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付铮的一路护送,路上的行程就愈发的轻松,付铮时不时还过来跟她们说两句话,魏静思把小脑袋伸在马车外头,哼哼唧唧的跟付铮道:“喂,小子,我问你,池儿在金州,有没有调皮捣蛋惹祸啊?父王是不是拿鞭子抽她了?”
付铮看她一眼,笑笑道:“三小姐多想了。”
魏静思哼了一声:“骗人!你就包庇那个小坏蛋!”
腾王妃举手打了她一下,“怎么说话呢?”
魏静思瞪眼,“母妃!”
“再不好好说话,还要打你。”腾王妃的手从三女儿的胳膊上拿开,魏静思揉着被拧了一圈的胳膊,疼的眼泪汪汪。
魏红衣白她一眼,一边帮她揉着胳膊,一边嘀咕:“活该,叫你不好好说话。”
母女三人加上一个付铮,雨露未停走的轻松,魏静思倒是抱怨了几句:“坐在马车上腰酸背痛的,还不让歇歇,这怎么行呢?”
腾王妃指指外头:“外面那些将士人家还是骑着马的,不是更累?”
魏静思哼一声,扭头趴到被子里气鼓鼓的说:“母妃不喜欢我,不然怎老说我?都不说二姐姐。”
“因为二姐姐听话。”腾王妃回了她一句,魏静思鼓着小嘴,扭着身体不依:“我回去要跟父王告状,母妃就一个劲的训我!”
提到腾王,腾王妃的脸色淡了淡,又不敢说,这心跟着又提了起来。
等在金州城的魏西溏心急如焚,腾王昏迷不醒,只吊着一口气,仙尊一时又没赶回来,付铮去接腾王妃也没回来,而金州所有的事务都被送往腾王府,留下的朝臣一个接一个催促腾王登基,偏偏腾王中毒,只能对外称病。
若不是红灵公主手中掌有十万兵马,想必那些朝臣自会另想他法了。
魏西溏一直守着昏迷的腾王,偶尔腾王呓语一句,唤的也是腾王妃的名字,听的魏西溏十分难受。
次日午时,无鸣突然回到风尘仆仆的回到腾王府,随同无鸣一起回来的,还有仙气飘飘的仙尊。
刚刚下马的相卿还未站稳脚跟,魏西溏便直接冲出去,一把拉着相卿的手就拽进屋里:“仙尊,你先去看我父王的伤!”
相卿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人已经被拉到了屋里,魏西溏指着腾王道:“我父王中毒半月有余,除了刚开始还能说话,如今连一回都没醒过……”
相卿只看了一眼,便道:“殿下,晚了!”
魏西溏一顿,她扭头看着相卿,确认似得问:“你再说一次?”
“回殿下,为时已晚!”相卿认真道:“王爷中毒已久,且太深,恕相卿无能为力。”
“胡说!”魏西溏咬牙道:“你不是神仙吗?你不是会仙术吗?怎么会救不活?”
“殿下,”相卿看着她,将近两年未见,她已然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只是这个少女眼中含了泪带着恨,“如殿下所言,相卿不过是个妖道罢了……”
魏西溏后退一步,只听“咻”一声,她伸手拔下挂在墙上的剑,直接刺在相卿的脖子上,冷声道:“那你便用你的妖术替我父王医治!”
相卿看了眼脖子下搭着的长剑,略一思索,道:“殿下确定如此?”
“自然!”魏西溏应道:“我不能叫母妃回金州就面对丧女丧夫之痛!”
