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紧咬着嘴唇,脚步虚浮地从帷幕后转了出来时,眼前似乎还弥漫一片的血红色,心里头明明翻着江、倒着海,却不知道都混合着什么滋味。
我看过高小叶的伤,看过沈浪的伤,也都帮他们包扎整理过伤口,如今自己也还受着伤,我的手上也曾沾满过人的鲜血——我一直以为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面对着于蝶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深血痕、那近乎被野兽般的摧残时的残破躯体,我还是被打击地几近崩溃。
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我想象的美好,事实上,这个江湖到处都充斥着丑陋和邪恶的一面,可是我依然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女孩子,而且还采用了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难道他们下手时就没想过对方也是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扶到外间的,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坐了下来,直到感觉有一只温柔的手不住地轻抚着我的嘴唇,诱哄着我松开牙齿,以丝帕抵住我发疼的下唇时,我才仿佛重新找回了焦距,含着泪看向眼前迷糊的人影,无意识地喃喃道:“于姐姐……她身上……一共中了十三剑,剑剑凌厉,处处都在要害……而且……而且……”
她的胸部、背部、腹部、大腿——无一处不是血淋淋的剑伤和青紫的淤痕,而且她的下身,明显已被——我闭上眼睛,无措地摇着头捂起脸: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快乐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沈浪。
沈浪,你告诉我,是我太天真了?还是这个世界太残忍了?你告诉我啊——呜——”
“七七——”沈浪心疼地环紧了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我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我。
我呜咽着攀住眼前熟悉地身影,将头埋入他的胸膛颤抖个不停,那一直强行压抑着的各种情绪:愤怒、悲伤、恐惧、难过以及一种极其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象是被临时搭建起来的防洪堤,终于经受不起意志洪水的冲击。
而全面地宣告破裂。
其实,不用沈浪回答,答案我们心里都明白。
快乐王这是想通过于蝶的身体来告戒金无望,告戒所有背叛他地人所将有的下场!他要摧毁地,不仅是背叛者的生命,更要摧毁掉任何和背叛者关系亲密的事物和人的意志。
他不直接对金无望下手,而是选择了于蝶。
是因为他看透了金无望的本质,金无望表面上虽然不在乎于蝶,甚至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可如果他真不在乎,他又如何会允许一个陌生的女孩跟在自己的身边?难道他还会甩不掉一个普通地女孩么?
快乐王!快乐王!他不仅如此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查到我们的据点,而且目光之锐利更非常人可以想象。
可是,他身为堂堂的一代枭雄。
却对一个女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就不怕全天下都唾骂他么?哦不,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枭雄,他本来就是一个十足卑鄙、恶心无耻的小人而已:杀师灭亲、抛妻弃子,大到为一己私利,害的全武林自相残杀。
小到为了一本武功秘笈,强夺去良家女子的身子后,又将她折磨的四肢残废——杀人也不过只是头点地而已,这样一个酷爱以折磨人为乐地人,也配的上当枭雄?他甚至连一个人都不配当!连一只畜生都不如!
难怪他的妻子要报复他,难怪他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他的品行,以何止败类垃圾几字可以形容!恐惧和悲伤渐渐地转化成怒火,开始不断地升腾,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起来。
他害地人实在太多了。
人人都对他恨之欲绝,如今。
更添加了一个我。
“沈浪,”我苍白着脸,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他,道,“我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一定要尽快地除去这个恶魔!”
“好!我们一起努力!”沈浪低头看我,向来温和的目光之中第一次流露出决绝的坚定。
“嗯!”我收起眼泪用力点头,圈紧了他的腰,带着同样的信念回望着他。
从这一刻起,我们不再只是情侣,我们还将是紧密合作的战友。
为了你、为了于蝶,为了金无望,也为了所有受过他迫害的人,我们必须这么做,只有尽快地结束他这个万恶的生命,武林才有太平的可能。
“咳!”一声低咳从大厅的门口传来,令我意识到这是在人人都可见地大厅,忙擦干眼泪离开沈浪地胸膛。
“小姐,”上官修远似乎迟疑了一下,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是不是先用膳?”
“好,先开饭吧!至于他那里——你就单独地送一份进去吧,”只有让自己保持体力,尽快地恢复身体,我们才有希望和快乐王对抗,饭一定要吃,“对了,看到熊猫儿了吗?”
“熊少侠似乎在院子里头生气!”上官修远回道。
生气?我和沈浪对视了一眼,一起往院中走去。
熊猫儿果然在生气,院子里那张原本坚实的石桌此刻早已成为一堆碎石,可他还是怒容满面地。
“猫大哥!”我担忧地走了过去。
“七七。
”熊猫儿握了握拳头,举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闷声道,“我没事,我只是气不过那个王八羔子的畜生!简直是给我们男人丢脸!还自称英雄,我呸!狗熊都比不上!”
“不管于姑娘能否活下来,我们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沈浪沉声道。
目光坚定如铁,“我们和他之间,总会有一场决战,可是快乐王生性狡猾奸诈,我们没有万全地把握绝对不能轻举万动,必须不动则已,一动就必让他再无退路。
”
“我同意。
对付快乐王必须从长计议,他既然能如此之快地就找到我们。
我们此刻的行踪必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贸然行事,只会徒增伤亡。
”
我附和道,理智一点点地回来。
就算我们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凭借蛮力铲除快乐王,更何况如今三人都有伤在身,因此只能如同王云梦和白飞飞她们一般以智取胜。
但我们和她们又不一样,他们想要的是慢慢地折磨快乐王,而我们,则想尽快地取他的命,好让他再无一丝机会为恶武林。
这样一来,无形中等同和三个对手敌对,因此更加不能轻率。
眼下我们必须尽快地整合一切所能利用的力量和优势,知己知彼才行。
“小姐——”上官修远从金无望的屋子里出来。
“他没有吃。
是不是?”
