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教会骑士利普兰德和主教大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背离者”莱克斯显然是毫无准备,他显得手足无措,赶紧地去搀扶两个人,而大公那一声“光明法师”的称谓,更使他苍白的脸空上浮现出一丝青灰。
忧郁中夹杂着一抹锐利的目光,依次从每一张恭敬的脸上慢慢划过,最后落在他自己身上那件散发着圣洁光辉的法袍上,疑惑,犹豫,最后是恍然大悟,莱克斯长叹一声,颓然倒在椅子里。
“那么说,你们准备叫我带队突围,找佛继拿人增援?”在喝下大半杯精灵之血后,莱克斯仰脸问道。
“是的,大师,我们的计划确实是这样。”和所有人一样,科尔斯对莱克斯犀利的目光和清醒的头脑无比惊讶,他把莱克斯空了的酒杯斟满,接着说道:“有了您的加入,通过蛮族封锁线的问题,应该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这样危险的事情,报酬是什么?”在又喝下一杯酒后,苍白面孔上浮现一丝红晕的莱克斯眯着眼睛,凝视着手中转来转去的高脚银杯,幽幽地说道。“我想,报酬应该不会低吧?”他说着话,瞟了那个达坦女战士一眼,放在她面前的那个黑颚头盔他有很深刻的印象,前天晚上在赌场,和他坐在一张桌子前的就有这个达坦人,好象最后这个从头至尾一声未吭的家伙才是最大的赢家吧,原来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莱克斯朝她咧嘴笑了一下。
“纽利斯森卡特金矿场百分之三十的所有权,世袭贵族封号,与封号相应的采邑。”科尔斯迅速地回答,久久没有说话的大公加了一句,“只要能把消息带到满泽思要塞,那么你们就可以留在那里,不需要再回到伊迪斯复命。只要伊迪斯公国还能延续下去,那么,我今天的允诺,将来我的子孙也将遵行不悖。”
大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三殿下佛雷德里,四殿下科尔斯,诸位伊迪斯的重臣,以及跃跃欲试的佣兵们,都是一脸肃然地看着这个迟暮的老者。
“……好吧,有哪些人自愿去满泽思?”皱着眉头思忖好半天,莱克斯才翻着眼睛问道。
四个达坦战士率先站出来,然后是教会骑士利普兰德,乌秃族法师利奥,精灵弓箭手露露。犹豫了一下,克伦威尔最后还是站出来。梨砂矛盾地看看满眼希冀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克伦威尔,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莱克斯,终于还是说道:“也算上我吧。”
“再加上我,差不多了。”科尔斯算算人数,满意地说道。
“不行,真正的冒险队还需要一个祭司。”
修士费德站起来,瞧都没有瞧莱克斯一眼,只是对着科尔斯平静地说道:“要是四殿下不嫌我的神圣法术低微,就算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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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漆黑的夜色和倾盆的暴雨中,冒名顶替的屠龙冒险队出现在蛮族的第一道关卡,凭借莱克斯身上那件稀有的法师长袍以及利奥恐怖的相貌,关卡上的指挥官一面派人飞也似的向后传报,一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这群服饰各异彪悍精干的佣兵。不必说那两个魔法师,就是这些佣兵,看起来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伟大的鹰神啊,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刚刚换岗就撞见这么一群魔鬼?他暗暗地做了个手势,顷刻间,战战兢兢的蛮族人个个弓上弦刀出鞘。
佣兵们和蛮族人一样的紧张,这里可是蛮族的地盘,就在哨卡后面三百步,借助闪电的亮光和摇曳的火把,可以看见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的牛皮大帐,那里驻扎的可是整整一个军团的战士啊。梨砂紧紧握住目速尔矛,也分不出手掌中是汗水还是雨水,现在她的真正的明白,那个年青的四殿下所说的计策真的是非常冒险。要是在这个时候蛮族人突然动手的话……据她所知,魔法师虽然强大,但绝对不是无懈可击,他们施展那些恐怖的魔法需要时间,需要念颂各种或长或短的咒语,而这个时候,就是攻击法师的最佳时刻。要是这个哨卡的几百蛮族人突然翻脸厮杀起来,两个法师可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要是真的那样,她,克伦威尔以及一两个达坦人或许有机会逃生,但是别人,恐怕个个凶多吉少吧。
