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 密训

书信回山,恭祝诸位师叔康宁,父母安健,以及太师傅松龄永继,青书咬咬牙,部署下一步动向。

趁明教诸豪未回,红巾军人心涣散之际,何不大展手脚?

次年正月初九,大军开拔,宋青书亲为主帅,出兵常州,傅友德于苏州陈师八千,呼为照应,两支部队并力西行,会师建康,并力攻打。

宋青书以“玄天二十四阵”中“清明”阵变鱼龙,腾飞九天,借势一举破开城门,这同时,傅友德已领兵自云梯上城,大肆厮杀,如此上下齐攻,双管齐下,不二日,下集庆路,复名建康,四万大军驻扎入城,举国震惊。

建康府乃军机重地,更乃青书属地屏障,更是前朝临安陪都,此时杭州已下,却不复名临安,集庆路则转复建康府,有识之士如何不明白这是何意?青书更在城门悬旗,上书“驱除鞑虏,复我河山”八字,天下义士额首相庆、大呼痛快,来投者络绎不绝。

惠帝大怒,敕令丞相脱脱为太子太保,兼龙虎卫上将军衔,率军二十万,南下平乱。其时汝阳王领军与韩山童交战甚繁,无暇他顾,于脱脱复起一事,也是无可奈何。

然则要至建康,先得过了张士诚这关,脱脱颇是无奈,只得领兵相攻。

他无奈,张士诚更无奈。如今江浙之地尽属青书,先下杭州,再复建康,对方用意,显然深孚天下人心,何也?建康与临安皆被元庭篡名,青书复建康府,却不管临安,显是痛斥南宋偏安一隅。故陈兵建康,伺机北上,可为天下人大望。

明明是无谓之战,还偏偏非打不可。张士诚心里的郁闷。简直不能以言语形容。

只是自己的兵力。也没有多少。八万人众,固然远在脱脱二十万大军之下,虽说城坚甲锐,胜负也难能说定。

施耐庵几度思量,得出的结论是,这一战不能避。只能硬接。

废话,一逃根据地没了不说,相对于南方建康府的宋某人,岂不是更显窝囊?以后还怎么混啊?不蒸馒头争口气,行事本就豪爽大方的老施,这一次真的是豁出去了。

且不说张士诚那边的黑云压城城欲催,罗贯中四千嵩阳铁骑并七千步卒。两千弓手。合一万三千人众,连克绍兴、宁波之后。转向西行,下衢州、饶山两路,甲光向日,兵锋极锐,直逼洪都。

其时洪都乃是徐寿辉辖下,而洪都府之守将,姓陈,名友谅。

两方大战在即,绝然一场好戏。

再说青书座下另一员大将何谦,则悄然领七千子弟兵,据守滁州,虎视濠州。就在罗贯中与陈友谅领兵交锋之际,建康府发放一篇《讨徐檄文》:“有汉阳徐某者,尝自称忠良之臣,节义之士,然细数其实,大谬而非;数年之前,徐某陈兵百万,纵横河朔,莫有抗手。”

“然则天不予之,孰能取之?徐某军纪散乱,倒行逆施,为祸百姓,与鞑虏何异?兹乡里奔走,余方乃知:徐贼深负万民器重,不思进取,统大军数十万,曝饕餮之性,伤化虐民,绝非虚言。其治下半年,两湖两江民不聊生,此獠污国虐民,毒施人鬼,细政苛惨,猛过恶虎。历观载籍,暴逆不臣,贪残酷烈,於辉为甚,余以一介布衣之身,兴兵抗元,岂惜尺丈之身呼?徐贼大害,天人共诛。是当以徐贼之颅,以为北伐之祭!”

这篇檄文发出,不数日,传遍江北,脱脱丞相得见,都暂收兵帐中,嘴角划过莫名笑意:“汉人本性便好自相残杀,狗咬狗,一嘴毛,我倒乐得安居平乱。”

同徐寿辉数度交手的脱脱丞相,自然明白这徐某虽说有管教不良之罪,某些士兵也残暴了些,但其智计百出,兵力虽然大减,但也不弱,绝对不是那么旦夕可以平定地,两方火并,必然两败俱伤。那么,自己还有必要同张士诚厮杀么?故而脱脱自惜羽翼,大军驻扎在高邮十里之外,静观其变张士诚、施耐庵如何不知这之间猫腻,脱脱不来打他,他也自坐观虎斗,顺便养精蓄锐,日夜操练兵马,严阵以待。

青书一方,数位智者详尽布置的这一手棋,目的很是明确:将徐寿辉连根拔起,而后定下江南龙气,徐徐北伐。只是,这动静委实太大,顷刻间便搅得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而福建莆田,九莲山的南少林中,也是乱地不可开交。

乱吧,乱吧。有一个声音,在南少林地暗处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天林方丈故去,寺中接任掌门者谁?