“是,一动未动。
”
“于姐姐地情况怎么样了?”
“所有能用的药都已用上了,金——金少侠也已给于姑娘输入了全部地真气,现在——只能看于姑娘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于蝶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若雪,胸口几乎不见起伏。
如果不是鼻翼间还有些微的呼吸飘出,几乎就已是一个死人,而床塌旁的金无望也似乎没有一丝的生气,双手一直都握着于蝶的手,就如同一尊岩石雕像,他们两个一坐一躺,自成一个静止不动的封闭世界,让人见了就忍不住鼻酸。
“金大哥,”我没有靠近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
冷静地开口道。
“如果你还想着明天回快活林去送死,那么你不吃东西。
我没意见,可是如果你还掂念着于姐姐对你地一片心,那些食物,你最好一点都不剩地把它消灭光,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因我相信他不会就这样消沉下去。
* * * *
“什么,你要我们都按兵不动?”听了沈浪的分析和计划后,猫儿第一个跳了起来。
沈浪点头道:“不错,我们当然希望快乐王能和王云梦打得个两败俱伤,可是王云梦和快乐王都是深知彼此性情的人,你以为他们会轻易出手吗?王云梦必定也动着想让我们和快乐王先斗一场的心思。
还有,你莫忘了幽灵宫主白飞飞,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就算她也和七七有过约定,可那是因为我们手中握着她的秘密之故。
她那样的女子,必定不甘心受人要挟地,何况她现在已顺利地接近快乐王——因此眼下的局势是各方都想坐收渔翁之利,谁若先沉不住气,谁就会成为被动的一方,成为中间的牺牲品和踏脚石。
”
我沉吟道:“沈浪说的有道理,我们如今所在地已是极其隐蔽,快乐王却能如此之快地发现我们,他的实力只怕要比我们想象地还要深,怕只怕我们这边稍有行动稍不小心,就会立即传入他的耳中,”
熊猫儿闷声道:“我实在想不通,他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这里来。
”
沈浪道:“我看这倒不定全是他的本事,难道你们不觉得酒使诬陷金兄之事,有些过于蹊跷么?”
“我也感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蹙眉道,脑中突然有灵光一闪,“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他是受人指使?”
沈浪听到我这个猜想,微微一笑,道:“确实极有可能,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王云梦!”
熊猫儿不解地道:“王云梦不是快乐王的对头吗?她能指使快乐王手下的四大使者之一?就算她想,难道酒使就这么容易被她收买吗?”
“只要是人都难免会有弱点,而王云梦又恰恰是一个很会抓住别人弱点的女人?更何况,猫大哥你别忘了,王云梦手中有如梦散。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你们还记得丐帮大会上酒使后来一直没有出现吗?他既然已和金不换结成一伙,那时我们都在山谷中,他若想带走金不换也不是难事,可他为什么反而却弃金不换而不顾,只怕那时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只因他早已落入了一直潜伏在暗中的王云梦手中。
”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酒使既已成了她地人,那么诬陷金兄也就不奇怪了,金兄是快乐王地得力干将,如果除了金兄,一来可斩了快乐王的一条臂膀,二来财使之位空缺后,酒使就有机会取而代之了。
”沈浪含笑看着我,接道,“而昨日我们掉下山崖之后,王云梦等人既没找到我和七七,一定猜到我们没死。
她一心想拉拢利用我们,如今既然已知不可能,那么必定就不容许我们再活在世上与她作对,而如果酒使已为王云梦所用,那快乐王就是一把很好地刀。
”
我颌首道:“不错,沈浪分析的很有道理。
我原以为快乐王能这么快地就找到这里来,是因为他的神通,现在看来,只怕他是得了王云梦借酒使之口的信儿,才提前在我们掉崖的附近安排了人手,等待我们现身,否则兴隆山这么大,我们所在地又如此隐蔽,他就是再厉害,也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全面掌握了我们的行踪。
”
如果确实如此,那我们的处境就好多了。
因为拥有原著的先知记忆,知道快活林是个极重要的地儿,因而早几年前就已暗中安排人到了兴隆山来建立据点,这一点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所以,我们只要制造一种假象,让快乐王和王云梦的人以为我们只有这一处据点,并且是临时才建立起来的。
这样一来,就能保护其它地方的暗影们,重新找回主动权。
而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要第一时间让其他的暗影察觉我们的处境,从而很好地隐蔽自己及做出相应的对策来,因此,我们此刻的动作反而是搞得越大越好,而王云梦那边,她能用反间计,我为什么不能用?
“七七,你是不是还想到什么了?”熊猫儿还在低头思索我的话,沈浪却已笑着看向眼睛越想越亮的我。
我嫣然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在想,既然王云梦可以借酒使之口诬陷金大哥,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也在酒使身上做点文章呢,你们说,以快乐王的锐利和多疑,他会不会相信酒使的清白?”
“就算表面相信,心里只怕也会存有一定疑虑的。
”熊猫儿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是胸口中一直憋了一股气,终于有机会宣泄出来一般痛快,但笑了一半突又顿住,眼睛向金无望房间那边望去,低声问道,“可那这样一来,快乐王不就可能重新相信他、让他再回去担任财使了吗?那我们最终不还是会和他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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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大概构思:改用第三人称的方式,继续所有的主角和配角们的江湖生活,到时候会以轻松些的文风来描写他们的爱情、友情以及笑闹江湖的故事,以弥补因第一人称的限制,以及大量人物都缺少戏份和人物性格勾画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