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宇德倘若是真心想要让司徒君璞当儿媳妇,那么此事只会惹得慕容宇德对萧敏钰更加反感。 可要是慕容宇德这赐婚的心意只不过是表面功夫,那么他也便可以拿司徒君璞冲撞千羽皇后的事制造事端了。
安贵妃这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响当当的,一来可以试探慕容宇德的心思,二来可以给慕容麟添堵。不管到时候萧敏钰和司徒君璞谁出了事,难痛苦的莫过于慕容麟。
司徒君璞也听出了安贵妃的意思,不过她关注的侧重点却和萧敏钰截然不同。与情绪激动的萧敏钰不同,司徒君璞依旧十分淡定地摆着一张无辜脸。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小女子打小就有个坏习惯,一旦失眠就会唱歌。前几日小女子确实因为水土不服而整夜失眠,故而唱歌解闷。谁知却惊扰了娘娘安眠,小女子无意冒犯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司徒君璞说着朝萧敏钰屈身行礼。
司徒君璞的镇定极大地安抚了萧敏钰的神经,萧敏钰平复了一下心情,冲司徒君璞扯出笑容。“司徒小姐无须自责,你初来乍到,不能适应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你那奇特的习惯,还是需要改改,你不知我们千羽皇宫的布局,那偏宫虽然院里喧嚣,可你夜半高歌,也难免惊扰了别人。”
萧敏钰半是安抚,半是警示。司徒君璞半夜高歌和翠竹闹场的事无法隐瞒,萧敏钰也没有办法睁眼说瞎话,只能委婉地替沈梦璐开脱。
“是,小女子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司徒君璞明白萧敏钰的意思,温驯地应了一句。
安贵妃却是冷笑一声。“萧妹妹,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萧妹妹可不能因为她是皇上内定的太子妃,就有意包庇。在宫中大肆喧哗,扰乱秩序本就是大罪,别说她现在尚不是太子妃,就算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她如此犯错,也应当受罚。萧妹妹多年不理后宫,莫不是连这基本的宫规都不记得了吧?”
萧敏钰心头一紧,用力抿唇沉默。安贵妃这是铁了心要治司徒君璞吗?
这是活生生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司徒君璞垂下眼眸,讥诮地勾了勾嘴角,再抬眸又换上了小白兔一样无辜的脸。“贵妃娘娘,小女子初来乍到,尚未学习千羽的宫规,还请娘娘海涵。”
“海涵?”安贵妃站起身来,走到司徒君璞面前,轻蔑地望着她。“你好歹是堂堂将军之女,还曾是屡岚御赐的太子妃,你就算不懂我们千羽的规矩,难道连这基本的素养都没有吗?还是说你们屡岚的宫规家教就是这么差劲,一个两个的都如此上不了台面!要果真是国风如此,那本宫倒是可以网开一面的。”
安贵妃前面一句是针对司徒君璞,后面那两句却是将萧敏钰和整个屡岚都一起给骂了进去。萧敏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司徒君璞的眼眸也冷了几分。
“萧妹妹,你本是屡岚的公主,屡岚皇宫的规矩,只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不然,你对本宫说说,要确实是你们屡岚的国风如此不堪,那本宫也就不好追究了……”见萧敏钰不说话,安贵妃越发得气焰嚣张,得寸进尺。
萧敏钰面色发白,用力咬住下唇,双拳握得死紧,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赤果果的人生攻击啊!司徒君璞美眸一凝,侧身挡到了萧敏钰面前,不甘示弱地回到。“屡岚与千羽的国风宫规的确是大不相同,小女子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小女子原以为这普天之下,皇后才是国母,后宫之内,都应是以皇后为尊,不曾想千羽的国风却是如此独树一帜,竟是以贵妃为尊,小女子真是长见识了。”
司徒君璞言谈之间满是嘲讽,安贵妃的眼眸陡然一沉,不由得怒喝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狂妄女子!来人呐,给本宫将这目中无人,口出狂言的丫头拖下去。”
安贵妃一声令下,便有几位嬷嬷冲上开欲拿下司徒君璞。
“谁敢!”萧敏钰支着病弱的身体挡到司徒君璞面前。“安贵妃,这是本宫的潋滟宫,可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安贵妃冷冷一笑。“萧妹妹,这潋滟宫虽是你的地方,可你这空荡荡的宫殿里,也没个能使唤的人,本宫这么做可是为了替你出气呢,你可千万不用过意不去,也不用太感激本宫。”
说完这话,安贵妃不再理会萧敏钰,只寒着脸对立在一旁的嬷嬷下令。“司徒君璞胆大妄为,冲撞皇后,罪无可恕!还不将她给本宫拿下,押到慎刑司好好处置!”
