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芝”。
陈安瞳孔一缩,这一路确实太顺了,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没想到竟然应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玄月真,却她眼神闪烁,身体半侧,明显是有了退意,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立场不定。
陈安暗自叹息,俗话说*无情,戏子无义,更何况自己和她还真没什么那么深的交情,指望她救命完全是zì shā的行为,看来还是只能自救。
眼角余光又瞥了一眼自己所处位置与山阳道的距离,悄悄算了一下闯过去需要几息。同时,陈安还分心二用,准备了一番说词,打算先将那雪芝稳住,再图后续。
只是这一切想的虽好,但另一边的那雪芝却不给他表演的机会。
没有任何的胜利宣言,也没有寒暄的废话。那雪芝现身的第一时间便盘膝而坐,将白水锦瑟横于膝,纤纤素手轻抚琴弦弹奏了起来。
轻灵动听的音声宛如从四面八方响起,凭空在陈安与玄月真的周围凝聚出色彩分明的音符,每一个音符都似乎代表着一种道理具现化在现实,妄图将它所笼罩的一方空间吞噬同化,“仙曲纶音第十三式,造化同声。”
这些音符大半包围在玄月真身周,锁定住陈安的则只有一小部分,由此可见那雪芝心最恨的人是谁。
这让两面三刀的玄月真彻底熄了出卖陈安的打算,转而思考起与陈安联手击杀那雪芝的可能性有多少。
只是思来想去都发现,这不现实。百花谷可没有两位阴神尊者炼神巅峰,因此谷内的镇派法宝只能留在谷镇压气运,不可能让她带着随便跑。想要赤手空拳的打败持有白水锦瑟的那雪芝,与单挑元神老祖也没啥区别。
玄月真咬了咬银牙,逃跑无望,她不禁想起了最初的布置,先送走陈安,大不了再与那雪芝做过一场,将声音弄大点,吸引不远处的仙门驻守前来调停,那必是不了了之的局面,自己的最终目的却还是达到了。
随着她下定决心,整个两界峰顶都弥漫了一层粉红色,无数花瓣自天空飘零,霎时之间铺满大地,将这一域都变成了梦幻般的世界。
玄月真这个人做事瞻前顾后,可一旦决定出手,却也不含糊,一出手便是看家本领,极乐迷界。
十里桃花如诗如画,分明的色彩充斥着所有人的视觉感观,让人心宁静,渐渐忘却烦忧,淡化了心嘈杂丝竹之音。周围的音符同化在这幅绝美的画卷,一者解析道理清晰明澈,一者渲染色彩粉饰真实,两者冲突又带着和谐统一,使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缤纷生动起来。
一时之间两界峰,声色犬马五蕴皆迷,徜徉其间,只想永远沉沦再不醒来。
陈安秉持心的一抹锋锐,在这种环境下勉强保持神志不失,但也只能一步一挪地向山阳道逃去。刚刚玄月真出手时已经传音给他,让他先走,他也确实在这两人的争斗插不什么手。玄月真既然愿意出头,他也不会去逞什么英雄好汉,记下这份恩情便是。
眼看着他的逃离,那雪芝眉宇间过一丝戾气,葱白玉指再次拨弦,整个白水锦瑟都激荡起一层荧光。
指尖涟漪散失空,换来的却是一道如泣如诉,如悲如歌的声音。这道声音仿佛唤醒了什么,天地间无数个类似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同试图唤醒沉沦于极乐之的沉迷者。
这些声音都不大,但诉说的却似乎是天地间最正确的道理,让人无法辩驳,只能认同,“仙曲纶音第一式,天语梵音。”
陈安的逃跑之念被彻底压制,各种思绪纷乱,只想着回过头来与那雪芝拼个生死。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那雪芝琴声的影响,必须摒弃,一时之间他竟变的进退维谷,在山阳道口徘徊往复,驻步不前。
玄月真的十里桃林也在这真实的讲述下明媚尽失,晦暗了下来,并且还逐渐带了几分虚幻,有那么几分风雨飘摇即将消失的意思,她的极乐迷界还未发挥效用要被彻底破去,在那最真实最正确的天地至理面前一切的虚幻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玄月真当然不会任由那雪芝发挥,她藕臂一举,臂弯的披帛飞起,落入极乐迷界之,堪堪稳住了这花海世界,随即素手一翻,一柄绘着百样花卉的白底油纸伞落入她掌,被她撑开之后要向那雪芝罩去。
只是,突然之间她心忽生警兆,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将手纸伞抵向身体一侧。
“吼……”
