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威斯丁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威斯丁的幕僚长就带着一行十来个人骑着快马追了上来。他们累的直喘气,马儿也累的直喘气,幕僚长上气不接下气的与雷恩同行,“雷恩子爵阁下……”,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喘破肺泡的欲望,脸色憋得通红,片刻口才将浊气吐了出来,话说的也顺溜了不少,“雷恩子爵阁下,您为何要掠夺商人们的财富?”
雷恩离开城市之后自然就不会管那些人去不去报案,去不去找城主老爷哭诉,他这么一走,一大群遭了秧的商人差点挤爆了城主府。都围在城主的床榻周围,你一句我一语的述说雷恩的暴行。雷恩在他们口中甚至比叛军都不如,比强盗还要恶劣,简直就是贵族中的败类。可城主大人的药剂时间还没有过去,怎么有力气来应对这烦躁的场面?
再者说,他就算现在爬起来,还真的能从雷恩哪里把东西要回来?
他干脆继续装病,眼睛一闭当做什么都听不见。
城主装死人不管事,商人们就把目标瞄准了幕僚长。当初这个建议是你提出来的,也是你实施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讲个道理出来。
幕僚长一头汗珠子,他怎么会想到雷恩居然这么不讲究脸面,居然直接动手去抢?这些商人怪罪他,他也没有办法啊,他只好反驳,当初这个建议你们也没有反对,也是你们默认的。现在出了问题,只找我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他灵机一动,也扯到城主的身上,自己只是一个幕僚长,做不了城主的主,即使知道雷恩要这么做,他还能怎么着?
去拦住雷恩?
他敢吗?
于是一群人又吵到了城主的床边,城主心里烦躁的很,半成税收是铁定泡汤了,他只吐出一个字——追,然后眼睛在一闭,昏睡过去。
幕僚长不怕得罪商人,但是怕得罪这位城主大人啊,万一自己的地位保不住了,往后的日子怎么办?他身为城主的心腹,参与过不少坏事,敲骨吸髓也不是一回两回,他能平平安安,全仗着城主的认可。一旦他的幕僚长被去了后面那个字,那些商人估计就要报复他了。他立刻点了十来名不怕事的警备队员,骑着快马就冲出了城门,追了小半天终于追上了雷恩。
雷恩侧过连斜睨着他,冷笑道:“这些事是我和城主商议过的,他也同意了。”
幕僚长脑子一炸,转瞬就回过神来,他强稳住心神,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着,问道:“昨天我也在,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你可以去和城主问询一下。如果城主说他没有说过,东西我还给你们,但是这句话必须由他本人来对我说,而且只限于今天傍晚之前。”,雷恩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指着一处略微高过周围的高地说,“我会在那边等你,过时不候。”
幕僚长攥着拳头低着头,咬着牙关,最终还是用力一挥拳头。他很清楚,雷恩现在和他狡辩是因为他还有耐心,但是自己要是不识趣纠缠下去,在这旷野之中死掉几个十几个人,真的没有人知道。而且就算以后被曝光了又能怎么样?公民冲撞贵族,可死可活,雷恩杀了他也是他自找的,贵族们才不会为他和雷恩找麻烦。
他一拽缰绳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威斯丁的方向又狂奔而去。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让城主好转起来,只要城主张嘴说一句话,他的责任就能甩脱。
雷恩回过脸笑了笑,不是装病么?
继续装啊!
队伍并没有停留,继续朝着奥尔特伦堡前进。离开家已经有半个月功夫了,不管是雷恩,还是这些士兵,此时此刻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自己的家乡。
至于这位聪明的幕僚长最后能不能搞定城主,那已经和雷恩没什么关系了。
离开了威斯丁还敢追上来,真当雷恩腰间挎着的长剑是吃素的么?