“是,贵妃娘娘!”嬷嬷们应了一声,一哄而上。
“住手!你们都给本宫住手!谁敢动她,你们谁敢动她!”萧敏钰有些急了,勉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想要去拉司徒君璞,却反被那些身强力壮的嬷嬷推了一把,身形不稳地朝地上倒去。
“皇后娘娘!”司徒君璞眼见着萧敏钰摔倒,不由得惊呼一声,赶紧伸手想要去扶,无奈却被那些嬷嬷阻挡住了。
就在众人推攘之间,有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飞身而来,险险地在萧敏钰摔倒之前,将她护在了怀里。突然窜出的人影让众人皆是一怔。
“母后,您没事吧?”慕容麟焦灼的声音响起。
看到风尘仆仆的慕容麟,司徒君璞微微松了口气。太好了,萧敏钰如此病怏怏的模样,要是这么一摔,指不定摔出什么毛病来。
“麟儿,是你!”见到久违的儿子,受惊的萧敏钰惊喜地唤了一声,随即便赶紧挣扎着起身。“母后没事,你快去看看司徒小姐。”
慕容麟一转头便望见了被一群嬷嬷围困着的司徒君璞,顿时眼眸一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慕容麟小心地将萧敏钰扶到软榻上坐下,这才一步一步地朝那群嬷嬷走去,长腿一扫便将那群不知好歹的嬷嬷一一踢翻在地。
“来人,给我将这群以下犯上的狗奴才统统拉出去,杖责八十!”将司徒君璞护在怀里的慕容麟冷睇着安贵妃寒声下令。他话音刚落,吟风为首的侍卫便冲了进来,将那些嬷嬷一一制住了。
“太子殿下饶命啊!贵妃娘娘救命啊!”嬷嬷们慌做一团,赶紧讨饶求救。
“住手!”安贵妃出言阻止了吟风等人的动作,面色冷然地望着慕容麟,冷笑不已。“太子,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皇上的旨意,竟敢擅闯潋滟宫!”
慕容麟这小崽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真是坏了她的好事!不过也好,虽然收拾不了司徒君璞,不过这小崽子私闯潋滟宫却是自己找死来了。
慕容宇德早就下了命令,除了中秋除夕之外,慕容麟无诏不得擅入潋滟宫!也就是说,萧敏钰和慕容麟母子一年之中最多只能见两次面。今儿既不是中秋,也不是除夕,慕容麟却擅闯潋滟宫,那可是大罪!
“安贵妃,我若是再不来,我母后和我未过门的妻子岂不是都要命丧于此了!”慕容麟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是戾气。
慕容麟先前得了慕容宇德的旨意,被迫去迎接突然到来的北宁使团。慕容宇德做主欲替他纳司徒君璞为太子妃的事,慕容麟也是昨晚才刚刚得到消息的。得知司徒君璞被安置到了琉璃宫,慕容麟担心她遭人刁难,在安顿到北宁使团之后,便率先赶回来了。
可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司徒君璞终究是被人盯上了,连他的母后萧敏钰都再次被牵连进来了。得知司徒君璞被安贵妃带到潋滟宫来了,慕容麟便不顾一切地赶过来了。
“太子这话说得好笑。本宫明明是为萧妹妹主持公道来了,怎么到了你嘴里竟成了本宫要害萧妹妹了。”安贵妃神色淡然,笑得不怀好意。
“你少来这一套!你存的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慕容麟冷声反驳,继而对着吟风厉声道。“叫你们将这群狗奴才拉下去杖责,都听不懂吗?”
