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又是跪,又是拜,折腾的原本就胃口难受的李砚眼冒金星,他倚在祠堂后面那个小屋的墙后,翘着腿,不甚舒服地闭着眼。
这地方没人能注意到,他却可以看到别人的动向,不错。
族人们全都休息了,老刘带着一干下人正在祠堂里准备着晚上守祠堂的一应物事,忙得不可开交,李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忙,明明大祭一年一次,他们比这些主子都熟悉流程。
正这么想着,秋言端着两盘祭品经过了李砚身边。
他果然没有发现李砚,李砚不得不吹了声口哨,才引得他的注意。秋言看李砚蜷着身子待在墙角十分好笑,问了句,“青水蓝天大家雀?”
这暗号从秋言嘴里说出来,让李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他勾了勾手指,“你来一下。”
秋言闻言走近了李砚,“怎……”
他话还没说完,李砚手就十分快的从他的盘子里拿走了个白皮点心,抓着看了看,好像不是自己喜欢的枣泥馅,但算了。
秋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砚这一系列动作,抖着手,指着李砚嘴里那块点心,“这是对祖宗不敬啊……”
李砚想了一想,点点头,又拿出来一个,直接塞进秋言没有合起的嘴里,“对,祭祀得用单数。”
李砚看秋言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便伸出手,托着秋言的下巴往上推了两下,“你倒是嚼一下啊。”
……
秋言无语凝噎,这三少爷自己对先祖不敬就算了,何必拖自己下水呢。他把糕点从嘴里拿出来,刚想说话,李砚就抢先堵住了他的嘴,“别出声,我听不见了。”
“智儿确实是该成亲的年龄,□□国公家的千金大他两岁,怎么不选忠勇伯家的女儿呢?”
秋言听到小屋里传来的声音,知道这是说大少爷的婚事呢,这些日子荣国公经常来拜访也有这样的原因。
“长两岁更知道疼人啊,荣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懂事,非常识大体,她母亲早逝,荣家上下都是她操持着,也很能干,我看她没错。”这是李夫人在说话。
“□□家现在在朝上影响力也不如从前了,而且据说还明着和郑王爷作对,我看礼部尚书的闺女不错,而且礼部尚书的地位中立,两不招惹……”
李砚忍不住骂了个脏字,“成天除了巴结郑王爷还知道点什么。”
秋言不敢开口,静静听着。
“我话也就直说了吧,”李夫人和平时唠叨李砚的口气完全不同,十分威严,“我家老爷和荣国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俩孩子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更何况智儿去哪样的媳妇是我们家的家事,说出来就是给你们打个招呼,没要你们的建议。”
一时间小屋里没了别的声音,真不愧是夫人,秋言暗暗感叹。
“内人说话直,大家也别往心里去,”李楚就温和了许多,“但事实也就是她说的那个样子,日子就在下月的十六,还望大家赏个脸。”
李砚不可思议地张着嘴,小声对秋言说,“我听荣武说,根本没定日子呢,我爹可真有魄力啊。”
秋言轻笑,“这些宗亲实在太烦人了。”
“这太急了点吧,朝中局势还不明朗……”
“朝中局势怎么不明朗了,我就是不想和郑王爷一派同流合污,你如果觉得向他献媚能保住李家的地位尽可以去,如果你能做到国公的地位,我把家主让给你也无所谓。”李楚的声音陡然拔高,看样子是动了怒。
“停停停。”一位老者在中间调停,“夫人说的没错,智儿的婚姻大事确实不该是由我们决定的,而且只要我们行的端做得正,也不必惮于郑王爷的势力,今天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不要起无谓的争执。”
李砚听他们也打不起来觉得没什么意思,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秋言立马跟在他的后面。
祠堂前各个丫头小厮都放下东西又回厨房拿新的,谁也没在意李砚。
秋言深感刚才吃了贡品的罪恶,对着祠堂上的牌位连叩了三个头,叨念着祖宗莫怪。
李砚抹抹嘴边的食物渣滓,有些好笑地看着秋言,顺手又从一边的盘子里拿了俩,刚往袖子里放呢,就听见秋言一声呼喊。
“三少爷!”
这声音似嗔怪似撒娇,听得李砚浑身酥麻,乖乖地把那两块点心放了回去,又装模作样的摆了两下,“好好好,我不吃了还不成吗?”
秋言叹了口气,拿李砚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砚凑近他,也跪在祠堂里边,“你以后还来找我吗,你的功课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秋言提到这又觉得有些失落,他提议道,“那我还按约定好的,我去后山找你。”
李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一拜。
“但是呢,三少爷你以后可别打架了,不然你会被禁足,我的课业也得不到提高。”
还挺会算计,李砚中指和拇指并在一起,弹了下秋言的脑门,“少爷我答应你。”
秋言揉揉自己的额头,笑着道,“那我先忙去了。”
……
“可算懂点事了,知道拜拜祖宗,刚刚瞧你都要睡过去了。”李智撩开衣服下摆,跪在李砚的边上。
“这都被你看见了,”李砚心情好,看着他哥都觉得英气逼人了几许,“爹可把日子都给你定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
“秘密,”李砚故作神秘,“你这可算是如愿以偿啊,拜得哪座观音庙啊,我也去试试。”
“林县的那座。”
李砚点点头,“记下了。”
“你还真就信了啊!”李智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这弟弟是聪明还是蠢了,“等荣蕊嫁进了府,你要多帮着点她啊,咱家规矩多,万一犯了错又得招那些宗亲的话柄了。”
说的好像荣家的规矩少似的,李砚内心里暗暗说了一句,面上还是笑了一下,“我知道,她是我亲嫂子,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真没想到这么快。”李智的笑容是离不开嘴了,“你知道是哪天了吗?”
“下月十六。”
“真的?”李智更加高兴,转而又忧道,“时间这么紧也不知道准备得过来吗?”
“放心,我听荣武说,荣姐姐把嫁衣什么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花轿了。”李砚实在看不得李智脸上的肉麻表情,摇了摇头,站起来,“答应我,哥,荣姐姐进了门你就不要再这样笑了,实在让人瘆得慌。”
“你这死小子。”
李砚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在祠堂里怎么能出言不逊呢,你可是未来的家主。”
他一边笑一边离开了,走在路上忽然觉得情爱真是件难以捉摸的事情,让人喜忧不定的,但愿自己同秋言不要经历这种苦难才是。
秋言捂着脸打了个喷嚏,杏儿赶忙把摆在他面前的贡品挪开,“你真不是生病了吗,最近总看你打喷嚏。”
秋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其实身上也不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