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你为什么会突然到誓言城·欧泊斯这?你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了。”
不死者俱乐部内,瑟雷少见地从吧台后钻了出来,坐在酒桌上,一边啃着炸薯条,一边对身旁的人问道。
“决策室的诏令,伯洛戈他们发现侍王盾卫囤积衰败之疫时,便已经紧急召唤我了,你也知道荣光者因个体力量过于强大,穿越曲径有极大的风险,所以我一路狂飙,飞了好几天才到这。”
伏恩拿起一个快要用烂掉的纸杯,将酒水一饮而尽,“就像……就像破晓战争时,那些先贤吹散阴云,成批成批地晒死夜族那样。
克莱克斯家的力量,在针锋相对的决斗中,可能不占据什么优势,但改变战场的大环境、操控气象,我们很玩的来。”
瑟雷一边听着伏恩的话,一边认可地点点头,感谢这个混蛋把雾气都抛入高空了,这一阵以来,可能是誓言城·欧泊斯建立起这几十年以来,天气最好的一阵。
平常天空阴沉沉的,不见丝毫的光亮,瑟雷还能大大方方地走出门,不必过于担心阳光的炙烤,可现在,他光是站在门口,就能嗅到阳光的炽热气息。
好在这晴朗的天际只是暂时的,随着城市从灾难里恢复过来,停摆的工厂重新投入运营,那些熄灭的炉火再度燃起,弥漫的阴云将再次笼罩住这座城市。
“彷徨岔路算是彻底毁灭了吗?”瑟雷又问道。
锡林临走时,疯了一般统驭着岩石峭壁,将结构本就脆弱不堪的彷徨岔路,彻底推向了毁灭,如今再去大裂隙内,曾经那连绵不绝的、肉瘤般的诡异建筑们已经荡然无存,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不清楚,”伏恩摇摇头,“但我知道,只要这个世界上继续有魔鬼,那么就会有恶魔,就会有亡命徒……当这种人聚集在一起时,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可以被视作彷徨岔路。”
“治标不治本,是吗?”瑟雷笑了笑。
一阵脚步声传来,骷髅架子的博德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薇儿就跟在他的脚边。
“好久不见啊!伏恩。”
博德兴奋地对伏恩喊道、招手,接着一个大大的拥抱直接把伏恩抱了起来。
“轻一点,轻一点!”
伏恩连连惨叫着,博德的骨头架子硌的他胸口生疼。
薇儿跳上酒桌,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蹭过伏恩的手掌,伏恩愣了几秒,才开口道,“薇儿?”
伏恩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薇儿的脑袋,“怎么变成黑猫了,我记得我离开时,伱还是一只橘色的长毛猫。”
薇儿说着舔了舔爪子,“猫的寿命远不如人类,你走后不久,我就更换了一具新的躯体。”
“讲真,伏恩,第一次见到帕尔默时,我真没想到,他会是你的儿子。”博德在一旁坐下,和伏恩叙旧道。
“怎么?长的不像吗?”伏恩说着摸了摸自己自认为很俊俏的下巴。
博德说,“没有,只是单纯的、难以想象你这种人会有后代……我一度以为你已经绝育了。”
“啊?”
“确实,有些人给我们的印象太深刻,太特殊了,以至于我们很难想象出,他们结婚生子的样子,”薇儿补充道,“但也有例外,就像物极必反一样,瑟雷就是个很好的反例。”
“好了,停一停,各位,我们是来叙旧,不是来搞审判的好吧。”瑟雷连连投降。
伏恩转过身子,看向酒吧的另一边,只见那里的桌椅已经被清空了,幕布占据了一整面的墙壁,伯洛戈和帕尔默哈着腰,调试着设备,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他们在干嘛?”
伏恩问道,从他进来这,这两人就一直在忙,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今晚有个活动,你要参加吗?”薇儿说。
“什么活动?”伏恩意识到,自他离开,不死者俱乐部已经变了很多。
“电影马拉松。”
瑟雷补充道,“就是一口气看完好几部电影。”
“听起来还蛮有趣的,怎么参加?”