沈振鸿勤修《易筋经》上所载神通,近年来武功大进,似乎是俗世间无甚可恋,天林圆寂之前,曾问他是否愿意皈依我佛,沈振鸿闭上双眼,想到世间纷乱,恩怨仇杀,更有烽火连天,血肉横飞,不由生出一股无力之感,空空荡荡,无所倚靠。

我愿长伴古佛,木鱼青灯,此生无悔。

为沈振鸿剃度之后,天林方丈赐号慧鸿,传下旨意着慧鸿法师接管南少林掌门之后,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叮嘱地话,便溘然长逝。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沈振鸿,唯有南少林方丈慧鸿禅师,纯白袈裟,目光慈悲。

慧鸿捏着天林大师所给的泛黄纸条,只有一行潦草字迹,他长叹一声,内劲稍吐,纸条瞬间燃起,化作虚无。

手持禅杖,还是有些许不习惯。慧鸿十分戏剧性的在一天之内完成了从俗家转正僧再转方丈的过程,可说职位晋升之快,古今无匹。他寻常便以僧人要求自律,早课也不缺席,虽然饮酒,却不吃肉,武功又高,除了神神秘秘、疯疯癫癫的那人,合寺无人能敌,众僧先是不惯,后来也就慢慢的服气了。

只是,慧鸿心里默默地想,饮酒的习惯,如今也得戒了。

边走边想,踱过通幽曲径,眼角望见一隅禅房,慧鸿缓缓走上前去,口呼佛号,道声:“红叶师兄安好。”

这时,偏房走出一位年轻僧人,见慧鸿如此装束,不由大乐,笑道:“沈师叔什么时候也同我一般做了和尚?”

一个清朗声音淡淡道:“渡远,不得无礼,世上再无沈振鸿一人。站在你面前的,乃是本寺新任方丈,法号慧鸿。”慧鸿见他足不出户,却对南少林中动向了若指掌,心中也不由暗自佩服。

渡远怔怔的望了慧鸿许久,见慧鸿含笑点了点头,不由又是一呆,过得半晌,竟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慧鸿伸手扶起他,摇头苦笑道:“渡远,你哭什么?”渡远抹了把眼泪,恨恨地道:“我哭这南少林中,再无一人有人情味儿了!”

慧鸿只是摇头苦笑。红叶推开禅房门户,冷道:“渡远,你疯言疯语些什么,昨儿教你的翻天掌,可练得熟了?”

渡远躬身答了一句:“弟子尚未练熟。”红叶斥道:“那你还不去好生练习?”渡远恭恭敬敬的道:“遵命,师傅。”

望着渡远远去的背影,慧鸿若有所思。

红叶含笑施了一礼:“掌门师弟远来,有何贵干?”

慧鸿叹一声道:“师兄也要和贫僧讲这许多礼数么?”

红叶笑容一敛,只是不语。

两人静静对视,红叶蓦地笑道:“你这些年功力进步很大啊。”慧鸿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地笑意:“全拜师兄传功之德。”

“所以,老头子就以为你能制得了我,是么?”红叶蓦地恶狠狠地说道。

慧鸿只道:“方丈临终确有密训,说是师兄以前所为,他都知晓,如今也都不计较了,只是让我以方丈法谕,令师兄在这一甲子间,不得出寺半步。否则……”

红叶身子一震,喝道:“否则什么?”

慧鸿微阖眼目,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否则,无论九天十地,来世今生,师兄都再不是我少林弟子,也再不属天林禅师座下。”

红叶身子又震,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淡淡道:“我若要偷偷出寺,料也无人能知。”

慧鸿摇头笑道:“如此一来,我等固然不知,但天知地知、你心亦知,师弟固然不逐你出寺,但师兄之心,只怕是饶不过师兄的。”

红叶淡淡道:“是么?掌门师弟不妨拭目以待。”说着一拂袍袖,走进那间小小禅房之内。慧鸿脸上苦笑一闪而过,手持禅杖,一步一步,走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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