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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部大院内听到动静,又有七、八名士兵赶了过来,虽然他们并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其他同袍都端起步枪来了,下意识的感到事态很严重。
只是站在门外的警卫队士兵大部分是伤员,而且也没有人拿起武器,因此七十八标的士兵也不敢乱开枪,双方一时间就这样僵持下来,仅仅是在语言上激烈的冲突着。
动静越闹越大,那些原本在外面街道上休息的士兵很快被吵醒过来,纷纷站起身向这边望过来。尤其是那些旧军士兵,他们的待遇远远不如新军,因此骨子里一直很针对新军,现在看到新军起内讧,立刻有不少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叫唤着,也有人肆无忌惮的大声嘲笑。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标部到火车站的街道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不管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一旦有人起哄必然会有人跟风,顿时就造成了一连串的反应。
就在骚动愈演愈烈之际,东边的街道上忽然奔来一支骑兵队伍,堵在街道上的人群赶紧闪出一条道让队伍穿过。这支骑兵队伍每经过一处,此处立刻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旧军士兵们纷纷噤声,一个接着一个的又重新坐了下来。一切就彷佛时光倒退似的,转眼之间恢复到躁动之前的状态。
袁肃转过身看去,只见这支骑兵队伍十分眼熟,仔细细看之后,立刻发现为首带队的人正是通永镇总兵王怀庆。
没过多久,王怀庆已经带着人抵达标部大院门前,他先看到大门内端着步枪的一队士兵,马上正声喝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忽然又看到站在一旁的袁肃,微微怔了一下之后翻身落马。
这时,站在门内的军校忙不迭指着袁肃说道:“王大人,他是革命党,他要硬闯!”
王怀庆落地后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自己的袍褶,阴阳怪气的笑着问道:“你说,他是什么?”
军校没察觉到王怀庆语气的变化,又说道:“他是革命党……”
王怀庆脸色瞬间转怒,严斥道:“你瞎了你的狗眼,老夫昨晚刚刚与袁大人联手在南城捕获叛贼党首白雅雨,你现在竟敢污蔑袁大人是革命党?哼,老夫看你分明是以下犯上在先,于理说不过之后就妄图动粗,是不是?”
那军校背脊都出了一阵冷汗,支支吾吾的还要辩解:“王,王大人,他,他刚才明明……”
王怀庆打断道:“你给我闭嘴,像你这样的货色老夫见得多了,仗着上司当了统制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袁大人刚正不阿、尽忠职守,你必然是诚心刁难!去,把你们潘统制叫来,老夫亲自去你们统制面前说理。”
军校欲哭无泪,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碰上这么一个有*的人,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怀庆又转向袁肃,老气横秋的说道:“袁大人毋须多虑,老夫必然为你主持正义,这些瞎了狗眼的奴才若不好好政治一番,还真是反了天。”
尽管袁肃心里很清王怀庆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若不是念在自己跟袁世凯有关系的份上,断然不会出言相护。不过毕竟对方是在帮自己,他还是拱了拱手,感激的说道:“真是有劳王大人了,在下不过是想让伤员进去疗伤,岂料这厮竟以人多为由不许我入内,并且还以下官身份与我顶撞,实在可恨。”
王怀庆哼了一声,说道:“这等刁钻的奴才,袁大人毋须与他们理会,你且随我入内,直接见了潘统制再说。”他说完,又冲着那军校喊道,“愣着作甚,给老夫闪到一边去。”
那军校心里虽然懊火不已,可王怀庆是与统制平级的大员,就算新军和旧军是两个系统,眼下滦州城内巡防营的士兵多达上千人,别说自己不敢冒犯,只怕连潘统制也得礼让三分。当即,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挥手让堵在门口的士兵闪开。
袁肃就这样跟着王怀庆一起步入标部大院,孙连仲同样很合时宜的带着所有伤员一起走了进去。此时的标部大院已经与袁肃出来之前完全两样,地上到处是血渍和弹壳,墙壁上处处可见焦黑的弹洞,好几处营房还在冒着浓烟、蹦着火苗。
袁肃让孙连仲带着伤员去军医处安置下来,同时还叮嘱孙连仲,让其查问一下林伯深和赵山河的情况。他希望昨天晚上起义军进攻标部的时候,并没有狂热到发动屠杀的地步,好歹林伯深也是对革命充满热忱的人,万万不应该死在自己人手里才是。
孙连仲刚刚带着伤员离去,袁肃和王怀庆正要前往位于北边的营房,迎面忽然走来一众人,为首的是几名身穿高级军服的新军军官,后面则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之前在门口发生的骚动早有人报告了上去,显然这些军官和卫兵就是赶来处理骚动的。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新军高级军官看到王怀庆,脸色起了一阵变化,随即放慢了速度迎了过来。此人个头不高,约摸三十多的年龄,身躯略显发福,一身军服十分崭新,似乎是刚刚派发下来的,正是刚上任不久的二十镇统制潘矩楹。
“王大人,适才闻报,巡防营的兄弟似乎在外面哄闹,不知所为何事?”见面之后,潘矩楹绷着一张脸色向王怀庆问道。
“哼,我巡防营哄闹?潘大人还真是好担待,你的人拦住这位袁大人不让安置伤员,因而发生口角争执,我麾下众人看不惯你的手下仗势欺人,难道还不许唏嘘几声吗?”对方一见面就发出质问,王怀庆自然心里不痛快,立刻编排了几句把话挡了回去。
潘矩楹眉宇动了动,阴沉的在袁肃身上打量了一番,辨认出对方是七十九标的人,当即面露轻色:昨夜七十九标叛乱生事,现在还敢挑起事端,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转而细想,他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以王怀庆贪得无厌、庸碌无为的性格,对方怎么会去偏袒一个中级军官?犯得着因为这个中级军官来与自己作对吗?
他暂时搁下这件事,反正手头上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处理,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调和了语气说道:“王大人,既然一场小误会,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滦州善后的事宜。现在王大人已经来了,那咱们就移步营房,坐下来慢慢谈。”
王怀庆一直惦记的事情就是分配功劳,他已经给足袁肃的面子,毋须再继续深究这类小事,于是故作沉吟的说道:“潘大人说的对,这件事暂且阁下,老夫也要以大局为重。”
众人都不再提及刚才的波动,不声不响的向北边营房走去。
袁肃早就料到王怀庆只是做做样子,他从始至终都没指望追究这件事。当即,他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就这样跟在这些高级官僚的后面。
众人离去之后,先前那与袁肃争执的军校依然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嘴巴里碎念的骂了一句:“什么玩意。”
这时,一名跟着王怀庆的巡防营军官牵着马从一旁经过,他冷笑着瞥了那军校一眼,说道:“真是自找没趣,你可知道那位袁大人是什么来头吗?”
军校面露疑惑,故作无所谓的问道:“什么来头?莫不是你们王大人亲戚?”
巡防营军官嗤鼻笑道:“我们家大人若是他的亲戚那还真是沾了光,我告诉你,那位袁大人可是袁宫保的亲侄子。”
周围七十八标的军官听了这句话,全部都露出诧异的神色,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那军校顿时惊呆了半晌,痴痴的说道:“什么?袁、袁宫保的亲侄子?”
巡防营军官不屑一顾的翘了翘嘴角,牵着马自顾自去追上王怀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