“只要在这待着就好,时间到了就开始播片。”瑟雷说。
门铃声响起,第一批客人已经来了,艾缪带着拜莉还有巴德尔进入了室内,哪怕是来这,巴德尔也不会脱下他那臃肿的防护服。
“工作如何?”瑟雷问候道。
“还好吧,“艾缪一脸的疲惫,“我们刚刚调试出了消耗剂,可以冲刷掉残留的衰败之疫,接下来就是后勤部的工作了,他们会对全城进行喷洒,避免衰败之疫产生堆积,把它们消耗干净。”
后勤部忙着的同时,升华炉芯也在高强度加班工作,荣光者们掀起的高强度以太乱流,仍残留在城市之间,为了避免二次灾难,想办法把所有超凡威胁清除的工作,就交付给了升华炉芯。
瑟雷和博德起身到了后厨里,两人开始准备些食物,例如披萨薯条之类的,大家都快忘记了,其实不死者俱乐部也会提供餐食的。
过了一阵后,又一批客人到来了,是哈特、坎普、雪莱,荣光者的冲突中,三人因为休假,并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但当衰败之疫扩散至全城时,处于休假的外勤职员们都被调动了起来,三人也没有例外。
Wωω¸ тт kǎn¸ ¢ 〇 好在几人都没受伤,唯一算得上伤势的,应该是哈特,可能是来自于衰败之疫的影响,哈特那身保养秀丽的毛发,大片大片的枯萎,并且出现了脱毛的症状,就像斑秃一样,一块接着一块。
哈特有些抑郁。
不死者俱乐部很少同时迎接这么多的客人,气氛有些过于热闹了,帕尔默甚至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不死者俱乐部第一次电影马拉松”。
原本这次电影马拉松,帕尔默以为只是和伯洛戈窝在沙发上,看一宿电影而已,可伯洛戈忽然提议,要拉上朋友们一起。
见伯洛戈做出这样的改变,帕尔默倍感意外,可能是这场冲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伯洛戈这个自闭冷漠的家伙,帕尔默喜欢伯洛戈这样的改变。
现场布置的差不多了……其实也没布置多少,只是架起放映机,拉起荧幕而已。
“可惜了,组长他们没法来了。”帕尔默自言自语道。
经过一个月的抢救,列比乌斯终于度过了危险期,人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仍不具备行动能力,医生说列比乌斯有很大可能,会陷入瘫痪状态,对自身的强行统驭不仅扭断了骨骼,也伤害到了神经。
听到这些时,伯洛戈等人都一脸的灰暗,好在医生没有把话说死,列比乌斯也是有顺利康复的可能,杰佛里一直陪同在医院里,并接受着后续的治疗,这么来看,特别行动组完全陷入了停摆中。
这不是伯洛戈该操心的事了,他只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压力充盈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大家的精神已经被绷紧到麻木了,他们需要片刻的休息,来短暂地逃离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
“丘奇呢?”
伯洛戈看了一圈,他没有找到丘奇。
“丘奇?”
提及丘奇,帕尔默忽然一脸的怒意,“这个混蛋来不了了。”
“啊?”伯洛戈问,“他拒绝邀请了?”
“算是吧,我猜那个混蛋,应该正和阿菲亚在约会。”
帕尔默一想到这些就一肚子的气,先前丘奇总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被秘能反噬后,秘能像是把他那份纠结的心思,一并吞没了般,这家伙就像顿悟了一样,再也不拧巴那些奇怪的想法了。
结果就是,丘奇·波顿,帕尔默的前任搭档,最为要好的朋友之一,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只要一下班,他就会消失在垦室里,听其他人讲,丘奇找了份兼职,帮忙照顾花花草草。
生气之余,帕尔默也为丘奇庆贺着,虽然中间有许多的曲折,但丘奇那破碎的人生终于被某些东西束缚、拼凑起来了。
帕尔默露出欣慰的笑意,接着又是变成了一肚子的怨气。
“我想休假,我好想休假啊……”帕尔默喃喃自语着。
“只要忙这一阵,我们就可以休息了,”伯洛戈补充道,“准确说,等其他外勤职员复工后,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现在外勤部的外勤职员只分两种人,一种是正在住院的,另一种是在外工作的,像伯洛戈和帕尔默这种健康的职员,在现在是极为珍贵的劳动力。
应该没有客人会来了,伯洛戈摆好了椅子,瑟雷与博德端来餐盘,上面盛满热气腾腾的美食,该说不说,瑟雷是个不错的厨子,伯洛戈很喜欢他炸的薯条,据瑟雷所说,他在厨艺这方面,有着几百年的工作经验,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比的过他。
室内的灯光暗了下来,大家坐在位置上,哈特他们几个坐在了一起,帕尔默也凑到了边上。他想和自己的老爹保持距离。
伏恩根本没去理帕尔默,他和瑟雷他们坐在了一起,他们算是老朋友了,多年未见。
拜莉和巴德尔有些拘谨,她们不经常来这,坐在了后面,伯洛戈和艾缪空了出来,他们坐在中间,被这几群人挤在了一起。
放映机缓缓启动,投射出光芒,打在了荧幕上。
“说来,我们要看的是什么?”这时瑟雷才留意到这件事。
“嘘!”