她抬头看看身边自己的爱人,克伦威尔英俊的面孔上毫无表情,抿着嘴,雪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抹血色在火光中异常的鲜艳。“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吗?”梨砂轻轻地碰了碰了爱人,全神贯注的克伦威尔恍若未觉,只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原木拒马后刀枪雪亮的蛮族士兵。
两个法师却好象对此一无所查,莱克斯还隔着拒马和蛮族指挥官说笑了几句。在稍长的等待之后,一个看来军阶不低的军官带着几个扈从匆忙地来到哨卡,异常客气但是非常细致地反复盘问他们此行的目的。在仔细检查过费德修士贴身带的教宗大人的教谕之后,他很有礼貌地挥手放行,甚至为他们派出了一个小队的士兵,护送他们通过后面的蛮族营盘。
在那队士兵的引导下,冒险队很顺利地来到末林澉河南岸,直到通过最后一道哨卡,护送他们的蛮族小队长要莱克斯在一张手令签了字,对他说道:“好了,从这里开始就再没有我们的哨卡了,不过,附近可能有佛继拿的轻骑兵,你们自己当心吧。”
望着瓢泼大雨迤俪南去的屠龙冒险队,小队长眼睛中充满了敬佩,在他的家乡,龙同样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生物,而敢于挑战恶龙的人,无论结局如何,都会被族人视为英雄,有些侥幸生还者甚至还被尊奉为部落的保护人。“他们是什么人?好象不是咱们的人吧。”哨卡的一个军官疑惑地望望望渐渐远去的那行人,他刚刚才从温暖的帐篷中出来,扯天扯地下个不停的雨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是依稀看见冒险队的背影,不过,他们身上披的那种灰色油布雨衣可不是蛮族军人应有的装束。
“是从伊迪斯城出来的屠龙冒险队,我们大队长查验了他们的文件,好象还是受什么教宗大人委托的冒险队。”小队长恭敬地回答着长官的询问。
“哦,屠龙?屠什么龙?”中年军官拧着眉头问道,从军前他在一个蛮族商队中做向导兼保镖,对于南方所谓已知世界的人和事还是很有些了解。屠龙好象在南方人眼中是一项高尚的职业,还有专门的屠龙者公会,不过,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屠龙队伍就大不寻常了。
小队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好象是一头叫德塔朗梵泰库罗荼还是什么的恶龙吧,”
“恶龙德塔朗梵泰库罗荼!”军官悚然动容,这个名字可真的是非常响亮,关于它的可怕传说也是吟游诗人吟唱最多的诗歌之一。“这些南方人真的是很疯狂。”他感慨道,不过,好象这事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长官,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这就回去交令了。”小队长向军官行了个军礼,军官摆摆手,让他自行离去。看着那一小队向回走的士兵,他忽然明白了。
“恶龙德塔朗梵泰库罗荼在东方的品罗格山,他们为什么不从伊迪斯城的东门出来而要从这里过走?这样多饶了很多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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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匹骏马和驾驭它们的蛮族战士从小山丘旁呼啸而过,他们并没有仔细地搜查山丘,说实话,也没有人会对这样一座光秃秃的连棵小树也没有的小山包起疑心。但是,他们要要追赶的人就在平坦的驿道旁边的这座小山上,只是魔法屏障使得蛮族士兵完全无法看见他们的目标。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科尔斯面带轻松地坐下来,虽然地上满是泥泞,但是他毫不在乎。这是第三拨骑兵了,看来蛮族人最终还是发现了那个小小的破绽。
雨天的清晨总是比平时要晚得多,雾蒙蒙的雨中放眼望去,平原上郁郁葱葱的草木和庄稼都散发出醉人的绿意,然而远处星星点点的农舍和村庄都静悄悄地毫无声息,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和鸟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早该出现的袅袅炊烟,看来这里的人也害怕战火而逃难了吧。
科尔斯收回目光,看看自己的同伴,四个达坦战士围坐在一起,手里拿着大块的肉干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个叫格夏娜的女战士也和自己的族人一起,那顶坚硬的黑颚头盔再一次将她艳光四社的面孔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四个真正的屠龙冒险对的成员——克伦威尔、利普兰德和露露以及费德修士处在魔法屏障的中心,他们好象没有心情说话,也没有什么胃口,两个骑士和修士在闭目养神,精灵又在用松香擦拭着弓弦。
