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灿疏远董婉儿几分。轻轻落在宾香楼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回头看看董婉儿,见小姑娘犹自拳打脚踢,一副恨恨的样子,微微叹息。
“董姑娘,在范灿眼里,可以不拘于礼节,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藐视一些最基本的美德!希望你能理解。”
从远处收回目光,范灿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处静谧的小跨院,正在院子中的葡萄架下,黑漆漆一片,周围三面共五间房子,三间主客房,东西两间耳房,五间房子均是门锁窗开,看不清里面有何物什,偶尔一阵风吹过,没有夏风的潮湿,反让人觉得凉飕飕的,颇感怪异。
院子中间,葡萄架旁是一棵碗口粗细的槐树。随风摇摆,飞叶片片,犹如一尊丈二魔神在四面巡视。院子似乎久未有人来过,地上已经被薄薄的一层枝叶覆盖,有槐树的,有藤木的;凉风吹过,卷起一阵叶子,似乎无形中有人在缓缓地打扫院落;
树叶哗啦声,配合着周围的唧唧鸣虫声,若胆小人在此,肯定会头皮发麻,步子酸软。
“这里竟然阴森森的,果然不是什么好来处!”范灿静静地注视着周围,暗自忖道。
他有些疑惑这里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心念一转,轻轻跃起,从葡萄架上折下一段树枝,挥手朝对面正中间房间的窗子里甩去,被灌注了内劲的树枝在夜幕中划出一道近似笔直的轨迹,正正地落进房间里。
“啪!”“砰!”
一声脆响,一声闷响,树枝落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范灿的耳朵里,更衬出这片地方的安静。
树枝落地之后,院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宾香楼中偶尔传来几声喧哗。只不过那里的热火朝天到了这里只剩下几丝几缕,若有若无,苍白无力,甚至有几分惨淡;仿佛这院子同外面的大世界被这一圈爬满蔓藤的围墙完全隔绝了似的。
感受着围墙里的诡异,范灿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怎会给人这种感觉?是只此一处这般诡异,还是整个后院都是这般死气沉沉的?”
想到此,范灿双肩一晃,飞身上墙,稍稍观察,越过中间的客房,落在对面一座同样样式的院子上方;轻轻落下去,仔细观察一番,却再无对面的几间房子那般异常的感觉。
“怎会这样?”范灿暗忖,“难道这里或者对面只是个特例?”
范灿隐藏身形,顺着这处院落的门墙出去,到了中间大院子里;这排房子共有十多间,于平常院落无二,其中三间尚有灯火,凑上去一看,却是几个男子在里面喝酒猜拳,虽然是店伙计模样打扮。但江湖习气太重;一看就是护院或者门下弟子。其中两个粗布打扮的男子有些眼熟,范灿稍稍思索就记了起来,正是开始时候被店伙计叫来对付脱脚丫子的枯荣和尚的两人,这二人被和尚戏弄,狼狈不堪;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些人嘻嘻哈哈,吃肉喝酒,似乎在守护这座院子;不过大热天这群人将前面的门窗大都关上,却是有些奇怪。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这座院子很少有人进出,范灿悄悄靠近,到了近处,双脚一点地,上了屋檐,使了个倒挂金钩,隐藏在屋檐底下,偷听里面这群人的谈话。
被枯荣和尚戏弄的其中一人正骂骂咧咧里给其余几人讲述当时的情形:
“他娘的,真是邪门,那老和尚推了我一把,我没感觉到什么力气,正要给他一拳,突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不受控制向一边歪去,稀罕了,老子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像棉花似的!”
听他这般说,其余人纷纷大笑,其中一人道:
“狗头,你不是昨晚上被宜春院的仙菊掏空了吧?一个老和尚就能把你欺负成那个熊样,你真当他是神仙啦?”
“鸟!他要是神仙,老子就是神仙他爹!”另一个人笑道。
那被称为狗头的汉子见同伴不信。黑脸有些难堪,骂道:
“你们俩傻鸟,老子骗你们干嘛?不信你问问二牛!还有,别他**给老子提那贱人,老子一天不去,她就和西城的周家孙子好上了!**,*子就是无情!”
被枯荣和尚教训的另一人叫二牛,他二人落的狼狈,此刻被同伴嘲笑,有些挂不住:
“狗头说的没错,那老和尚确实邪门;我知道有胆子前来酒楼闹事的人都有几分本事,所以一开始就防着吃亏,用上了千斤坠的功夫;但是那和尚随手在我肋下点了一下,我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这老和尚不是一般人啊!”
这个叫二牛的喽啰在这群人中功夫最高,其余人听他这么说,均信了九分;狗头见这些人信服,有几分得意,接着道:
“其实不瞒哥几个说,兄弟吃着亏并不觉得有什么!刚才听二小说,咱们离开后,掌柜的带着那八位和那老和尚开战了!你们知道结果如何?”
