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讨好地看着司空翊,点头哈腰道:“世子爷,您别为难小的,没有皇上的圣旨,就是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来了,咱也开不了门呐。”
他小心翼翼抹着额头的汗,眼睛余光不停地往后瞥,可又不敢太明显,生怕跟前这个黑着脸的活菩萨发现什么。
温自惜拉了拉面色不善的司空翊,爽朗笑着打圆场道:“这样吧这位小哥,府上世子妃有顽疾,必须按时吃药,你看这都好几天了,”他顿了顿,看到狱卒虽连声应着,可眼中满是敷衍和不相信,“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空翊斜眼看温自惜不悦道:“作甚?他不让进就闯进去,皇上还能治我罪?”他紧了紧兜里的药丸,大有一副横冲直撞的趋势。
狱卒吓了一跳,这世子爷不是好惹的,几年前就是帝京小霸王一枚了。虽说水牢层层防固,但万一闹大了他们也要担上罪责,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
这么一想,对温自惜的态度就好了许多,连连弯腰伸手往旁边一引道:“您说、您说。”
温自惜见目的达到,朝司空翊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微勾唇角。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不错。
“小哥,你也知道,咱们府上的世子妃是和亲公主来着的,对吧?”温自惜和狱卒咬着耳朵,对于司空翊和宋歌的情况,大抵他还是了解的。
狱卒不知道他的下文,讷讷点了点头。
“这和亲公主相当于两国的傀儡,咱也心照不宣吧?”温自惜微笑,声音压得更低了。
狱卒莫名其妙,却还是很赞同地颔首。
“不论是东衡还是西庭,难免得下些禁锢之药来控制这个傀儡,您说是吧?”这话已经触碰到了皇室的底线,虽说逾矩,但到底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所以狱卒愣了片刻,在尴尬与惶恐中继续点头如捣蒜。
“我都说那么清楚了,想必您也明白了吧?”温自惜不完全点破,只是适时朝司空翊投去一个目光,狱卒顺着看去,瞥到那一身绛紫的男人面色严肃,不经意地抖了抖衣袖。
狱卒艰难咽了口唾沫,开始进行思想斗争。
明白,当然明白。他摇摇脑袋,觉得问题很严峻。和亲公主肯定是被两国帝君控制的,所以这个风度翩翩气质出众的男人,绝对不是空口说白话。皇帝把世子妃关进来一时紧急,难免会忘记这一层关系,思来想去,似乎放他们进去违背了规矩,不放他们进去吧,万一世子妃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得掉脑袋!
狱卒急出了汗,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要是换在昨天或者前天,他大可放心将他们送进去,至不济也可以禀报圣上,可是今天······
他看看身后紧闭的水牢大门,冷汗一阵接着一阵。
“这样吧世子爷,您去跟圣上报备一声,有了圣旨咱就能放你们进去了。”狱卒想了想,还是用皇帝作为借口。
司空翊果然被这拒之门外的态度给触怒了,他几乎是瞬间就扣住狱卒胸前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看看现在几个时辰了?大半夜你叫我入宫把皇上给叫醒难道?”
狱卒抖着嗓音,继续艰难抗争道:“那您等天亮了再——”
“天亮?”司空翊一口打断,手上力气使得更重了,“万一今晚世子妃就病发了怎么办?你让我明儿一早过来收尸?要不要我也顺手帮你们几个也收了?嗯?”
司空翊黑着脸,咯咯作响的指关节仿佛就是在验证他那句话,绝非妄言。
狱卒苍白着脸,和司空翊形成强烈反差。
“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温自惜拍拍司空翊肩膀,用力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你帮我们把药拿进去,必须保证她吃下。”
狱卒连连说着“是”,抹着已经淌到下巴处的冷汗,几乎是长出了一口气。
温自惜转头低劝:“别来硬的,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也会麻烦,只要她吃了药,至少暂时能压制蛊毒,”他顺手搭上司空翊手腕处的经脉,把了片刻宽慰道,“无事,她早晚会出来,不过这几日,你且忍着。”
司空翊皱眉不语,半晌点头:“好。”他抬起眼眸,水牢大门密不透风,上头坠着一个铃铛,颇大,一般外头的风都吹不响它。
司空翊看得出神,却猛然发现那铃铛下,飘着一根细细的断线,因为是黑色,在暗夜里几乎看不见。
“挂着铃铛的线断了,赶紧接上,免得里头有事叫不到你们,”司空翊抬手往上指,一边把怀里的药小心放到狱卒手上,认真而严肃地叮嘱道,“必须亲眼看着她服下,必须!”
狱卒几乎被司空翊前一句话吓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直到司空翊不满地推了他一把,恶狠狠道“听见没有”,他才恍然,连声答应:“是、是!一定保证!”