相卿垂眸看她一眼,提醒道:“既是妖术,便有其妖一面,而伤者则要付出代价,但望殿下不会后悔。”说着,相卿转身,径直走到腾王面前,他伸手,拢住一侧袍袖,而另一只手则撩开腾王肋骨处那伤。
伤口只有一点,只是从伤口处开始发黑,前些日子还是一点,如今已扩散到四周。
相卿面无表情看着那伤口,突然对魏西溏道:“剑。”
魏西溏手里还提着剑,先是一愣,随即把剑抬起来戳到他面前,相卿举起左手,食指在剑尖轻轻一划,指尖便冒出深红的血珠,他举着那血,移到腾王伤处,手指下垂,那血珠垂直下落直接滴到了腾王伤口。
一滴、两滴,滴到腾王伤口的血液慢慢浸透进去。
三滴之后,相卿一收手指,止住血,直起腰道:“明日许就会醒,不过……”他抬眸,看着她道:“王爷是死是活,只在他自己。”
魏西溏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半响她问:“你的血能解毒?”
“或许吧。”相卿垂眸道,“只解一时,解不了一世。”
魏西溏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一时是多久?”
“殿下希望是多久?”相卿依旧垂眸道:“这于王爷并非易事。”
魏西溏看了眼手里的剑,收了起来:“千里迢迢把你找来,实在是逼不得已……还请仙尊恕罪。”
相卿淡笑:“不敢,殿下多虑了。是相卿无能,不能替殿下分忧。至于王爷,”他看了一眼腾王,道:“相卿只能做到此。”
魏西溏道:“只要父王醒了,便是仙尊之功。”
相卿的血果然有解毒功效,当晚,腾王果然醒了,看守的小厮急忙通知到魏西溏。
“父王!父王!”魏西溏又惊又喜。
腾王卷缩在床上,额头全是汗珠,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抓着床铺的手根本就不撒开,听到魏西溏的呼唤,他只来得及开口喊了一句:“池儿……”
“父王!父王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是不是?”魏西溏扭头对着门外喊道:“去请仙尊!快!”
腾王一直卷缩在床上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相卿被人请了过来,魏西溏冲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衣襟,咬牙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何我父王会这等反应?”
相卿伸手握住她的两只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殿下,相卿说过,妖术会有代价,他若有三日之命,焚心蚀骨之痛便会伴王爷三日直至身死,他有一年之命,这焚心蚀骨之痛便会伴王爷一年,指指身死。”
“那这样让他醒来,有什么用?”魏西溏怒道:“这样让他醒来,还不如让他睡下!”
相卿只是看她,并未说话。
“池儿……”腾王突然发出一声,额头的汗随着他扭头看过来的动作滚落下来,“谢仙尊……”
“父王!”
腾王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看着她的眼睛,只吐出三个字:“你母妃……”
魏西溏冲到他面前,说:“快了!母妃若是今晚不到,明日一定会到!父王……”她眼眶里含了泪,“是孩儿无用,害父王这样受苦……”
腾王对她扯出一个笑:“这样……很好……见到你母妃……很好……”
他缓缓蜷缩身体,一只手紧紧的抓向肋骨处的伤口,全身发抖的躺着,再没说出一句话。
魏西溏守在床前,哪里都不去,相卿往前一步:“殿下……”
她直接说了一个字:“滚!”
相卿缓缓直起腰,“相卿告退。”
周围伺候的人都被屏退,她一个人坐在床边的一方小凳上,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父王,若是可以,孩儿愿代你受这焚心蚀骨之痛……”
腾王突然翻了个身,脸色苍白,全身的衣裳都被汗打湿,他紧紧的闭着眼,以后抓着伤口,突然伸出一手握着她的手,吐出两个字:“池儿……”
“父王……”她的声音带了哭腔,“父王,孩儿想要你好好的……孩儿不要皇位了,就想要父王好好的……”
腾王似乎笑出声来,微不可闻的说了一个字:“傻……”
腾王开始跟她说话,虽然每次只有力气说出一个两个字,可他坚持跟魏西溏说话,“你母妃……回来……告知父王……”
魏西溏点头:“是!”已经又派人去催了,想必很快就会到达金州。
腾王府的大门在三更时分被人砸开,付铮出现在腾王府的大门处,他身后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腾王妃:“王爷在哪?!”