“是,太子殿下!”吟风应了一声,挥手示意侍卫将那群哀嚎不已的嬷嬷拖了下去。
安贵妃这次并未阻止,只噙着冷笑。“太子若是对本宫的处事方式有所不满,大可去找皇上评理,又何故拿奴才撒气。”
慕容麟嗤笑一声。“好啊,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去找父皇评理去!”慕容麟也正想找慕容宇德问个清楚明白,他这样背着自己擅自做主他与司徒君璞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走吧!萧妹妹你也一道去吧。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慕容麟答应得如此爽快,让安贵妃微微有些不安,不过却还是稳了稳心神,率先举步离开了潋滟宫。
被点到名的萧敏钰纠结地咬住了唇,她也要一起去吗?可她跟慕容宇德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母后,您要一起去吗?”慕容麟小声请示到。
萧敏钰为难地望了一眼慕容麟,随后又将视线落到了司徒君璞身上,“麟儿,你先过去吧!母后与司徒小姐收拾一下,换身衣裳便去。”
慕容麟望了一眼一身素衣的萧敏钰,又看了看被抓乱了衣衫的司徒君璞。“君儿,那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且陪着母后更衣吧!”慕容麟知道安贵妃定会趁着他们不在场,在慕容宇德面前加油添醋,心中也是放心不下。
司徒君璞微微勾唇,对慕容麟露出安抚的笑容。“恩,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皇后娘娘的。”司徒君璞知道萧敏钰单独留下她,定是有话要对她讲。
“好!”慕容麟怜爱地替司徒君璞顺了顺凌乱的鬓角,交待了吟风小心伺候,便大踏步离开了。
司徒君璞搀扶着萧敏钰进了内殿。萧敏钰并未着急更衣,反而是拉着司徒君璞坐了下来。
“司徒小姐,你与麟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萧敏钰歉疚地开口。
司徒君璞的眼神游离了一下。“皇后娘娘,您这话言重了。我跟慕容麟……不,我跟慕容太子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弄月明明告诉她说,萧敏钰对慕容麟的所作所为知晓得并不多,慕容麟也不像是会对萧敏钰说这些的人,萧敏钰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得知她与慕容麟的纠葛的?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萧敏钰勾唇微笑,那笑里却有掩不住的苦涩。“麟儿处境艰难,你不愿嫁他为妻也是情有可原的。”
萧敏钰竟然连她不愿嫁慕容麟的事都知道?!司徒君璞内心的狐疑更深了。“皇后娘娘,请恕君儿冒昧,不知娘娘是从何得知这些的?是……慕容太子对你说的吗?”
萧敏钰苦笑着摇头。“我与麟儿难得才见一面,他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些。”母子难得相聚的短暂时光,慕容麟历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关于慕容麟的事情,萧敏钰知道得少之又少。除了知道慕容麟浪迹花丛是不得已而为之之外,其他的事,萧敏钰一概不知。
直到前两天,有人夜半闯入她的寝宫,留下书信,详尽地讲述了慕容麟罗刹暗帝的身份和他与司徒君璞之间的事,萧敏钰这才对自己的儿子有了更详尽的了解。
“所以,皇后娘娘您才会想着法子让翠竹姑姑给我报信。”司徒君璞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慕容麟明明大摇大摆地出现了,这萧敏钰竟然还会多此一举让翠竹寻事报信。可给萧敏钰送信的人会是谁呢?
“皇后娘娘,那书信您可还留着?”司徒君璞想要从书信上寻些蛛丝马迹,来确认那人的身份。
萧敏钰为难地摇头。“安全起见,我看完书信,便将它焚烧了。”
“哦……”司徒君璞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
“司徒小姐。”萧敏钰伸手握住了司徒君璞的手,眸光恳切地望着她。“我能看得出来麟儿对你是真心的,虽然麟儿目前尚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可无论如何,我都想恳求你不要伤了麟儿的心好吗?麟儿他,实在是个苦命的孩子。”
司徒君璞的手微微一僵,有些牵强地勾起嘴角。“皇后娘娘,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您还是赶紧更衣梳洗吧!那个,皇帝陛下和慕容太子都等着我们呢!”
没能得到司徒君璞承诺的萧敏钰微微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再逼司徒君璞,只随手拢了拢鬓发。“好,那我们走吧!”
“您不是要更衣吗?”司徒君璞奇怪。萧敏钰虽然失宠,可好歹是一国之母,就这么粗衣麻衫地去朝见圣驾,是不是也太随便了点?她听说萧敏钰与慕容宇德本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呢!就算再怎么闹僵,这女人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总也会注重形象才对。
萧敏钰淡淡地摇头。“不用更衣,这就行了。”自从她脱下凤冠霞帔的那一日起,她就已经发誓,再也不会为那个男人妆点容颜了。
好吧!萧敏钰与慕容宇德之间显然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既然如此,司徒君璞便也没有再多嘴,只体贴地搀扶着萧敏钰的手臂,在她的带领之下,朝慕容宇德所在的永安宫走去。
永安宫的气氛有些僵硬,在场的慕容宇德,慕容麟和安贵妃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在安贵妃巧妙掩饰的陈述之中和慕容麟怒气冲冲的反驳之下,慕容宇德已经大概明白了故事的概梗。无非是安贵妃蓄意挑事罢了!
“好了,这事儿朕大概明白了。待皇……皇后和太子妃来了之后,朕自会定夺。”提到皇后二字的时候,慕容宇德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十年了,他与萧敏钰整整有十年不曾见过一面了,慕容宇德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突兀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的发妻。慕容宇德极其复杂地望着殿门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久违的萧敏钰。十年不见,萧敏钰是否还向从前那样美得惊心动魄,令人魂牵梦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