那个法师利奥好象对莱克斯发动的这个魔法屏障有着不可言状的畏惧,科尔斯似乎记得,利奥曾经说过,他所修习的暗系魔法和光明魔法有着强烈对抗,在莱克斯催动魔法时,他甚至远远地避开,即使是在最紧张危险的深刻,他都站在屏障保护的边缘,远远地离开光明法师。现在他就站在那道看不见的屏障边缘,抄着手,闭着眼,静静地冥想。
在魔法屏障的另一端,梨砂和她的昔日的搭档在低声交谈着。屏障并不大,但是与他们仅隔数步的科尔斯,却只能听见雨点洒落在地上时非常的细微的刷刷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还有就是几个达坦人刻意压低的哄笑。看来那个落魄的祭司又顺手施展类似于“静寂”之类的魔法吧,科尔斯抿抿嘴。
梨砂和莱克斯的对话也到了末尾。
“离开伊迪斯前,我看见古德奥森找你,他和你说些什么?”对于两年来一直靠自己养活的光明法师,梨砂根本就不知道客气,何况这家伙居然对自己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想起这些,梨砂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莱克斯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尖尖斗笠,配上他那黑黑的头发和略显苍白的长脸,看起来更像一位来自东方的隐士。他呆呆地盯着淅淅沥沥的雨幕,淡淡地答道:“没什么,他只是找我探讨一些魔法上的理论罢了。”
“探讨魔法?”梨砂对他这样的答复嗤之以鼻。在此之前,她已经问过那个乌秃族法师利奥,利奥昨天之所以坚持要退出冒险队,就是因为他在头天夜里,从莱克斯身上感觉到强大的光明魔法气息,作为修炼暗系魔法的法师,利奥对此十分敏感,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身体中蓄积的暗系魔力被无声无息地侵蚀消融。他向梨砂断言,当年莱克斯被指责修炼血咒术中的低级魔法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一个精擅光明魔法的法师,绝对不可能去修炼类似于“血灵的微笑”这样的法术,而且,在城墙上最后的战斗中,古德奥森召唤出的那些犹如鬼魅的少女似乎就是血咒术中的血灵,不过利奥对此也不能肯定,毕竟这个血腥残忍的法术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被魔法师公会列入严禁修炼的黑名单中,数百年来再没有人真正见过“血灵的微笑”发动时的真实情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莱克斯说道,“不过,梨砂,我不会告诉你的。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何必非得那么认真哩?”他用眼角的余光望了望装作假寐但是一直悄悄注视着他们谈话的克伦威尔,又看了看梨砂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家族徽章戒指,无声地舒了口气,说道:“等这件事了了,你要和克伦威尔回他的家乡去么?这样对你更好些,毕竟佣兵的日子太艰苦……”
梨砂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戒指那纹理细密的表面,久久没有说话,从守城战结束再见过克伦威尔那时起,她就敏感地觉察到克伦威尔和她之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至于是什么样的不对劲,她可说不上来,她只是凭女性的直觉发现了那道细微的裂痕。不过,这些可没有告诉莱克斯的必要。
女枪兵沉默了一会,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她转身回到爱人的身边坐下来,闭着眼睛,依偎在克伦威尔的怀里。手指温柔地抚摩着女枪兵微微卷屈的长发,克伦威尔的目光却深沉地凝视着曾经的“背离者”今日的“光明大法师”那略显瘦削的背影。
“大师的魔法屏障很有效果啊,要是战场上使用,真正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从这铿锵的话音,莱克斯就知道是那个毫无殿下架子的科尔斯,他笑着转过身,说道:“要是真能象殿下说的那样,当然再好不过了,但是我最多也就能把屏障做到这么大,象殿下所希望的那种魔法屏障,我想即便是先知博罗梅奥也没有办法。”
科尔斯当然知道他说的不假,实际上,魔法屏障仅仅是他引起话头的手段罢了,这一点他想莱克斯也很清楚。“大师还是叫我科尔斯吧,叫我殿下,我还真的很不习惯。”莱克斯点点头,咧嘴笑了,“那你就叫我莱克斯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大师,听着也很别扭。”
两人对视一笑,陌生和拘谨的感觉,随着这一笑而消逝。
站在莱克斯的身旁,科尔斯忽然说道:“听说你前天夜里就知道蛮族人即将入侵的消息,还希望梨砂小姐能和你一起趁夜离开伊迪斯,你是怎么知道的?后来,”他顿了顿,思索着下面的话该怎么说,旋即又道:“你怎么没有走?”