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吼之声传来,带起无边狂风,狂风之有三分鬼气,七分阴寒,所过之处,草木山石尽皆被腐蚀撕裂。
玄月真撑着缚魂伞,体内真元不要钱的一般疯狂地注入其,抵御着那能吹塌整个两界峰的狂风。眼角余光之,那雪芝的白色身影在被黑煞组成的邪风正面吹拂,犹如破布袋般抛飞出去,洒下一捧鲜血;唯有陈安正巧站在山阳道口,躲过了来自山侧的妖风。
狂风只持续了三息,玄月真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
狂风结束之后,她腕骨欲裂,浑身下针扎也似的疼痛,手缚魂伞伞面全部被腐蚀殆尽,只剩下一节枝桠尽折的伞骨。这本不是防御法宝,能勉强防挡下这波冲击只是凭借着材料坚固,在如此强劲的狂风,还能剩下一些残骸已经算是不错了。
顾不得去看那雪芝怎么样,玄月真艰难抬头,只见那邪风源处此时正站着一黑袍大汉,他脑袋圆圆须发张扬,身高怕不是有着丈二,浑身下肌肉结虬,充满了bào zhà性的力量,一双huáng sè的瞳仁泛着凶戾的光芒,射出眼外足有一尺长。
此时他站在山道一侧,看着满地狼藉,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张狂笑道:“逮到你们两条大鱼,本王这次算是无功而返没完成任务,也算是十分值过啊,哈哈……”
“鬼梧?妖王?”玄月真面色铁青,惊骇失声。
这怎么可能?情报不是说凝聚妖王真身的是大妖白风吗?妖王可不是大白菜,这么多年来妖族也不过是四大妖王支撑局面,可见凝聚妖王真身不纯阳元神容易多少。这次白风凝聚妖王真身,已经是不知道消耗多少妖族的积蓄了,怎么可能还能供养另外一位妖王的存在。
“哈哈……”鬼梧大笑不止,其实他白风还要先凝聚妖王真身,只是为了大局他必须要蛰伏以待,但以他张扬的个性哪里忍受的了,现在看到这百花谷主惊骇莫名的表情,他心端的是畅快无。
“我族大计,岂是你等能够想象的到的。本王蛰伏至此是为了给玉矶老儿一个惊喜,你们……嗯?”
鬼梧正说的畅快,忽觉有些不对,他脸色一变,大手立时向着面前的玄月真虚抓而去。
半空之一只黑色巨爪迅速凝结而成,狠狠拍下,把玄月真连同缚魂伞的残骸拍成了点点法力灵光。
“器魂替身?”
与仙门争斗千百年之久的鬼梧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玄月真竟然趁着他自吹自擂的时机,将缚魂伞残余的器灵抽取出来,做成了器魂替身,留下来拖住了他,而她本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鬼梧先是一怔,似乎意识到了某种不妙,连忙反手抓向一旁趴伏的那雪芝。
他手一轻,竟被他抓下来一件纱衣,再看原地,哪还有那雪芝的影子。
原来这二人见机不妙,早当机立断实施了金蝉脱壳之计逃之夭夭了。
鬼梧大怒,他深知这些所谓的仙门羽士一个个怕死的不得了,逃命的本事打斗的本事强出数倍,但也从没想过这二人在被自己重创之后还能玩出这些幺蛾子。
自己可是已经凝聚了妖王真身,算是元神真人当面,没有件趁手的灵宝辅助,仅凭普通法宝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是在率先偷袭先把对方重创的情况下,竟然还被两个不到元神的小虫子逃掉了,这要是传回族内,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自己将会遭到怎样的嘲笑。恐怕千年之内,白风都会骑在自己脖子拉屎拉尿了。
怒火在他huáng sè的瞳仁燃烧,几欲沸腾的黑色煞气缭绕,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架起一阵黑风向着仙门“山城”的方向追去。
在路过山阳道口时,正巧看到了低着头依然呆立在那里的陈安,仿佛还被那雪芝的天语梵音影响着不能动弹。
鬼梧本是仗着黑户的身份来仙门打探消息,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占点便宜捣捣乱,有可能的话甚至想要偷袭一下玉矶道人。而碰到玄月真二人斗法纯属巧合,当然也不知道陈安的身份。在他眼陈安不过是玄月真的小跟班,无足轻重的人物。
但是刚刚玄月真才摆了他一道,让他怒火无处宣泄,而面前这小子又正巧撞在手里,那真是活该倒霉。
鬼梧随手一掌拍出,携带着少许真身之力,向着陈安兜头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