这一路平淡无奇,然而另外一件事却有些诡异起来。
一名雄壮的,赤果着上身的黑蛮端坐在一块巨大石头雕琢而成的座椅上,他高高的俯视着从人群中一步一步走来的阿芙洛,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周围的黑蛮早就跪在地上,口中喊着先祖和神明的名讳,狂热的膜拜着这位圣女。黑蛮的信仰简单、单纯,他们只有一个神,也就是蛮神。所有人从小都被灌输了这种理念,蛮神是所有黑人的神明,这尊神明会指引着人们走向富强。
没有人见过神,但是在黑蛮的历史上出现过几位圣女。无论是巧合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每一位圣女的出现,黑蛮的社会都会有一次长足的进步。越是因为这样,越是让黑蛮更加敬畏、崇拜圣女以及圣女背后的神明。
当阿芙洛出现在这个叫做“图图卡”的大部落时,整个部落都疯狂了起来,人们争先恐后的匍匐在阿芙洛的脚边,虔诚的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心中祈祷着一切所能描述的美好。
图图卡是瞭望角最大的部落之一,人口达到六万人以上,实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强大。黑蛮的社会比外面的社会更讲究丛林法则,更像是原始野蛮的兽群。对部落没有贡献的人,会被整个部落驱逐,这些人往往都是一些老人,或是严重的伤残。这些人被丢出部落后很难生存下去,大多数都死在了兽口之下。一些中小型部落在这方面反而优于大部落,已经不在驱逐老人和伤残,反而将他们供养起来。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些中小部族更靠近原始森林的边缘,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更多,学习到文明,脱去了野兽的外衣。
但是在这里,依旧遵守着过去种种的规则。
“我的部落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圣女了,你是哪个部落的圣女?”,图图卡的酋长叫图图,图图在蛮语中是“最强大的”意思。
阿芙洛平静的仰望着图图,轻声说道:“我不是任何一个部落的圣女,我是所有黑人的圣女。”
图图咧嘴笑着,他抚摸着腰间精钢打造的兵器,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些年里有圣女出生,你出生在哪一个部落?是哪一位巫祭为你接生?”
阿芙洛性子淡泊,无忧无喜,但不表示她是傻子,她在雷恩的府邸跟着几位学士学了很多的东西,她发现这位酋长似乎不太希望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望向四周,敏锐的目光突然发现远处的树屋上有一道棕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她回过头,望着图图,“无论我出生在什么地方,无论是哪一位巫祭为我接生,都改变不了我身份的事实。”,她向前又走了几步,逼近了图图,“为什么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从你的眼睛里没有看见你对神明的敬畏之心?你是想要忤逆神明的意志吗?”
周围跪着的黑蛮们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对神明没有敬畏之心,还要忤逆神明。有些和图图不太对付,身体也格外强壮的黑蛮抬起头,森白的眼珠子盯着图图,脸上露出嗜血残忍的笑容。
不是每个人都会臣服在酋长的脚下,越是野蛮的社会,个人在群体中的作用也越是无限大。原始森林外的文明社会里,选出一名领导者必然是绝大多数人一致的选择,即使有少数人反对也无济于事。但是在这里,在萨尔美山脉深处,酋长的选拔往往都意味着一轮轮血腥的厮杀。想要取得酋长的位置,只要杀掉对方即可,简单、粗暴,血腥也残忍。
图图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的目光,他眼神一凝,半跪在地上,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我自诞生起,呼吸第一口空气时,就信奉蛮神。”,就在阿芙洛以为压服了这位大部落的酋长时,图图突然又站了起来,他拍打着油亮的胸口,大声的喊道,“神明也曾降下神谕,图图也是受到蛮神钟爱赐福之人!”
他撕掉了兜裆布,在人们不怎么惊讶的目光中,他得意的露出了大腿根,在大腿内侧,有一块银币大小(一元硬币)的白色斑块。
图图的白斑肯定不止一次在族人面前显露过,吃他这一套的黑蛮总有一些,都将信将疑。圣女、圣子、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他们天生全身就白色一尘不染,而不是像图图那样,大腿丫里有一块白色恶心的斑点。如果没有阿芙洛,人们可能会更相信图图一点,但是有了阿芙洛,相信图图的人就少了很多。
“这是蛮神给我的启示,我会带领着黑人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苍白的词汇量让图图发现无法组织更多有煽动性的语言来煽动情绪,他退了几步,重新坐在了石椅上,望着阿芙洛,“巫祭曾经告诉我,一切来有所因,一切去有所果,圣女,你来到我的部落,是为了什么?”
阿芙洛望向远处崩裂的山脉,“我听人说,有人从的那边来到了这里,并且带来了灾难和毁灭。所以我要来看一看,看一看是什么样的灾难和毁灭,想要消灭蛮神的子民。”
图图一愣,眼睛滴溜溜的转,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嘴解释,就有人插嘴说道:“伟大的圣女,是一群像野兽一样的人,他们带来了兵器,还有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