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宁玉将看到的画面,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宁渊疾行的脚步停了下来,皱眉道:“玉儿,如果真如你所说,恐怕不止我们,村里其他人也很危险。”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立刻回去通知村民离开?”宁玉想了想,说道。
就这样抛下村民,他心里的确很担忧,万一真的出了事,他会很愧疚。虽然平日里,他们家跟其他村民往来很少。
“不!你不要去,我去。”宁渊斩钉截铁道:“你毕竟还年轻,贸然说出这种大事,其他人或许会有所怀疑,就算最终能够说通,也难免耽搁时间。我去的话,其他村民就算不能全信,也会立即随我离开。”
“可是父亲,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而且,我脚程快,一定能及时将村民劝走。”宁玉争执道。
“嘿,臭小子,你是在小瞧我吗?难道我还比不过你快?”宁渊拍了拍宁玉的肩,说道:“别婆婆妈妈的,耽搁了宝贵的时间。男子汉大丈夫,遇事需得果决,在这扭扭捏捏做甚?”
宁玉见父亲意志坚决,便不再谦让:“那好吧,父亲。请保重,速去速回。”
“玉儿,保重。”宁渊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发,转身便走。
……
宁玉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成功到达他跟宁渊约定好的地点。
那是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叶遮住,不仔细搜寻,根本不可能发现。
进了山洞,宁玉找了块石板,将背上包裹取下、摊开,再将怀兜里的小白狐轻轻放在包裹上,一边捋着柔软的皮毛,一边忧心忡忡地望着洞口,盼望宁渊早点出现。
小白狐被宁玉捋得非常舒服,忍不住翻了翻身,将身体另一边也凑过去,让宁玉抓痒。这两天下来,在宁玉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在那枚七彩灵珠的神异力量下,它的伤势在极快地恢复。
它的力量,起码恢复了三成。
不过小白狐还是保持着兽身,继续享受着宁玉的照顾。
这种感觉对它来说,实在难以拒绝。它已经想不起,上次像这样在父母怀里撒娇,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抓着抓着,小白狐觉得不对劲,怎么宁玉的手,在它敏感的地方揉了好几下?
“他在轻薄我?”小白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想狠狠咬他一口,给他一点教训。
不过随即发现,宁玉根本就没注意到它,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洞口,脸上满是担忧,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原来错怪他了。”小白狐悻悻地重新睡下,换了另外一个姿势。
不过,想到刚才被他抚摸的地方,那种触觉,它的脸悄悄的红了。
……
宁玉这一等,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眼看太阳西斜,傍晚即将到来,宁玉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将包裹里的吃食,分给小白狐跟小紫,嘱咐小紫照顾好小白狐,便背好硬弓,手执锋利柴刀,钻出了山洞。
一路行来,宁玉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又继续向前。
等他重新回到家时,他的心凉了半截。原本简陋却整洁的房屋,已经被付之一炬,只余下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父亲,父亲呢?父亲到哪去了?”
宁玉心情激动之下,狂奔而至,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化为废墟,他心疼不已。
“哈哈哈哈!阎罗特使的计策,果然厉害!终于将这小子引出来了。”
狂笑声响起,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周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黑袍人,将宁玉团团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烧毁我家房屋,还抓走了我的父亲?”
