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先生,我不知道我对你有什么价值?如果是因为你从铁手那里了解到我小时一些事的原因,那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已经没有了那种预知死亡的能力。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被注射了不匹配的基因转化液。”
“不,我的小朋友,我看中你并不是出于某一方面,你让我感兴趣的地方还有很多......唔,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不过,基因转化液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我想你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好了,关于人生的大道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详谈,要是你不想太晚回去让你父亲担心的话,你就应该早点作出正确的选择了。”
“......加入后,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嗯,现阶段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象以前一样正常地生活,当作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就行,有事我会来找你。”
“你是一个炼能高手,加入后,我能够学习到你的修炼心法吗?”
“当然可以,我以盗贼之神阿里巴巴的名义保证。”
“......好的,我加入。”
“呵呵,很好,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欢迎你的加入,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来,我会尽量帮你解决。啊,还有一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包括你的父亲在内。”
“好的,罗伯特先生。”
“唔,孩子,私下你可以叫我老爹......好吧,我不会勉强你这么称呼我。”
“......”
“暂时就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把那个家伙打烂的酒赔给我,要同样的。”
“......”
天色渐渐暗下,狄长离一路没精打采地提着酒走回居住的街道,回忆与罗伯特的一席谈话,心头像严严实实堵了一块巨石,烦忧沉重无比。
选择?他妈的自己有得选择么?狄长离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痛骂和诅咒冲动。
那个罗伯特先生看似和蔼可亲,而且相当大度地让自己自由离开以示信任,但狄长离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一欲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来,他绝对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和父亲从人间无声无息地就此蒸发。
狄长离能够预见到,自己一心努力刻画的未来蓝图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涂改,自己正一步步,无可奈何地踏上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
被内特利先生陷害蒙受屈难的阴影还未完全消散,狄长离又再一次深切而痛苦地感受到了作为一名弱势者的悲哀。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自由、平等、公正、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中,自己竟然连最基本的安全和权利都得不到保障?这一切的发生,难道会是自己的错么?但自己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无边的暝色愈来愈浓,弥漫在四面八方,陷入迷惘之中的狄长离仿佛被无形的巨大泥沼所包围挤压,感觉透不过气来。不幸中的幸运是,自己也因此能修炼高级一些的炼能心法了,这一点让狄长离感到了些许安慰。
“滚,该死的烂婊子,不要来烦老子。”
临近家门,隔壁的那栋房子中突然传出凶狠的斥骂声,那位美男子威廉猛地拉开房门,将一个气色灰暗面容枯槁,身体消瘦得像个骷髅的女人粗暴地推搡出来。
那个女人一边不停咳喘着,一边苦苦哀求道:“威廉,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咳咳,求求你给点钱让我去看医生,只要几百块就好,求求你,咳咳咳咳......”
美男子的眉毛扭曲得像两条丑陋的毛毛虫,再看不出平时半分绅士般的优雅神气,大力拉扯她枯木一样的细小胳膊,恶狠狠地连声厉斥:“老子没钱,快给老子滚,滚滚滚......”
“威廉,你不能这么狠心,咳咳。”那女人死命抠住门框不放手,欲哭却无泪地嘶声道:“我所有的钱都给了你,你怎么能对我这样绝情?咳咳咳咳,求求你了,给我一点钱去看病,要不然我会死的,咳咳咳咳......”
“老子什么时候拿过你这个臭娼妓的钱?你要死关老子什么事?要死就快点去死,给老子滚远点去死,别弄脏了老子的地方。”那女人虽已病入膏肓,此刻的力量却是异常之大,威廉一时竟无法把她的手从门上掰开,不禁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穷凶极恶踹出一脚,生生将那女人跺得滚下了门前的台阶。
那女人一骨碌滚跌在地上,登时咳喘得更为剧烈,连话也无法说出,威廉嫌恶地唾弃了一口涎痰,也不再去多瞧上一眼,返身将大门重重关上。对他而言,已经完全失去利用价值的废物,为之耗费哪怕只有一个脑细胞都是奢侈浪费。
女人仰面躺着急促地咳了许久,喘息才渐渐平定了一点。她没有再出声哀恳或是恶毒地诅咒,只是静静躺着积蓄气力,深陷的眼眶里交织着悲怆与绝望的光芒,突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充满怨毒的凄厉尖嚎,挣扎着撑起衰弱的躯体,摇摇晃晃迈上房前的台阶。