司空翊撇嘴,复抬头又看了一眼铃铛,狱卒在一旁低垂着头,汗从发际慢慢滑落留到眉心,再顺着鼻梁一路往下,咸咸的,进了嘴巴。
“送世子爷——”狱卒生怕司空翊再不走要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瞥见司空翊抬起脚,忙率着众人跪拜。
“走吧,估计王爷找不到你,该急了,”温自惜低声道,“回去还得给你仔细把脉看看,木芹粉和紫须混合在一起,怕是伤害极大的。”
司空翊以身试蛊,可惜他的运气不好,虽然推测出的更占可能性的紫须是有些效果,但似乎司空璟和袭城还在其中添加了另外的成分,所以他不至于伤得更重,但身体也陷入了一种尴尬且难言的痛苦中。
至于木芹粉,那真是致命的了······所幸温自惜一直关注着他,才能在危急时刻快速有效地放血甚至催吐,不过毒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清理干净的,所以司空翊现在的身体情况,比宋歌好不了多少。
司空翊嗯了一声,转身的时候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他身子一晃,随即瞬间便稳住了姿态,脚下一迈,正准备离开。
狱卒吁出一口气,盯着司空翊的背影,然后回头佯装交待道:“这药,去备水让世子妃服下,快——”
有人立即应了声,接下药丸就打算去开门。
钥匙刚转动,司空翊就转回了身子。
狱卒大惊,生怕司空翊脚下生风直接一个箭步冲过来,那估计他们还真拦不住!
当然他们想多了,开门的小狱卒吓得还没来得及转动钥匙就退到了几步开外。司空翊有些无奈又有些失笑,自顾自说着“我又不吃人”,然后再度指了指上头的铃铛:“把那断线给接好,万一她有什么急事,唤不到人可不行。”
狱卒有些心慌,嘴上应着“好的马上,快来人”,一边暗自捏着冷汗。
该死的,这世子爷怎么总管些闲事呢?铃铛的线就是他们给剪断的,里头还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碰到那种情况想必世子妃第一反应肯定是拉铃铛,他们直接断了线,到时候皇上责问起来,也能免去不少重罪,至少不会判他们一个见死不救,至多不过是疏忽罢了。
而且答应大皇子殿下办这桩掉脑袋的事,不仅因为自己这差事还是当初司空祁安排的,自己就算是报恩,也该答应的。更重要的是,他也想过,世子妃如果真那什么了,她已经完婚,有苦也会选择往肚子里咽吧,何必再闹得满城风雨让大家诟病呢?
所以狱卒认为,于自己而言,大抵还是没什么危险的,只要世子妃有点脑子,都应该哑巴吃黄连,这事就这么翻页了。
可现在······司空翊的连声提醒,已经生生断了他们的后路。
司空翊看狱卒心事重重的模样,面上渐渐泛起了狐疑。他忽然站定,抱胸似笑非笑道:“系上,我就走。”
狱卒一口闷血都快吐出来了,他笑得有些尴尬,讪讪道:“这夜深露重的,世子爷您早些回去,咱们这就系上,”说完他回头,挥着手招呼其他人,“快!搬梯子,系上!”因为背着身,眼睛不停使着眼色,那意思就是说:能拖就拖,多花点时间在找梯子上!
众人明白,瞬间闹哄哄地说着去搬梯子。司空翊不禁眉头越皱越深,古怪!
“别了,你踩他背,爬上去系。”司空翊毫不客气拦下众人,眉峰微扬,透着倨傲与不容回绝。
狱卒彻底慌了,可对上司空翊凌厉的目光,又说不出任何理由。只好一步一步磨蹭着,一个下属见此情景立马趴在地上,头深深埋在手臂之间,人微微打着颤。
狱卒艰难站了上去,手摇摇晃晃去够那个铃铛,断线因为微风的缘故,飘得忽高忽低,他不好把握,也不愿意抓住。
他咽咽口水,在心里祈祷:拜托,千万得成事了啊,别响,绝对不要响······
司空翊不耐烦道:“动作快些,你在怕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所以如果不看着狱卒把断线系上,他不放心。
狱卒闭闭眼,赌运气了!
他颤颤巍巍把断线系上,打结的时候手汗几乎浸透了线,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滴。
好不容易重新系好,狱卒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软了,他慌慌张张从同伴身上爬下来,声音都有些飘忽了:“那个世子爷啊,这已经系好了,您看——”
意思就是,系上了,您该走了。
司空翊憋着气,狐疑地盯着铃铛看,确认它真的已经系好,且在微风里毫无晃动,没有任何奇怪的迹象,才无奈点头:“行,记住了,亲眼看着世子妃服下。”
狱卒几乎快跪下了,哭丧着脸不断点头答应,直到司空翊转身,步子迈出好远,才拿袖子抹了抹额头,抬头看着铃铛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幸好幸好,他得赶快再上去把它给剪了!
主意刚打定,狱卒瞥见司空翊和温自惜两人已经快走过街角,等他们一转弯,他就再爬上去!
司空翊偏头对温自惜道:“怎么感觉那几个人怪怪的,你觉得呢?”
温自惜笑着摊手:“是有些,不过你让他们把药送进去已经为难他们了,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也不为过啊。”
司空翊不置可否,想着或许是自己多疑了,虽说和朔上午放了狠话,但不至于那么早行动,而且没有皇帝的圣旨,谁也进不去,可能真是自己太放不下了······
刚想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划破长空的刺耳铃声!
司空翊来不及和温自惜对视,飞快回身的同时,他瞥见狱卒趴在水牢门口,满脸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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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喜欢今天这章卡的地方了!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做完实验回来吃饭都7点多了,所以码字时间又往后推迟,明天估计也不会比今天早了,蹲在墙角咬手绢中嘤嘤嘤。
其实昨天那章,已经和前文的伏笔联系在一起了,聪明的妞儿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