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上三炷香的功夫?”相卿站住脚,慢慢转身看了那太监一眼,问:“就没人哄着?”
“小公主开始哭闹的时候,自然有人哄着,不过,有一回脚陛下碰到了,陛下觉得,若是有人哄了,小公主哭的只会愈发厉害,就不让人哄了。如今,小公主这是天天哭,旁人也不敢再哄了。”小太监说的小声,不过确实事实。
相卿略以思索,脑子自然能想到那小肉圆子哭起来是个什么模样,人儿不大,眼泪珠子可是大的很,只怕小脸儿都哭红了也不想写字。
“公主在什么地方习字?”相卿又问。
因着先生是男子,男子自然入不得后宫,那小公主和小皇子习字的地方自不会比安排在后宫,该是在哪个偏殿才是。
果然,小太监应道:“回左相大人,小公主和小皇子在玉池偏殿,这个时辰,只怕正在习字。”
相卿点点头:“那就是在哭着了。”然后他转身折了回去,道:“过去瞧上一眼。”
说着,他还真直接走了。
小太监原地抓头,都说左相大人很是喜爱小公主,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我家相爷赏你的。”相卿身后的小童掏了个珠子递给小太监当赏赐,赶紧跟着相卿走了。
小曦儿的每日一哭刚刚开始,刚被奶娘抱的坐在桌案前,眼泪就自动往外滚泡了。
开始先是哼哼,然后哼哼声越来越大,最后就嚎啕大哭,哭了一阵有些累了,声音便小了下来,然后是抽噎,最后是满脸眼泪鼻涕的坐在原地发呆,一动不动。
相比她边上坐着的正在认真写字的小墨儿,小曦儿可折腾多了。
相卿就在窗户边看着小肉圆子表演了全套的每日一哭,等她发呆的时候,便往窗子上靠了靠,小曦儿觉得有人影遮住了她的太阳,预示一边抽噎一下,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不顾满脸的眼泪鼻涕包,就眯起哭红的大眼睛,朝着相卿笑的小花朵儿一样。
小曦儿的表情让先生发现了窗外的左相,急忙站起来过去施礼:“草民颜钰,见过左相大人。”
相卿看了他一眼,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开口:“本相听说公主和皇子在此习字,过来瞧上一眼,先生不必拘礼。”
颜钰是严家弟子,只不过不是颜太傅这一系罢了,在家中也是长子,才学出众,不过颜钰和科考无缘,分明满腹才学,偏偏连考五年就是考不中,颜家一看这就是和科考无缘了,强求不得,便不再让他科考,今天刚刚考完,一看又没考上,刚好遇到魏西溏要替两位小殿下找小先生。
因为孩子太小,也学不来多少东西,就先写写字认认字,自然不会花多少银子找那些闻名天下的人物。
魏西溏征求颜老太傅的意见,颜老太傅便推荐了自己族里的另一系的颜钰。
颜钰这是碰上了好时候,要不然,就只能在私塾当个教书先生。
对于每日必哭的小公主,颜钰自然是不敢训斥也不敢多言的。
小丫头别看个头小小人儿小小,可她哭声不小,特别是到四分之三处,那是能把房顶都掀掉的气势。
陛下不让人管,颜钰自然也不敢管,就乖乖的教小墨儿写字。
其实小墨儿也不喜欢写字,不过,他天天看到姐姐在哭,也没见占到什么便宜,所以,他就认命的乖乖练字了。
小曦儿伤心了,没有人理她,怎么可以没有人理她呢。
真伤心。
所以,小曦儿看到相卿,当即就高兴了,糕点!
还别说,相卿确实带了。
确切的说,他是入宫都会带着,碰不碰得上都带,说不定哪日就能遇到。
这会小曦儿瞧见了他了。
小东西立马坐不住了,哼唧了两声,便在原地跺脚:“相……相……”
一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小东西,又如何握的好笔呢?
小墨儿手里的笔,就是抓着的,学了这么长时间,刚刚会写个“小”字,而小曦儿……哭功见长。
相卿对颜钰说了句:“耽误片刻,先生莫怪。”然后跟小曦儿招招手。
小曦儿立马站起来,蹭蹭的跑出去,原地蹦跶:“相……相……相……”
相卿在回廊上坐下看着她问:“写字好玩吗?”
小曦儿的眼睛就盯着小童递过来的食盒,急的打转,“糕……糕……”
相卿笑,拆开食盒,取了一片出来,问:“公主的手,可是干净的?”
小曦儿一听,赶紧把小手往身上擦了擦,然后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要去拿糕点。
相卿拧眉,把糕点缩了回来。
小曦儿急了,原地跺脚,“糕……糕……”
奶奶一见,赶紧过来,拿了沾了热水的湿帕子替她净手。
然后小曦儿又举着小手给他看,相卿这才把糕点放到她的小手里。
小曦儿终于满意了,捧着糕点乖乖吃起来。
小墨儿委屈死了,姐姐在吃糕点,他就只能写字,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以后,蹭蹭也跑了出来,抱着门柱子,歪着小脑袋偷眼看小曦儿。
小曦儿吃了一半,看到小墨儿,举起小手往相卿要,然后送给小墨儿,一起吃。
颜钰也不敢吭,他真的是个草民啊。
好在左相没有多待,两个小东西一人吃了一块糕点过后,左相就离开了,两人也乖乖回到座位上,小曦儿竟然抓着笔,画了个圈。
之前,她可是不愿意碰毛笔的。
魏西溏听说以后,还愣了下:“唔?终于愿意碰毛笔了?”