“如何?你脑残,赶紧说啊!”其余人见他卖关子。纷纷骂道。
狗头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
“听说啊……蛋子,把门关上去!”
“屁事不少!”被称为蛋子的喽啰虽然不情愿,却也起身将门关了关。
狗头见门窗被掩好,喝了盅酒,压低声音道:
“大掌柜和那八位加起来一共九人,合力围攻老和尚,但是,诸位,但是,他们在老和尚手下一招都没走!”
“啥玩意?”其余诸人瞪大了眼睛。“你听说错了吧?”
狗头见这些人吃惊的样子,似乎十分满意,夹了口菜,边吃边摇头道:
“确有此事!不信你们去问问就是!所以说那老和尚邪门,肯定是哪里来的绝世高手,盯上了宾香楼!”
其余众人仍是不肯相信,其中一人反驳道:
“邪门个鸟,这也算邪门?再邪门有……”
这汉子说着朝一个方向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
“有院子里那位邪门吗?生撕活人啊!”
说到这里,屋里的几人纷纷打了个寒颤,其余人纷纷责怪这汉子,似乎他提到了一个禁忌。
门外的范灿见这些人说的尽是些无关的,正要起身离开,到别处探察一番,听到这般话语,心中一动,又伏了下来,暗忖:
“果然有古怪,生撕活人,难怪老范在那里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和死气呢!难道这就是那搜魂掌?即便是不是那厮,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必杀不可留!待会告知枯荣大师,将这厮废掉!真不行,老范一把火烧了他!”
打定主意,范灿想继续听下去,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哪知那个院子里隐藏的人似乎是宾香楼的禁忌话题,这些人无论如何不肯再提半个字,甚至连和尚也不肯再提。
范灿见状,不再停留,悄悄离开这里,重新返回那诡异的院子里。
凉飕飕的感觉再次袭来,由于刚才听到那些人对话的缘故,范灿下意识注意到空气中那厮极其微弱的血腥气息,只觉得越来越浓,最后几乎充斥鼻尖,胃里一翻。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差点吐了出来。
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范灿才摆脱那种感觉,好像猛然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满是冷汗,凉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范灿虽然不信鬼神,但此时想到这个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确实是个鬼地方!
轻轻退出院子,那股凉意和恶心如潮退去,长长出了口气,范灿的感觉稍稍好些。
“果然邪门!定是练习某种嗜血的武功所致,杀气和死气并重,而且寒意和恶臭夺人心神,若是此獠行走江湖,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刚才投石问道,不知惊动里面那怪物没有;必须除掉他!虽然不知道大师说的搜魂掌是什么个情况,但是这位若不是搜魂掌,肯定比那孙冷纵只狠不弱!必须斩草除根!”
范灿手无寸铁,暗忖自己不是远离那怪物的对手。
“必须通知枯荣大师!”
打定主意,范灿飞身而起,转眼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董婉儿藏身的树上,小姑娘果然还在,范灿微微松了口气,责怪是责怪,但他绝不希望看到这姑娘遇上什么麻烦,尤其这院子的诡异远远超出了当初的想象。
董婉儿正自恼怒,见范灿返了回来,冷望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范灿明白其中缘故,但是相比于受到严重威胁的无辜生命来说,这点面子实在不值一提。
“董姑娘,且慢,范灿有要紧事要说!”
在董婉儿眼里,范灿几乎是她遇上的最可恶的人,小姑娘除了想狠狠地教训一下他之外,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流,丝毫不理睬范灿。
范灿看着眼前倔强而自我的小姑娘,自知刚才的话对她有些突兀,但眼前是干系重大,顾不得许多,飞身拦在董婉儿身前。
“姑娘,范灿确有要事相告!此事干系重大,望姑娘……”
“让开!”未等他说完,董婉儿冷冷喝道,“我不认识你!”
范灿借着远处传来的光亮瞥见那张倔强的小脸,顿时理解了董婉儿心里的委屈和恼怒;暗暗叹息,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董婉儿见他不肯让开,突然挥掌朝范灿打来,骂道:
“混蛋!姑奶奶就骂你yin贼,你就是色迷迷的yin贼!你能怎么样?混蛋,王八蛋!”
范灿闻听不禁苦笑,听着小姑娘的口气,分明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任他怎么说自己好色,不再辩驳;举手格开董婉儿的玉掌,再次劝说,表明此事重大。
由于是在树顶,虽然董婉儿的招式远远高于范灿,但是范灿轻功无双;无论小姑娘怎样避开范灿,范灿总能姑娘迈出一步之后,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两人的争斗巧妙,出手迅捷,整个树冠都在晃动;不时有树叶落下,引得附近的几只家犬连吠,主人家循声望来,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以为是微风所致,开始训斥起家犬的无知来。
两人激斗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董婉儿仍旧不能逼退范灿,小姑娘累的喘气吁吁,明白自己的轻功和这人差的太多,而且眼前这人一直在防守,只在自己逃走的时候出手,并没有伤及自己的意思;无奈停了下来,怒视着范灿,叱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范灿面对的古星移的唯一弟子,绝对不轻松,拿出了全部的本事拦截董婉儿,见她终于停下来和自己对话,长长松了口气,答道:
“董姑娘,你先别急,范灿确有要事相报,此事干系重大,必须让枯荣大师和姑娘知道!”