“梨砂不走,我也没法走啊……”莱克斯长长地叹了口气,无限懊恼地说道。“至于为什么我怎么知道蛮族人的入侵,其实非常简单,我听说今天开春后,那些往年早早就来进行贸易的蛮族大商贾并没有出现在伊迪斯,而且长住在城里的一些的蛮族人也悄然消失了,这些应该就是所谓的征兆吧?”
他所说的事情科尔斯很早就向大公提过,不过大公和众臣一致认为这仅仅是平常现象而束之高阁,但是一个象莱克斯这样初来伊迪斯的人就能敏感地观察到,科尔斯很非常钦佩他敏锐的观察力。似乎阿里乌派的信徒还有一项预言的能力,这也是他们被宣布为“异端”的最大罪状吧,这个看上去很有几分潦倒的前祭司,应该就是具有“预言”能力的那种人。
不过,他应该不可能为了那个目速尔女枪兵而留在伊迪斯吧?无论怎么看,两个人之间都不象有那种亲密的爱人关系,而且,梨砂和那个战神殿骑士克伦威尔的亲昵,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啊,这个观察力敏锐思想犀利的光明法师不可能看不见吧。
科尔斯疑惑地望着愁眉苦脸的光明法师,试探地问:“我听说,仅仅是听说,你平日的行为不象个魔法师,”莱克斯苦笑着道:“要怎么样才象个法师?我本来就是个被教会驱逐的人,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做个维克多老师那样老成持重的魔法师。”
“那,你留下来总不会是因为那个女枪兵吧?虽然她也很漂亮。”
莱克斯被他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这个四殿下可真的不象个出身名门贵族,这么样的问题他都能直言不讳地提出来?幸好刚才和梨砂谈话时施放了一个小小的静寂魔法,魔法的效力将持续很长的时间,要是克伦威尔听见科尔斯的这句话,说不定就要找他决斗。“当然不是因为她,不过也可以说是因为她。”
“唔?”
“梨砂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我病好以后,在佣兵之神卡都拉面前发过誓,这一生都将追随她,何况,过去的两年中,是她到处揽活养活我的……”
莱克斯轻描淡写的回答教科尔斯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还这么复杂?一个堂堂的光明大法师居然沦落到差点病死,而且居然还立誓追随一个没不见经传的小小佣兵?听他的话语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凄凉感伤,似乎在此之前他的生活非常的落魄。
“你是一位光明法师啊,在我的记忆中,似乎除了教会的创始人、先知博罗梅奥之外,就再也没有被世人所知的光明大法师了。要是你愿意,一定会有很多君主争相授予你各种头衔,为你提供各种便利的条件,为什么您还要过着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沉默。
见莱克斯不愿意说,科尔斯也不好再问,默然半晌,他才接着说道:“听说光明法师是秩序的守护者,是这样的么?”
“是的。”对于这一点莱克斯倒是好不忌讳,“最早神创造这个神圣的职责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我们要随时准备对付死神的忠实奴仆——死灵魔法师,幸好他们最大的爱好是研究而不是毁灭。奥妙无穷的魔法世界是魔法师最为向往的圣地,只要是法师就没有例外,包括我。”
“教会中还有别的光明法师?”这个问题他曾经私下里请教过索泰坦因大主教和费德修士,他们一个不知道,而另外一个则对这个问题绝口不提。
“至少还有两位,”莱克斯看着远处渺无人烟的农庄,悠悠地说道:“不过,他们都是教会中的高级神职人员,品秩非常高的神职人员。”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不是?”科尔斯问道,“要是你留在教会中,也许会有进入枢机主教团的那一天的。”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遗憾,要成为一个光明法师,首先要有对神明的无比坚定的信仰,还需要对魔法奥妙理解和把握的天赋,细想莱克斯当年的情形,他不能不为他感到非常的惋惜。
莱克斯当然很清楚他话中包含的意思,一哂说道:“要是他们肯让我留在教会中,我怎么可能才是个枢机主教?也许是教廷的四大主司祭之一,也许是四司铎之一,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教宗的候选人也说不定。”摇了摇头,他接着道:“不过,即使是他们让我进入教廷担任高级的职务,我想我也不会接受的,殿下并不是一位教会的神职人员,对于教会内部的许多事情,我想您并不是十分清楚。总而言之,我是一名阿里乌派的信仰者,被宣布为‘背离神的人’,已经是我的运气,别的阿里乌信仰者全部都是异端,都被抓进圣本笃修道院了。”
听见莱克斯提到“本笃修道院”,科尔斯的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丝凉气,他也曾听人说起过这个地方,位于波西提帝国南方丛山峻岭中的这个修道院始建于二世纪,后来成为教宗的夏宫,但是从五世纪开始,这里就以对离经叛道的异端进行审判和裁决闻名于世,即使象伊迪斯大主教索泰坦因这样在教会中享有清明声誉的高级神职人员,提到那里时也是一脸的惶恐不安,还带有几分不忍。
“……阿里乌派认为凡是神职人员就有预言的神赋,这与《法典》是相悖逆的……”科尔斯对教会中错综复杂的教派和教义实在是知之甚少,这一句还是他在一次宫廷聚会上,听主教大人和人聊天时说的。“再说,也不是所有的阿里乌派都被审判吧?除了你,难道就没有别人被宽怒吗?”