这个失去任何依靠与希望的老*已经没有更多的力量来进行报复,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死在这里,以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来警醒其余的可怜人,不再受威廉这条吸血虫灭绝人性的残忍欺榨。
“喂。”一个声音在后面叫住了她。
老*茫然转过身来,涣散无神的视线慢慢聚焦,好一刻才看清是那个平常经常见到,却从未在街头上与那些不良小子一起厮混的黑发黑眼少年。她一向很讨厌这个小鬼,因为他平素望向自己这类人的眼神都非常冷漠,让人很不舒服,因此她认为他是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小鬼,曾不只一次厌嫌地在他身后吐过口水。
“我这里有点钱,你拿去看病吧。”狄长离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部搜出来,零零碎碎加起来大约有五六百的样子,放在地上用石块压住,然后默然走了开去。
老*难以置信地望着狄长离的背影,灰白枯涩的嘴唇不住哆嗦,良久才吐出一句细不可闻的谢谢,干涸的眼窝中缓缓淌出了一滴早已以为今生不会再有的浑浊泪水。
“这小杂种不是有病吧?”躲在窗后观望的威廉不屑地撇撇嘴,双眼放光贪婪地盯着地上的那些钱,几乎想冲出去抢回来,好不容易才按下这个念头,又嘀咕道:“噫,刚才小杂种提着的酒倒不错,还这么大方地打发不值一文的贱人,难道这对贼父子真的发了横财?不对啊,老子上次在他家里可是连角落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唔,说不定是老子没注意漏过了,明天得再去找找看。”
稍远处的阴影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见了这一幕,却是与狄长离分开不久的罗伯特,及日间参与打劫银行的那个丰盈女子。
“这小家伙,在这种时候还替别人操闲心,让我说什么才好呢?”罗伯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亮光,语气平淡,也听不出是褒是贬。
丰盈女子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话,而是沉默了一会才说:“罗伯特,这孩子很怪,寡言、固执、冷漠,好象对什么都不在乎,却又有着一副热心肠,非常矛盾。”
罗伯特也沉默了一刻,才微笑着问道:“是吗?”
“难道不是吗?”丰盈女子反问他。
罗伯特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希拉,你只说对了一点,除了固执之外,这孩子的性格其实并非如你所说,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表象,只要跟他较为深入地交谈一次,你就会得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
“说实话,跟这孩子的谈话虽然不算久,更不算深入,但是我甚至还觉得有些应付不来,他的暂时屈服只不过是因为根本无法反抗我施加的武力威胁。”罗伯特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冷漠寡言?呵呵,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是这样,没想到竟然也让你看走了眼,真是有意思,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天生的伪装者了。”
“天生的伪装者?”丰盈女子颇有些吃惊。“这只是一个无稽的传说名词而已,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会有这种人?”
罗伯特再摇摇头,失笑道:“我只是这样比喻,觉得这个称呼适合用在小家伙身上罢了,你不会当真吧?”
丰盈女子这才释然,也笑着说:“你这样的评价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
伪装者,这是一个在偷盗界中带有浓厚传奇色彩的称呼。是指一个能胜任任何工作,适应任何环境,伪装成任何一种身份,简直就堪称是千变万化无所不能的天才人物,更被看作是伪装之神亚里士多德的替身。
对于天底下所有的盗贼和骗子们这种行走于黑暗中的生物来说,如此超凡入圣的本领当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能力,于是,伪装者这个称谓就成了一个只有在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的传奇高手的代名词被传了下来。
“嗯,也许我是夸张了一点。”罗伯特没有反驳丰盈女子的话,沉吟着说:“不过,这孩子没有接受任何的训练就能骗过我们的眼睛,潜质实在是惊人,谁知道经过塑造后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呢?”
丰盈女子再给他泼了一头冷水。“就算这孩子的潜质再好,但他已经被注射错了基因转化液,恐怕将来的成就再高也是有限。”
罗伯特眼底泛起深刻的追悔神色,懊恼自责道:“只怪我当时没能及时发现这孩子的另一面,还承诺铁手不去主动找他,才导致了这场不可挽回的事故发生。”
丰盈女子眼中射出冰冷刺人的光芒,寒声道:“那个混蛋学导简直就是一条丧心病狂的疯狗,这样的畜生应该早就下到地狱中去铲粪了。”
“我们是盗贼,并不是杀手。”罗伯特皱起眉说:“希拉,你不要去动那个家伙,以后让这孩子自己处理。”
丰盈女子回心一想,敛起冰寒的杀气说:“不错,是应当让他自己去解决。”
“事在人为,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我相信这孩子会给我们一个惊喜。”罗伯特收拾懊悔的心情,信心满满地断定。
停了一停,他又慎重道:“希拉,你没有把这孩子的事告诉维多利亚吧?我希望不被任何人打乱我们培养他的计划。”
丰盈女子攒起眉横了他一眼。“我经手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交待过第二遍?”
“当然,你办事我当然能够放心。”罗伯特耸耸肩,自动忽视过她的冷眼,微笑着转移话题道:“今天的事后,警方必定会追查得非常紧,我们忙过了一段时间也正好歇歇,这些天你就休息顺带看顾一下这个孩子,我负责去接近他的父亲。”
丰盈女子略点点头,身形一掠,如魅影般转眼消失在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