董婉儿见他仍是刚才那套说辞,信了八分,遂道:
“什么事?快说!”
范灿见她肯听自己说,赶忙把自己刚才看到和听到的事向董婉儿说了一遍,尤其是那院子里的古怪;董婉儿听着,初始还有些不屑,但是听到那些喽啰的对话后,脸色渐渐变了;当范灿说道自己差点被那股杀气和血腥气击倒时,小姑娘已经是一脸的严肃。
董婉儿并非一味的胡闹,她自由跟随古星移,明白事情的缓急轻重,等范灿说完,沉声问道:
“你说的可是实话?”
范灿微微点头,严肃道:
“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姑娘不信的话,就随在下走一趟!”
这话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聪明如董婉儿绝对不信神医弟子范灿会对自己说些无稽之谈,完全相信他的话。
董婉儿只能把两人之间的小恩怨放在一旁,低声道:
“大和尚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他,我去看看是何方妖孽作祟!”
范灿闻听,赶忙伸手将她拦住:
“不可!姑娘刚才消耗颇多,那怪物诡异;而且在下刚才或许惊动了他,中了埋伏就不好了!”
范灿受于清所托,自然不会让董婉儿一人冒险;董婉儿背对范灿,看不到他担心的表情,小姑娘会错了意,冷冷道:
“你看不起我吗?你等去的,为何我就去不得?闪开!”
说着就要推开范灿,范灿亲身感受到那个地方的诡异,自然不肯让她离开,赶忙拦在她身前,道:
“万万不可,姑娘不要误解在下的意思!在下的意思的是等枯荣大师回来,咱们一块赶过去!”
董婉儿冷冷看他一眼,见他有些着急,知道自己产生了误会,心里一松,冷漠口气不变,话却不由自主松了几分:
“我本以为天色尚早,因此答应大和尚在这里等候;哪知这院子和别处不同,处处透着古怪,大街上仍旧热火朝天,这里却是冷森森;根本不可以常理度量。我来此处,是因为听大和尚说那搜魂掌毒辣,因此前来帮忙,难道你以为仅仅是为了好玩吗?”
范灿这小姑娘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暗暗苦笑,答道:
“不敢不敢!”
“既然如此,你若是放心不下,就随我走一趟!反正你功夫好,可以在七星楼杀个七进七出,还怕这点破地方吗?”董婉儿听范灿说的诡异,虽然嘴上不肯服软,心里其实是有几分的害怕的;即便是神医弟子,即便武功高强,可毕竟还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范灿想了想,董婉儿轻功不及自己,但手上功夫却远超自己,神医和神偷弟子联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被人围困的话,自己也有信心带着她离开。
而且听董婉儿的口气,枯荣大和尚似乎知道里面的危险,故意将她丢在这里,确实让这活泼的小姑娘有些坐不住。
“即便我二人不能除去那作祟之人,打探些消息传与枯荣大师也好!”范灿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刚才在下消耗不少,有些乏力,姑娘可否等在下休息一会再去查探?”
董婉儿闻听,知道这家伙是为自己担心,遂点了点头,盘坐在一个横生的树枝上,打坐恢复;范灿见状,也先自坐下。
过了一会,董婉儿突然睁开眼,道:
“你有兵器吗?”
“在下只有一把匕首在身,姑娘若需要的话,在下这就为姑娘寻一把去,不知姑娘用什么兵刃?”范灿询问道。
董婉儿摇了摇头:
“我不用兵器,只是听姐姐说,你除了轻功好些之外,大部分的本领都在剑法和刀法上,待会万一打起来,我可没时间保护你,所以你最好去寻把兵器!”
范灿记起院子里的诡异之处,知道这姑娘所言有理,就要起身去寻把兵器。
“算了,你休息会,我去吧!”董婉儿拦下范灿,转身离开。
范灿看着轻盈的身影飞身离开,突然记起这位才是偷儿中的佼佼者,有她去“寻”,自然比自己这个门外汉快上百倍。于是老老实实坐下,尽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董婉儿很快就返了回来,手中提着一刀一剑。
“你的刀!”小姑娘仍给范灿,“面巾,蒙上面,省的给人认出来!”
虽然不用兵器,但是为了掩饰身份,董婉儿还是提了把剑。
范灿试了试手中的刀,正好和手,暗赞这小姑娘眼光。
两人稍作整理,在范灿的带领下,扑向那黑暗中的诡异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