“可不是?这样来看,小公主还是喜欢写字的,不过刚开始,不适应罢了。”柯大海笑呵呵的说,把小公主一通夸。
魏西溏点头:“稍后去问问颜钰,左相跟小公主说了,怎别人哄了,她哭的更凶,他哄了,公主就听话了?”
“是,奴才这就着人去问问,”柯大海道:“奴才是觉着,左相大人还是挺喜欢孩子的,难得公主跟他又亲近,还是他有法子。”
魏西溏嗤笑:“他喜欢孩子,自己不娶个夫人生?再喜欢又如何?难不成朕的公主还能变成他家的?”
柯大海笑道:“陛下真会说笑,您就算再给左相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陛下抢公主啊。”
魏西溏笑了下,继续低头翻开手里的奏折。
下午的时候,相卿哄小曦儿写字的事就传到了魏西溏的耳里,她追问:“他哄了,曦儿就听话了?”
“是啊,”柯大海应道:“颜先生说,左相大人给公主吃了块糕点,还跟她说当个有学问的人,还会有更多糕点吃,公主就高兴了。”
魏西溏:“……”
说来说去,还是拿糕点哄了。
不过,拿糕点哄了,也不是人人都能坐到的,看看宫里侍候小曦儿的宫女太监,甚至连跟小曦儿感情交好的奶娘,哪个不知道曦儿喜欢吃?哪个没用糕点哄过?不过奏效的不多呀。
相比之下,确实还是相卿更让小曦儿听话。
晚膳去看皇太后,魏西溏无意中说起了这个,原本是说小曦儿贪嘴的,不过,皇太后听了倒是有了其他想法,说了一句:“既然这左相这么能有法子,那就叫小曦儿和小墨儿多跟他接触接触,总比现在不得法来的好。陛下你看看,自打你叫他们开始写字以来,曦儿这是哭声不断,还那么小,哪里懂得写字?这也太早了,既然左相能让他们愿意写字,总比他们一直哭来的好。”
魏西溏“哦”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哭就哭呗,没甚要紧的。
再一个,她一次生了俩,若是她生的是一个,八成也舍不得这样折腾了。
果然物以稀为贵啊,两个就都不值钱了。
“再者,那左相的身体看着似乎不好,你也不能一直叫人家在外头跑,拿左相的身体不当回事?你养着,他又有左相贤明在,辅导下公主和皇子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不用白不用,更何况,他身体抱恙,做做这些事还是累不着的。”皇太后笑道:“又不要他真干什么,不是还有颜先生在?就算去哄哄孩子,也是值当的。”
皇太后的思量其实是多了些,左相在朝中很有威望,在天禹也有盛名,陛下离京那些日子若不是左相,这金州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左相忠心,自然是算在陛下这一边的,若多和曦儿墨儿亲近,墨儿以后长大成人继承大统,自然离不了左相的扶持。
魏西溏原本是不喜相卿和两个孩子接触太近的,不过皇太后对相卿印象十分的后,这已经不是初次夸赞相卿,魏西溏虽然不喜,却也不似当初那般厌恶,想了下便点头赞同:“母后说的是,朕也觉得是个法子。难得曦儿愿意听话了。”
小曦儿正拿着面儿的木头面具往小胖脸上卡,卡了几次都没戴上去,有点着急了,原地跺脚,哼唧:“嗯嗯嗯嗯……”
魏西溏叹气:“曦儿,你乱拿面儿姐姐的东西,她回来可是要生气的。”
皇太后笑道:“没事,面儿可是很聪明的孩子,不会跟曦儿和墨儿说这些。这孩子回家怕是玩疯了,哀家这几日没瞧见,都想她了。”
魏西溏道:“母后若是想了,叫人接回来便是。”
“这可不成,”皇太后摇头:“往年她回去都拖了十天半月,这回要是短了,人家爹娘还不有意见啊?”然后叹口气:“也不知玩的高不高兴,那孩子,心可大了,干什么都适应的快。哀家前些日子还特地叫人去问了,面儿在军营可还习惯,结果营里的将军回话,说可习惯,哀家这心啊……”
魏西溏笑:“母后不必担心,再如何,面儿也知母后对她好。”
皇太后点头:“但愿吧。”
被皇太后惦记的面儿金州的集市上玩的可高兴了,这一条街的人都知道胡九家的面儿回来了,她不回来,是杀猪匠家的胖哥儿是孩子王,她一回来,小胖哥儿就成了她的跟屁虫。
面儿以前就是小霸王,如今,她练了一身的武艺,打架的话,一个顶十个,就算是成年人,她也能把人家打的嗷嗷叫,其他的孩子一见,纷纷唯她马首是瞻。
胡九觉得扬眉吐气。
初念觉得心力憔悴,这天天得跟人家赔礼道歉,还得花些银子。
面儿带着好看儿,玩的满头是汗的回家了,“爹,娘,回家了。”
好看儿也满脑袋的汗:“爹,娘,我也回家了。”
初念赶紧过来问:“今天在外头,可有跟人家打架?”
