无的淡淡黑影从上空泄落下来,无声无息探爪插向李逸风。
李逸风低咦了声,灵台立生感应察觉到偷袭之人是个高手,当即翻掌朝上“砰”地击退来爪。
那条黑影借力飞飘,李逸风一记冷笑如影随形双掌犹如暴风骤雨攻向对方。
黑影顿时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大叫道:“华安,快来救我!”
“华安?!”柴绍眼睛一亮,记起郁金香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谁知呼救声落下许久,客栈内外一片死寂,压根就没有人露面。
那条黑影在李逸风摧枯拉朽的攻势下险象环生岌岌可危,气急败坏道:“华安,你小子敢见死不救?!”
说话之间稍有分神,差点被李逸风一掌击中。饶是如此,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逞强,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猛喊道:“华公子,有人在玩你的鸟儿!”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言一出世上当再无锦绣文章华美诗篇。
柴绍等人的身上一阵恶寒,猛见客栈门外一道身影晃晃悠悠溜达进来,没等大伙儿看清楚他是谁,刀光如雷呼啸于九天四海之上,很没节操地往李逸风后背剁落。
这是真正的堕落啊——明明是一位修为不逊于怜花公子的绝世高手,居然选择了最卑鄙无耻的偷袭,这种事除了华安华公子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颇有些三国周郎风采,右手握刀剁人,左手还夹着个娇滴滴的美女,正是在外面巡夜的银沙。
李逸风凛然飘身闪躲,“嚓”的声袍角被刀锋切下半截,左臂泛起一抹血痕。
华安得理不饶人,手掣一柄昼夜大衍杀猪刀疯狂追杀道:“娘希匹,你要把我的鸟儿玩完了,让老子玩个鸟儿?!”
李逸风根本来不及拔出身后斜插的那两杆万胜不败金枪,只能赤手空拳拼命抵挡。他的修为绝不亚于张无极,堪称是黄庭宗二代门人中的第一弟子,未来的宗主最热门人选。
但是此刻被华安的昼夜大衍杀猪刀死死压住,竟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十余个回合间便方寸大乱异常狼狈。
风无衣长出一口鸟气,挂坐在二楼的栏杆上,眉飞色舞地为华安喝彩助威。
作为一只闯荡江湖几十年的老鸟来说,比起自己的命来,尊严算个鸟儿?
何况他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一切一切的牺牲都是因为爱情。
那边绿藤、青泉、白铃、红炽见势不妙,齐声叱喝纵刀上前围攻华安。
“欺负我?”华安火冒三丈,在他的人生逻辑里,从来只有自己仗势欺人以多打少,哪轮得到这伙儿塞外土鳖快乐五打一,当是斗地主么?
二话不说,他从束龙腰带里召出癞蛤蟆、九头蟒和楚魅歌女,再加上喘息已毕身先士卒的风老鸟,四妖并出天下大乱。
黄庭五朵金花的修为虽然不俗,可一老三小四妖精里最差的小黑如今也鸟枪换炮晋升坐照,稳稳吃死普通的魔门一流高手。更别提俨然以大哥大自居的癞蛤蟆,那是一见美女就流口水,盯着青泉蛤蟆眼闪闪发光迫不及待扑了上去。
登时大堂里四朵金花惊叫连连,李逸风惊怒交集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爷爷!”华安二十多刀猛攻不下,不由火大,振臂将一直夹在肋下的银沙丢给刚刚赶到的花妖娘和小雅,腾出手来又拔出一柄赵武灵王杀胡刀,大开大阖也不晓得使的是啥招式,逮准李逸风那张英俊冷傲的面孔使劲划拉。
李逸风只觉得面前寒光纵横冷气森森,好几次险些让赵武灵王杀胡刀把鼻子切下来。
耳听嘤咛之声此起彼伏,绿藤、红炽、白铃诸女先后束手被擒。青泉的遭遇更是不堪,被癞蛤蟆一屁股坐到身上又羞又气活活昏死过去。
李逸风猛地发出一记冷啸,使出万里乾坤一袖兜飞卷赵武灵王杀胡刀。
华安眉头都不皱一下,挥刀劈斩“嚓”的轻响将李逸风的半截袍袖割断。
李逸风光着半条胳膊趁机飞退,拉开与华安之间的距离,手攥法印祭起一颗色彩斑斓的宝珠,妖异的光华有若涟漪一圈圈从他身后扩散开来瞬间笼罩大堂,众人登时感觉一阵彻骨冰寒浑身麻木无力。
柴绍见机极快,大喝道:“是寒毒,快闭气散开!”
