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城门口,站着一位妖兽,人形的妖兽,白色的翅膀上隐隐闪着七彩的光芒。光芒并不十分明显,只是若隐若现罢了,可是却让人觉得如此的夺目,就好象一堆让人动心之极的灵石。
一切非人类的东西,都是灵石。妖兽等于灵石,灵草也是灵石,丹药法宝,一切都是灵石。
这个人形灵石当然是丹田里有个芝麻大妖丹的钟珍。
幸好,一个会说人话的妖兽,人们往往会稍微按捺住心中的贪念,太像人就无法彻底当对方是个兽,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想法。再说这样的妖兽,八成都是有主的。
按照常理推断,高阶修士们不可能放着个稀奇的妖兽不搭理,能收的都收了。
“我要进城,停留两天便使用传送阵去往他处。”钟珍对守门的两个小修士说道。
小修士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
这种情况很少见,简直太少见了。
有一些懂得说话的鸟,灵智颇为不错,不肯住在灵兽袋里,都喜欢蹲在主人的肩膀,时不时见缝插针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但是那些都是真正的鸟。
这一位却是个人鸟,或者说是个鸟人。她却没蹲在谁的肩膀上,不满地抱怨最近伙食太差之类的。
再说她个头与正常的人一样,也没法子蹲在谁的肩膀上。真要这么做了,也太滑稽了。小修士的念头不晓得转到很奇异的地方去了,忽然觉得不太好。
他咳嗽了两声便放行了,边城欢迎任何“人”前来,即使浑身冒着杀气的邪修也要接纳。
停留少于三天,是不用付城费的。钟珍记得很清楚,因此特地同守门的修士说明只留两天。
她从萧不凡空间里弄来的灵草,打算在此卖上一大批。从鬼见渊附近采集来滋养元神的灵草,在此地卖不起价格来,还得等到了其他地方贩卖。
主要是组队到那里采集这种灵草的人很多,只要不深入浓雾区,就算在边缘地带。眼神够犀利也可以有所斩获。
钟珍直接寻了几个店铺。在人家异样的眼神中,卖了一大堆灵草。她对这个城虽然抱着许多怀疑的态度,可是居民们的确比别处要纯良。即使眼中闪现出贪婪,很快就变成一种淡淡的愧疚感。
边城的人性情温和,不少人很热情,但那是对本地长期居住的修士。对于外来者,只有一些基本的客气。倘若听说人家打算长期留下。客气就会变得真诚了许多,就好像是接纳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儿一样。
卖了灵草,钟珍慢慢走向她想要去看的地方。
今天不是决斗日,也没看到步青萝吹笛子卖艺。她路过决斗台,直接走到城主府不远处的广场,站住了脚步。仰头细细地打量着边荒老祖的雕像。
几年前她看过一次,这次却看得更加的仔细。
她认识的人中。找不到与这位老祖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那么他究竟有没有投一滴精血进入乾坤镜中呢?又或许,将功法带进镜子的那缕神识就是此人。
雕像透着一股悲天悯人,就好象那种在灾年不得不施粥的大善人一样,带着怜悯,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施舍。
这一种充满高贵的平易近人,换句话说,是一种绝对的虚伪。
是哪位工匠如此好本事,能将一具雕像雕刻得如此传神,钟珍不由得非常敬佩。
她想起十二岁初次见到杏花老祖的雕像,浑身上下都被风沙给侵蚀,坑坑洼洼,但是那双眼睛,直视远方的天空,仿佛要看透天际。她那个时候觉得杏花老祖必然是死不瞑目的,而事实上的确如此。
李怀虚死得很不甘心。
这位边荒老祖,眼睛里没有死不瞑目,也没有对未来的渴望,只有悲天悯人的冷漠。
任何一个顶尖的手艺人,都有自己的灵敏的触觉,他们能够在长时间观察凝视中,捕捉到被隐藏得很好的细微情绪。
钟珍是个手艺人,所以她也能捕捉到这座雕像的情绪。
广场上有一些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足足有五六十人,除了一名看似金丹期的大修士,少量的炼气者,最多的却是筑基期的修士。每个人都是以差别多的姿势盘膝坐在石头台阶上,闭着眼带着十二分的虔诚,以发自内心的崇敬在朝拜着这具雕像。
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却没有发出任何笑声,轻手轻脚地走了。
看雕像只是其一,钟珍是要来寻那名在管城队任职给步青萝出头的钱姓金丹修士,打算留个信给慕青松,顺便打听一下这几年慕青松是否有回到边城。
她几乎肯定独孤破城的体内有慕青松的精血,且不谈此人是个道义之士,单单以爱屋及乌的心思,也不能断了联络。
管城队的建筑不难找,地图上有标明,在广场以北有三座连着的大石头屋子,就是管城队的大本营。
本城居住的人,倘若有什么不平需要申述的,就是到这里来递状纸,有点像凡人国度的那些衙门。与衙门不同的是,这里受理的速度很快。
所谓很快,就是其实大部分都不写状纸,直接用口说,说完就有管城队的人前去处理。
钟珍站在管城队的大门外,一栋占地不算大的石头屋子上方挂着一个大牌匾,上书几个烫金大字“公正廉明”。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画,写得非常端正,也显得正气凛然。
牌匾右下角署名“边荒老人”。
竟然是边荒老祖亲笔所书,钟珍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块匾的质地与雕像相同,是经过炼制的宝物,很结实。拿来当个武器砸修士们,肯定一砸一个准,骨头断了牌匾都不会损个角。
看了这几个字,钟珍不知为何心中一松。她不知道有多久寝食不安了,虽然极力将那个荒谬的念头抛掷脑后,可一直害怕会成真。如果阿婆是边荒老祖的话,她会有一种即刻敲开城主府大门的冲动,去质问为什么?
这不是阿婆的笔迹。
阿婆写字很随性随心,仿佛很急切地要将所有的字一口气写完,因此十分潦草,能看得懂的人不多。用他的话说,写字得一气呵成,不然就好似吃肉丸子,倘若只吃了一半,另外一半从筷子上滑落掉到地上,会有一种不完整的缺憾。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阿婆说年纪大了,腕力不够用,所以非得写得非常的快才行,不然就没力气了。即使是写正式的对联,也没办法写得让街坊们那些略微识字的人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