魏西溏猛的回头,“母妃!”
刚刚还蜷缩不能动弹的腾王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问:“你母妃……”
“是,父王是母妃回来了!”
腾王突然对她抬手:“扶去我起来!”
魏西溏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腾王又坐在床上,全身一直在发抖,他咬牙发颤的牙齿,几乎哆嗦着说:“池儿,你帮父王梳下头,你母妃瞧见我这样……会不喜欢……”
魏西溏拿了梳子,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梳了着,替他挽了发,“父王,好了。”
腾王又说:“衣裳……穿那件带花纹的,那是你母妃亲手做的……”
她让人取了衣裳,亲手替腾王换好衣裳,腾王坐在床沿,旁边放了一盆水,魏西溏拧了帕子替他擦额头的汗。
“池儿,”腾王开口,“父王有件事,想要池儿帮父王,可好?”
魏西溏看他:“父王只管开口。”
“是关于你母妃的……”腾王道,“这件事只有池儿能帮父王……”
魏西溏点头,别说腾王有一件事,哪怕是有十件事一百件事,她都在照做不误。
腾王妃几乎是冲了进来:“王爷!”她眼圈发红,一眼看到穿着床沿的腾王,眼泪便夺眶而出,“王爷!”
腾王对她笑道:“柔儿,你总算回来了。”然后他对她招手:“柔儿你过来,叫为夫好好看看,在外面受苦了没?”
腾王妃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他除了脸色有些白,并不像前来迎接的将士所说命在旦夕的模样,不由略略放了心,走近了他,眼圈发红道:“王爷受苦了。”
腾王拉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他想缩回来,又有些舍不得,紧紧的握着没再撒手,眼睛盯着她看。
魏红衣和魏静思先后跑了进来,两人一进门一眼看到腾王和腾王妃拉在一起,纷纷松了口气,见魏西溏低着头站在一边,魏静思跑过去,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池儿,你是怎么照顾父王的?父王脸色那么难看,你是不是调皮惹父王生气了?”
魏西溏低着头,突然站起来,伸手拉着魏静思的胳膊往外走,“父王母妃这么长时间未见,叫他们好好说说话!”
直接把两个姐姐拉了出去,魏静思回头:“哎哎,干嘛呀?我也好长时间没看到父王了!”
把两个姐姐带走,又叫人把门关上,屋里只剩下腾王和腾王妃。
腾王妃看着他,见他满头是汗,拿起袖子给他擦头,道:“你怎好好的一直流汗?这脸色这么难看,你伤在哪里了?叫我瞧瞧,可有叫御医替你诊治?怎这样不小心?当初你是怎答应我的?”
腾王一直盯着她看,眼眶里慢慢蓄了泪,“柔儿……”
腾王妃应道:“嗯?”
“有件事,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不管你是打我,还是骂我,怨我还是恨我……我都要亲口和你讲!”腾王看着她的眼睛,抬起一手轻轻摸她的脸,“柔儿你可知我多念你想你?”
腾王妃轻轻打他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羞道:“妾身也想念王爷。”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问:“柔儿,从你嫁我到今日,你从来都未曾亲口对我说过,你可是也爱我?犹如我对你的心思一样?”
腾王妃羞怯怯的看他一眼,点头:“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怎么会答应嫁你?”
“你又不愿说,小气。”腾王笑,他这一笑,额头的汗再次往下滑落,腾王妃有些恼道:“你今日做什么了?怎一直流汗?可是伤口一直疼?要不要妾身去叫御医?”
“不用!”腾王一把拉住:“不用!不疼!”
他紧紧的盯着她,突然说:“柔儿。”
腾王妃笑眯眯的看他,重逢的喜悦在她的眼里看的一清二楚。
“柔儿……”他张了张嘴,眼泪突然滑了出来,说:“青儿……我们的青儿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