面儿摇头:“没有,没有打。”
好看儿佐证:“姐姐没有打架,姐姐可乖了。”
两人刚回来没多久,便听到外头有动静,初念一听这动静,刚刚放下的心再次落了回来,不是说没打架吗?怎么人家还找上门了?
赶紧叫人出去看看,结果,外头来了一大帮子人,不但如此,前头还抬了一个腿被打断的人,后面跟着一条被打死的大狼狗。
初念一看到死物,就有些怕,胡九一见,急忙把她挡到身后:“媳妇你别看,不怕,为夫保护你。”
面儿蹭蹭蹭蹦跶到前头:“娘,面儿保护你。”
那个腿被打断了,直哼哼的家伙一看到面儿,立马指着她喊:“就是这个丑八怪!就是她把老子的腿给打断的……哎哟……”
面儿一脸凶狠的表情,左右看看,拿起自己的小木剑,喊道:“我长的好看死了!你才是丑八怪!你长的难看!叫你胡说,打断你的腿!”
胡九大怒:“我闺女长的好看,你这个死瘸子,丑八怪,敢说我闺女不好看……”
初念赶紧伸手拉着胡九的袖子:“夫君,你少说两句,问问怎么回事再说……”
结果,胡九哪里听到她的话,跑去找了个棍子,一声吆喝,家里那帮跟着他混到现在的山贼们个个揣着家伙冲出来,就要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
初念一见,这是要出大事,人家都找到门上了,父女俩盯着人家骂就算了,还叫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开战啊?还得了啊?
她就不该指望胡九做什么讲道理的事,赶紧壮着胆子把胡九拉到身后,对着那领头人施礼,道:“不知这位老爷带着这么些人,到胡家来有何指教?我夫妻二人在这条街市多年,并未得罪过诸位,还望诸位说过明白。”
领头那人冷哼一声,指着被抬过来的断腿的人,和身后那条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早已没气的大狼狗道:“还装什么不明白?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让你男人出来说话!”
初念笑道:“这位老爷说笑了,如今女帝当政,陛下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治理一国,妾身这妇道人家虽无大才,问问一群闯上家门的不速之客有何不妥?”
领头人被她拉上当朝女帝,顿时噎的不敢再绕这话题说话,妄评君上可是大罪,他如何敢接?
伸手一指面儿,道:“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胆大妄为,竟然打伤了我家小儿,还打死了我儿的狗!”
那断腿的跟着控诉面儿:“少爷我养了小二多年,跟少爷我亲若兄弟,今日叫这丑八怪打死了,你杀了小二,别看它是一只狗,其实你杀的是个人!”
初念低头看了看面儿,又抬头看了看那个被打断腿的人,然后她掩嘴一笑,道:“老爷和这位公子说的可是实话?我家面儿不过是几岁幼童,而老爷家的这位公子……想必也该有十七八岁了吧?若是成亲的早一些,孩子许是都快我家面儿差不多大小了吧?这位老爷可是说,你家公子竟然打不过一个几岁的幼童?此话叫我如何相信?”
面儿一听,立马把手里的小木剑塞到了好看儿手里,然后一把抱住了初念的大腿,仰着小脸,一脸无辜的喊:“娘,他们冤枉面儿,面儿好可怜,呜呜呜呜……”
说哭就哭,虽然嚎了好多声,不过没瞧见眼泪,为此,面儿趁着抱大腿伤心的时候,把口水摸在眼睛下头,跟着又把脸转过去继续哭,“嘤嘤嘤……”
胡九一看,闺女被欺负了,大怒:“好啊,你们还敢倒打一耙,我家面儿长的这般小巧可人,你们还敢污口说辱骂她,如今还赖她打人?你找个面儿这么大的孩子出来,打死一头狼狗,再打断一个人的腿试试?”
说着,胡九无比心疼的把哭的伤心的面儿抱起来,小心的哄:“闺女不哭,爹替你做主!”
初念真想看看胡九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还真信了?
好看儿一看,也跟着哭起来:“姐姐好可怜……”
胡九那帮兄弟一看,大怒:“好啊,你们欺负我们九爷家的面儿,还敢过来诬赖人?!”
毕竟那老爷当时不在现场,就听侍从回来禀报,事情到底如何他还真不知道,如今一看那孩子确实笑,也就六七岁的模样,真的是她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腿?
看向自己儿子:“四儿,你自己说!”
那腿被打断的人一看,气的差点吐血:“你们……爹,确实她打的,这个事我能瞎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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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请注意那只一出场就是被打死状态的大狼狗小2,乃气质小青年非友情出演,大渣爷表示不用发盒饭,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