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来的方向不在蜀中,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后唐首-都——洛阳。
洛阳现在怎么样了呢?
按理说国家打了大胜仗,灭了蜀国,后唐上下应该是一片欢呼雀跃,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才对。
然而现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朝廷和百姓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朝廷要忙着内斗,百姓要忙着活命。
内斗
不得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宦官、伶人集团和文官集团的恩怨由来已久,双方争来争去争的就一样东西——权力。
而权力对宦官来说代表的是荣华富贵,耀武扬威;对文官来说除了荣华富贵之外,应该还有匡扶社稷、振兴家国的理想在里面。
但是权力的空间就那么大,皇帝身边的班底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大家就要争一争,抢一抢,把位子坐稳了,把权力抓牢了,把对方斗走了或者是斗死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为了解决问题,大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纵观古中国的封建史,其实就是一部人与人的斗争史。
郭崇韬深感对敌斗争的严峻性,为了巩固既有成果,防止自己离开朝堂后被人抄了后路,他举荐自己的亲信张宪来担任宰相。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张宪嘱咐几句:替我看着那帮人!
那帮人是谁呢?包括所有能和文官集团放对的人,刘皇后那里算一拨,宦官算一拨,伶人也算一拨。
郭崇韬的意思是他要一打三,打来打去他也没有落到下风,现在自己要到蜀国去打人了,那么在朝廷里打人的任务就要交给张宪。
郭崇韬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张宪也能做,他能打三个,张宪就不会只能打两个半。
但他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分量以及对群臣的控制力。
郭崇韬之所以这么能打,是因为有皇帝在支持他,大臣们也不敢跟他叫板;张宪在能力上也许不差,但在支持度和支持率上就不能和郭相公比了。
所以说,郭崇韬前脚一走,后面的宦官就开始向张宪发动进攻。
而协同宦官发动进攻的还有一拨人,这拨人也是文官集团的成员,但却不跟郭崇韬一条心。
这就不得了了,本来一打三就很吃力,现在内部还出了叛徒,怎么看都是要输的节奏啊。
这还没完,力量上不成正比也就罢了,偏偏对方还找到了一个发动进攻的绝佳切入点,这个切入点在孟知祥身上。
孟知祥现在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他之前也是一个藩镇的头头儿,而且这个藩镇还很重要,哪个地方呢——晋阳(太原)!
晋阳当时是后唐的北都,也是李存勖的发家之地,孟知祥当时的正式职务是“知北都留守事”,管的是之前河东藩镇的那片地方,确实很重要,也很拉风。
现在这个人要到成都去上任了,帝国北都留守的职位就空出来了。但这个职位你不能一直空着啊,空得时间长了容易出问题,毕竟北方还有契丹那个大块头虎视眈眈呢。
接下来大家就要举荐合适的人选。
朝廷里面有一个大臣叫做段徊,这个人当时的职务是枢密承旨,在他的身边团结了一群朝臣。这些人在郭崇韬在的时候低眉顺眼不敢说话,现在郭崇韬走了,张宪上来了,他们开始说话了。
段徊向李存勖上奏,认为北都留守位高权重,一般人担不下来,张宪不是一般人,只有他才能胜任。
但这个理由不够充分,说服力也不强。
北都需要张宪,朝廷也不能缺宰相啊,相比北都来说,朝廷里的事情也很重要啊,让张宪到晋阳去,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然而既然要开口说话,段徊同志肯定是思虑再三的,务求一击而中,所以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里还有后半句:
张宪虽然有宰相之器(先肯定),但是国家现在新得中原,宰相在陛下您的身边,即便能力不足,不是还有陛下您看着呢吗,出不了大问题。
而北都就不一样了,那里关系帝国北部边疆的稳定,还是帝国的起家之地,不容有失,相比之下更需要有大才能的人去镇守。”
这个理由就很充分了,还顺带把李存勖这位皇帝陛下拉出来拍了一顿马屁,你若是再不同意把张宪放出去,那就变相地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了。
李存勖是目高于顶的人,在他眼里别人都不行,就他行,你让他承认自己不行,那就是要他的命。
于是乎,张宪立刻得到了自己新的官职: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
张宪一看,木已成舟,那也没办法了,走马上任吧,总体来看北都那个地方也不错,不比宰相差。
相比之下,张宪的宰相瘾并不大,他更喜欢在地方任职。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次职位变换,引起了朝廷一连串的人事变动,并最终为李存勖的败亡埋下了祸根。
张宪除了是宰相,还有一个职位:兴唐尹。
兴唐就是之前的魏博,治所在魏州。现在既然让张宪去到北都任职了,兴唐尹的职位你就得空出来,毕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领两个藩镇,你也顾不过来。
问题来了,魏州这个地方让谁去呢?
答案是让户部尚书王正言去。
王正言又是谁?这个家伙之前露过一次脸,我们在说孔谦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介绍过他,他当时是租庸使,孔谦是副使。
这家伙有一个特点,不管事儿,之所以不管事儿,一方面是管不了事儿,另一方面是不想管事儿。说好听一点就是权力欲不强,说难听点就是又懒又笨。
把这种人扶上兴唐尹的位子有一个好处,容易架空他,把他架空了,下面人权力就大了,受益的将是一大帮子人。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王正言开心,史彦琼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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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彦琼又是谁呢,这是个伶人,一说伶人,大家肯定明白,这是李存勖的人。
这个史伶人当时的职位是武德使,现在大家都知道兴唐尹王正言不怎么管事,那就要派个管事的人去,李存勖当即拍板,让史伶人去做兴唐监军。
监军这个东西唐朝比较流行,而且基本上是宦官的专利,到了李存勖这里又多了个伶人。
监军的权力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主要是看主将强不强势,如果碰上周德威、李存审那样的狠人,你做监军的就要把尾巴夹紧了做人,要不然容易挨揍;但是现在碰上的王正言这样的货色,监军这份职业的前景就十分广阔了。
接下来史彦琼充分发扬为主将分忧的义务劳动精神,把王正言手上的权力抓了个一干二净,什么人事啦、财务啦、军事啦、政事啦,史彦琼都照抓不误。
王正言落得个清闲,史彦琼赚的可不是忙活。谁的手上有权,谁身边就会围拢一大帮子人,史彦琼身边围拢的是兴唐(魏博)上上下下一整套军政班底,他成功把王正言架空了。
按说架空了就架空了呗,你如果能好好做事,把魏博治理的妥妥帖帖的也无所谓啦。
问题是史彦琼的专业是唱戏,除了本专业外,他还兼修贪污腐败、结党营私、祸乱百姓等辅业,唯独对治国理政这方面一窍不通。
这样一来,那就没得治了,魏博这一镇迟早要被他玩儿坏。而事实上李存勖的危机也确实是从魏博开始的。
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