宁玉红着眼,咬牙切齿道。
“哦?你是说,你还有个父亲?谢谢你告诉我们,我们这就去把他抓来与你团聚,哈哈哈哈!”黑袍人又是一阵疯狂大笑。
宁玉脸色苍白,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一个特别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会让他的父亲,陷入极度危险。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宁玉悲愤地喊道。
黑袍人看着歇斯底里的宁玉,冷漠说道:“我们杀人,不讲缘由,你打不过我,便要被杀,弱肉强食尔。”
宁玉望着这些黑袍人,不再开口。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些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是疯子!是野兽!是魔鬼!总之,跟人沾边的事,他们是一件都不做。
想通了这点,宁玉的心顿时冷静下来。此刻,这群黑袍人在他眼里,不再是人,而是山里的野兽,无法沟通。
他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
宁玉肌肉绷紧,气势凝结,瞬间做出攻击姿态。这是他多年跟野兽生死相搏之间,练就出来的本领。
“还想反抗?有点意思。”黑袍人首领阎罗的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笑容,随即伸出一根手指,朝宁玉点了点。
收到指令后,其中一个黑袍人站出来,缓缓拔刀,迈步朝宁玉逼近。如雪的刀光照亮了他的双眼,宁玉惊恐地发现,无论他如何躲避,刀光似缓实快的一步步逼向他。
宁玉不断后退。几息之后,他脚步一滑,一个踉跄,便狼狈不堪摔倒在地。
“怎,怎么会这么快!他出刀的速度,比林间最迅猛的猎豹,都快了几分。”
宁玉本以为,凭他多年跟野兽生死搏斗训练出来的速度,就算不敌,也能找机会逃走,没想到却连最简单的躲避都做不到。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黑袍人出手而已。
而周围眼神戏谑的黑袍人,至少二十多人。
“我命休矣。”宁玉见黑袍人再次挥刀,心知必死无疑,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反抗。
过了半晌,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出现,风声在他耳旁呼啸,似有劲风疾驰。
猛然睁开眼,宁玉发现自己身前多了一个人,而原本持刀的黑袍人,已经倒在远处,半晌爬不起来。
“爹!”宁玉大喊。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居然是宁渊。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本领。
“玉儿,快站起来,我们冲出去。”宁渊右手紧握锋利的柴刀,左手将宁玉拉起来,眼神紧张戒备。
“刚才正说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了我们不少功夫。”黑袍首领阎罗拍了拍手,并不意外宁渊的出现:“看你身手不错,如果愿意归顺我等,可免你父子二人不死。”
宁渊凝神戒备,语气却不卑不亢:“你们残害无辜村民,实属邪魔外道,我父子二人,宁死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那实在太可惜了……动手。”阎罗伸出两个指头。于是从包围圈里,走出来两个黑袍人,同时拔刀,斩向宁渊。
宁渊用力推了宁玉一把,然后紧握柴刀,迎了上去,道:“玉儿,你快走!”
“爹!”宁玉心中大痛。第一次怨恨自己为何如此愚蠢,让父亲陷入险境。但他亦是明白,此刻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宁渊拼命挡住黑袍人,是为了给他争取逃命的机会。如果他不走,宁渊也不会走,最终结果只能一起死。
宁玉一咬牙,心一横,转身便逃。
“两个废物!让开。”
阎罗见两名属下迟迟拿不下宁渊,不由大怒。随即右掌微拂,下一刻,一团黑气击中宁渊,宁渊高高飞起,朝宁玉逃走的方向坠落。
“噗!”
在半空中,宁渊一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碎沫喷了出来。只一下,宁渊的内脏已全被震碎,化作糜粉,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宁玉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爹!”一声哭腔,他感觉到世界都在崩塌。
他们父子二人居住在深山老林,与世无争,为何老天爷这么残忍,让他们遭遇这样的杀戮。
“玉儿……你,你拿着这块……玉珏……去孤竹国……找你娘,你娘……叫墨,墨苓玉……”
宁玉接过玉珏,脑海中一片空白。
曾经他无数次问过父亲,为何他没有母亲,他的母亲在哪里?可是宁渊从来不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得知母亲的下落。
但是这代价,他却承受不住。
“记住你的名字,宁玉,宁玉……便是我的姓,跟你娘的名,合在一起,还有宁为玉碎的意思……不要丢了,宁家的骨气……”
宁渊断断续续地说完,不断口吐黑血,眼看就要不行了。
“阿弥陀佛。诸位魔教施主,当真丧心病狂,连山野猎户都不放过,未免太过残忍。”
一声高亢的佛音,伴随一阵狂风呼啸而至。片刻过后,场中多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胖和尚。
此人正是虚净老僧。
“虚净老秃驴。”阎罗沙哑的声音响起:“就凭你,也敢来管我教之事?”
“你认识老僧?”虚净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号:“你们这等藏头露尾的邪魔外道,也配叫老衲名号?还不快快洗净脖颈,等老衲挨个送你们去见佛祖。”
阎罗大怒,道:“大言不惭。本使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斤两。”说完,合身扑了过去。
虚净老僧不闪不避,挥舞禅杖也迎了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被虚净跟阎罗的大战吸引住了,谁也没注意到,抱着宁渊尸身瘫坐在地的宁玉,他的双眸,无声无息间,化作两团无尽的黑焰。
仿佛要焚尽世间万物的黑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