帕尔默竖起手指挡在嘴唇前,示意瑟雷闭嘴。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响起,哈特大口大口地咬断了那些脆脆的薯条,其他人纷纷扭头看向哈特,哈特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点饿。”
一个短暂而清脆的“砰”的声响起,然后是一些轻微的、嘶嘶的、气体逸出的声音。
酒香在黑暗里弥漫,伏恩抓起酒瓶,用力地灌了一口,回到不死者俱乐部这个鬼地方,让伏恩想起了过往的许多事,他甚至觉得自己又变得年轻了起来,变成了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家伙。
伯洛戈低声道,“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是指什么?”艾缪小声问道。
“从正经的观影会,变成一场随意且混乱的聚会。”
“这本就是聚会,不是吗?”
艾缪刚说完,瑟雷忽然腾地站了起来,他环视了一圈,接着说道,“各位,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于拘谨了。”
博德用力地摇晃酒瓶,伴随着一声爆炸声,哗啦啦的泡沫飞溅,与此同时荧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乐声渐起的。
并不是所有人的观众都是电影的爱好者,所以伯洛戈和帕尔默挑了一个不那么过分的电影,一部合家欢电影,只是在电影马拉松的漫长历程下,一口气把整个系列看完,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起初大家还能欢笑个没完,慢慢的,声音就静谧了下来了。
哈特吃饱喝足,睡衣忍不住地涌上头,不知不觉中,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巴德尔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只是那厚重的防护服下,已经响起了隐隐的呼噜声。
其他人更不要说了,都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只有伯洛戈他们几个,还保持着精神,继续观阅着。
观影之中,艾缪并不能全身心地投入故事之中,她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去想一些别的事,关于伯洛戈的事。
在唤醒伯洛戈的过程中,艾缪知晓了伯洛戈为何抗拒自己潜入他内心的深处,因为伯洛戈一直被阿黛尔的死困扰着,他就算杀死了那些仇敌,可刻进心底的疤痕仍在散发的痛意。
艾缪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在她的心底有着一种深邃而复杂的情感,她的内心似乎开启了一扇通向未知的大门,而她又不确定这扇门是否会带来幸福或是失落。
再想起自己在忏魂曲中所见到的幻觉,它勾起了艾缪心底最恐惧之物——来自伯洛戈的憎恨。
自我怀疑在艾缪的心底滋生,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资格去追求伯洛戈,这种感受让艾缪这段时间以来倍感不安,她不断思考、揣测、犹豫,有些时候不免患得患失。
同时艾缪也明白了许多事,关于伯洛戈的那部分。
艾缪相信,伯洛戈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也相信,阿黛尔对伯洛戈的影响之深,几乎重塑了伯洛戈的心智。
那是个完美的人,艾缪透过伯洛戈的记忆看到了,也知晓了伯洛戈的矛盾之处。
伯洛戈的内心充满了对阿黛尔的不舍和对自己的好感产生冲突。伯洛戈被阿黛尔的温暖治愈,也被她的温暖困住。
艾缪想伯洛戈是个正直的人,他认为自己不能一边心里想着阿黛尔,一边接受自己的好感,所以伯洛戈才总是那副矛盾的模样,他需要解决自己的问题,才能接纳别人,不然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自己,乃至阿黛尔,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想到这些,艾缪便感到一阵甜蜜的烦恼,伯洛戈越是因此感到迷茫与怀疑,越是证明他的善意纯粹,艾缪越是难以挣脱,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一并陷入循环的涡旋里。
电影结束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对于艾缪而言,显得无比短暂,大家一时间都没有缓过来劲,摇睡睡熟的家伙,室内喧哗了起来。
伯洛戈眨了眨发干的眼睛,对艾缪问道,“电影如何?”
“还不错,”艾缪说,“但我以为你会邀请我去电影院,就我们俩。”
艾缪知晓伯洛戈的矛盾所在,但她已经受够了等待,艾缪可懒得让时间解决问题了,所以她不放过任何进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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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下次我会弥补上的。”伯洛戈说。
停顿了一下,伯洛戈又说道,“很有趣,艾缪。”
“你是指什么?”
伯洛戈说,“你说‘我来救你了’,在那场战斗中,我听到了。”
艾缪显得有些意外,“怎么了?”
“自我成为不死者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伯洛戈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谢谢你,艾缪。”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