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个晚上覆盖了整个北方,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荣文醒的早了些,从窗户外看过去, 雪还没停, 他忽然起了兴趣, 洗漱之后就推开了门。
他记着以前武阳下雪的时候, 宋甜甜都是最早到他家的, 穿一身红袄,捧着团雪,直接塞进荣武的被窝里, 把荣武吓醒之后就跑。
接着李砚就该到了,跟宋甜甜假笑一阵, 再团起个雪球往她脸上一扔。
再然后自己就不知道怎么的加入了战局, 几个人打打闹闹, 玩得尽兴了再喝一碗荣蕊煮的热汤,才算过好了这个冬天。
荣文抬起手, 接下一片雪花,看它在自己的掌心里慢慢消融,竟笑了一下,抓不住的东西才会那么美好啊。
雪姬远远便看见荣文蹲在一片白雪中,叫人拿了件长披风, 走了过去, 搭在荣文的肩膀上, “文少爷, 天冷了, 您不能只穿这些了。”
“李砚总跟我这么讲,”荣文抖了下肩膀, 把披风的带子系在胸前,“他总说我是为了好看,为了面子……”
“那您?”
“的确是为了好看。”荣文哈哈大笑,俊朗爽快的表情同雪姬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她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位公子是樱雪楼的常客,几个小姐妹为了争抢他勾心斗角得厉害。
因此她也想尽办法能吸引到他的注意,毕竟妈妈讲过,做成了荣文公子的生意,以后就不用愁了。
荣文出手果然大方,一连包了她三个晚上,却只是同她下棋、听她弹曲、讲些风花雪月的话,连碰她都很少。
他对她以礼,她却待他以真情。
一开始就是个输局。
而宗煜却为她出了主意,一个让她现在后悔却无法弥补的主意。
“文少爷……”雪姬心中一痛,她无法隐瞒下去了,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啊,她怎么可能让他为了自己再受任何的委屈。
荣文看雪姬忽然跪下来,赶紧去搀她,“地上这么凉,你前些日子才掉了孩子,身子搞坏了怎么办。”
雪姬不出声,流着眼泪不断摇头,“我对不起您!”
“哭什么,”荣文矮下身子,用拇指轻轻擦去雪姬的眼泪,“如果说你是宗煜派来监视我的这事,我早知道了。”
雪姬愣住,她惊讶地看着荣文,“那孩子,”她泣不成声,不敢再碰荣文,“孩子也是我说谎……”
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刺痛了荣文,但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把罪过归在雪姬身上的,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本来孩子已经没了,就不要再提了。”
雪姬扑在荣文的腿上,“我还害您,害您和三少爷反目!我!”
“傻姑娘,起来吧,”荣文把雪姬搀起来,却和她保持了些距离,“别想太多了,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雪姬还想握住荣文的手,却被荣文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她清楚,这就是结束了。
像樱雪楼里的小姐妹一样,她再也等不到文公子的光临了。
临走之前,雪姬望着荣文的背影,他站在那皑皑白雪之间,宛如一尊静立的雕塑,他太聪明了,以至于身边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感受。
他的悲伤和他的失落都被这大雪渐渐掩埋。
荣文叹了口气,他想和李砚喝酒了。
……
宋甜甜坐在屋顶上,皱着脸,她觉着这雪下得太小了,就这么薄薄的一层,顶个什么用啊。
她对着天空,伸长了脖子,张大口,想尝尝雪的味道。
“甜甜?”杨天明仰着头,看着她笑,“这是做什么呢?”
宋甜甜兴奋地朝杨天明挥手,“我在尝雪的味道!”
“什么味道啊?”
“嗯,”宋甜甜砸吧砸吧嘴,“没什么味道,我以为会是甜的呢。”
宋甜甜又道,“以前在李府的时候,杏儿会给我们做甜的雪,她把雪上撒上蜂蜜,和着些蜜饯给我们吃。”
“对,杏儿最擅长这些了,弄得什么都很好吃。”
两个人说完,心里都有些惆怅,停了嘴。
“不好玩,我要回去了。”宋甜甜心里有些别扭,一想到杏儿眼泪就要往下掉。
杨天明看了看屋顶的高度,惊道,“您可怎么下来的啊。”
宋甜甜指指边上,“有个梯子来着。”
杨天明四处看看,哪有什么梯子。
这当然难不倒宋甜甜,她看着杨天明,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向前滑了两步,从天而降。
杨天明的瞳孔骤然紧缩,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臂,把宋甜甜牢牢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天实在太冷了,才显得两个人的怀抱那么滚烫。
……
李墨怕冷,这时候就偎在营帐里,点着火盆。
他的手里不是军报,而是秋言曾经的习作,当年他是手把手教的秋言写字,因此两个人的字迹都有些像。
以前的回忆太美好了,让他不忍再去想,他把那纸张靠近火盆。
可那纸上刚沾上火苗,他忽然满眼含泪的把火灭了掉。
终究是放不下,谁放得下呢。
……
“碰!”元慎截住荣武的牌,满意地把牌一推,“我胡了。”
荣武凑近看了看,果真是好牌,不甘心地掏出了银子。
秋言刚刚学,还很生疏,偏着脑袋仔细想着该怎么出这个牌。
“秋言,该你了,”荣武知道李砚赌运非常,元慎记牌又是把好手,把自己唯一能赢钱的机会都押在了秋言身上。
秋言看看坐在对家的荣武,舔了舔舌头,“我好像是胡了吧。”
“我看看,”李砚把脖子伸到秋言的位子上,看了一眼,便把牌推了开,“胡了,确实胡了。”
李砚比秋言还高兴,一个劲催着荣武掏钱。
荣武把头栽在牌桌上,“我怎么就赢不了呢!”
“不只现在赢不了,”元慎瞟着远方,看着远方属于他们几个的帅帐起了大火,“马上就又输了。”
他们四个正坐在高处,瞧着底下的这一切。
“这奸细还没我有心计呢!”荣武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把仅存地积蓄都奉献给了元慎和李砚。
只有秋言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