即使是在大雨中,莱克斯又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但是科尔斯很清楚地看见莱克斯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他淡淡地答道:“也许吧。不过,我想费德修士对这些应该更清楚,他是教廷特选出来体察信徒信仰和忠诚的神职人员,四殿下要是对阿里乌派人士的下场感兴趣,可以去向他请教。”
说完这些话,莱克斯闭上眼睛,静静地矗立在雨中,再也不理科尔斯。
科尔斯的脸猛然涨得通红,他没有想到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么个效果,怔了半天,才嚅嚅地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清楚我在说些什么,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要是因为这些无知的言辞冒犯了您的话,请您一定要相信,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是希望通过这些话题和您进一步地熟悉的。”
“我接受您的道歉。而且,当我们现在一起肩并肩战斗时,我想,我们应该是非常熟悉了。”听完他的话,莱克斯恢复了惯常所有的神态,徐徐说道:“我也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看着科尔斯一脸的惊讶,他笑着道:“你是希望在战事结束后,我能够留在伊迪斯吧?”
“如果您愿意,我希望您在战后能接受伊迪斯国师的职位,或者,成为大公的首席顾问,这样更适合发挥您的睿智和才能。”他本来想部分地保留自己的想法,但是转念一想,在莱克斯这样的人面前如此做作,实在是太不明智了,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就索性把自己的考虑合盘托出。
“我父亲在几年前就开始考虑把治理公国的权力交予我们兄弟中的一个,而这场战争过后,我想这件事会马上进行的。您知道,我的母亲出身贫寒,而且还不是我父亲的正妃,因此虽然我自认为在兄弟中也算是最有才华的人,但是在继承大位上,我毫无优势可言。不过,要是有了您的襄助,我将成为最有力的大位继承者候选人,我父亲将会更加慎重地考虑这件事情。而且,即使我不会成为下一任伊迪斯公国的君主,我也将竭力推荐您成为新大公的顾问,或者首席大臣。”
“即使届时我不能成为下一任大公,但是我想,我的三位兄长中的任何一位,在继承了大位后都不会轻视我的能力,更不会轻视您的能力,如果您不能辅佐我,那么,辅佐我的兄长,也一样能够完成咱们的心愿……”
“伊迪斯只是北方大陆的一个小小的公国,要想留下象您这样的魔法大师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象维克多法师或者利奥法师这样的人物,也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诚心诚意地邀请您留下,为了实现您心目中的理想,同时也是为了实现我心中的理想。”
安静地听科尔斯说完这番话,莱克斯默然思索着,良久才说道:“我可是个被教会宣布为‘背离神的人’,要是我成为伊迪斯公国的重臣,教会将会怎么样对待新的大公?”
“你也是一位光明法师,我想教廷不会对一位光明法师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吧?”莱克斯对莱克斯眨眨眼睛,戏谑地说道:“当年你都没有被宣判为‘异端’,现在公布了你光明大法师的身份,教廷应该不会再宣布您是异端吧?不过请您回去做枢机主教的事,我倒要很认真地考虑考虑……”
两个人同时抚掌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