他早已认出了华安,但场内激战正酣不是叙旧的时候,所以一直在旁没有说话。
然而李逸风祭起的这颗“万年玄冰珠”是黄庭魔宗传承四百多年的一件稀世魔宝,在他的意念催动之下蕴藏在宝珠内的万年寒毒倏然鼓荡奔涌而出,哪怕是通幽境的高手在转瞬间也会化为一尊冰雕。
所以柴绍话音未落,身边的李义和柴富便噗通噗通栽倒。
花妖娘急忙飞袖卷住柴绍,保护小雅退出大堂这才躲过一劫。至于风无衣和三小妖修为均在坐照境以上,只要躲远点儿对万年玄冰珠也能硬扛上一阵子,却苦了那几朵被他们制服的金花,千娇百媚的人儿眨眼间就成了冻美人。
事实上,万年玄冰珠有八成以上的寒毒是直接冲着华安去的。可让李逸风闹不明白的是,不管他如何全力催动万年玄冰珠,对方始终就像没事人似的,刀势非但不见凝滞沉重,反而劈头盖脸照着自己猛砍猛冲得更厉害了。
——这不合常理啊。李逸风心里大为讶异,难道这小子居然是天纵奇才的大乘级高手,不然即使他是忘情境的,在万年寒毒汹涌持续的侵袭之下也应该手足僵硬无力再战才对。
可他哪里知道,只要是毒华安就不怕。别说一颗万年玄冰珠,纵使再加十颗八颗一样是在给这家伙消暑纳凉。
正自惊疑不定的当口,华安背后猛然撑起一株婆罗千识树,万条神枝如银蛇乱舞怒海狂涛涌向李逸风,当然也绝不会放过那颗让人眼馋的万年玄冰珠。
李逸风大吃一惊,顾不得收起万年玄冰珠,拔出背后斜插的万胜不败金枪护住身周,飞速往大门外退去。
两人激战二十余个回合,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华安的对手,现在连万年玄冰珠都教人家收去了,再不赶紧跑路更待何时?
华安不慌不忙地把两柄宝刀收回束龙腰带里,又伸手在里头捣鼓了一小会儿,抓住一面鼓来,“砰砰砰”猛捶三下。
李逸风的身形已退到门外,耳听鼓声心神巨震,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身躯不由自主地震了震,再震了震。
等到第三声九天应元神鼓响起来,他也就毫无悬念地三振出局,被婆罗千识树的枝条牢牢绑住重重跌倒在了华安的脚下。
李逸风倒也有几分骨气,即使倒在地上也不愿意俯首称臣,昂然扬起脸便欲开口。
孰料没等他张开嘴巴,就看到华安那只黑乎乎脏兮兮的靴子毫不留情踩了下来,“啪”地声刚好落在昂首不屈的俊脸上,紧跟着双手一空两杆万胜不败金枪居然也教这小子抢过去塞进了腰包。
李逸风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比强盗更黑更无耻的顶尖高手,羞怒交加俊脸紫涨道:“臭小子,你若不立刻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哪知华安大大地不以为然,摇头道:“我要杀了你才会后悔呢!不如拿你跟黄庭要点儿赎金划算。对了,还有那五朵花,你花多少钱弄到手的?卖到长安城的青楼里能值不少钱吧?”
话没说完,李逸风两眼一翻,口吐鲜血直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