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孙家

勤勉殿。

一身锦袍的少年坐在桌前,嘲笑着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怎得你这个未来妹夫连大舅哥的面子也不给?”

苏宇:“皇上说笑了。”

小皇帝扔了镇纸,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怒了:“别说你这个大舅哥了,连朕这个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苏宇:“皇上息怒,年轻人初入仕途,不知天高地厚,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即便苏宇也不理解这所谓的妹夫对他哪里来的敌意。但既然是妹夫,自然不能算作“外人”。

小皇帝突然笑了:“说来有趣,他倒是让我想起了皇叔。”

苏宇心头一跳。

小皇帝:“既然他胆子这么大,就让他当个司谏,也算不埋没了人才。”

苏宇眉目微沉:这是在给满朝文武当靶子啊。

小皇帝瞥了一眼苏宇:“怎么?这么高的官衔,难道朕委屈了他?”

苏宇不免觉得好笑:“臣只是觉得皇上这一步妙极,忽生感慨罢了。皇上英明!”

小皇帝朗声笑起来:“这话真该给母后听听,省的她还总觉得朕是小孩子,这个也要顾着,那个也要管着,恨不得事事都知晓个明白。”

苏宇:“哪有母亲不关心自己儿子的,皇上可一定要躬亲孝悌……”

小皇帝:“好了好了,爱卿你这些话说了多少年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母后那里,朕自然明白的。”

苏宇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皇帝年幼,若能有太后把持,也必定能更稳妥。

再说已经成为半个张家“儿媳”的苏苓,还不知道张弦月已被赐官,落宅,终日在家待嫁,练练武,做做女红,思考人生。

半个月后,张弦月真的带她去孙家。

苏苓看着孙家红漆大门,两腿像灌了铅:“我说……就那么几张纸,也值得专门回去拿吗?”

张弦月:“因为我太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苏苓老脸一红,她哪里会写什么情诗:“那啥……都是抄的……”

“嗯?”

苏苓豁出去,正准备一口气说出来,就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张少爷归家了!”一个小丫头喜庆的一声喊,迎他们进去。

苏苓见张弦月呆若木鸡,仿佛不知这一句张少爷唤的是谁,还是不知这家说的是哪。

“叫你呢。”她抬头才看见张弦月冷峻的面容,敏感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不别拿了,感觉挺丢人的。”

张弦月稀奇的看了她一眼,想笑却面色如常:“走吧。”

这是苏苓第一次入孙府,入门便是丹青笔墨书画琳琅,长廊边茂林修竹翠色葳蕤,连进退的下人言语都比别处文雅些,端的是书香门第诗礼人家。

孙家主母接待了他们,遣人布水递茶,笑的极为和蔼:“怎的还带了这么许多东西,实在太过客气!”

张弦月:“伯母哪里的话,弦月在这里叨扰借住这么久,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废。”

“说什么礼数不礼数,大家都是一家人,算得这个做什么?”

张弦月:“需得算,亲兄弟尚且明算帐。”

“哎呦你这孩子……”

苏苓见孙母挺和善,也搭了一腔:“伯母您就收下吧,只是一点心意。”

孙母不再提,转了话题:“弦月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操办下婚事。我和你伯父觉得你和莹莹亲梅竹马,两小无猜……“

张弦月四两拨千斤:“伯母难道不知,弦月已跟苏家有了婚约?”

苏苓听到这时候算明白了,合着不是人家平易近人,而是自己根本不被欢迎,没有被放在眼里。

孙母终于看了苏苓一眼,刚要说话,被突然来的孙墨打断了。

“张弦月?你怎么还有脸来?”

不知几百斤的大胖子像肉弹一样,差点没撞到两人。

张弦月淡淡:“孙兄。”

孙墨眯着本来就胖成一条缝的眼睛,将口水喷到他身上:“好你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一招得势,竟拒绝我的引荐,我们孙家白养你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弦月淡漠无言,平时那股伶牙俐齿的劲儿全不见了,反倒是苏苓心中不舒服。

孙墨:“你在我们孙家图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豺狗,就凭你那胸无点墨,也能中状元?定是偷看了我的试卷!罔我将你当小弟,你竟设计害我落榜!”

孙母制止:“墨儿。”

孙墨:“娘!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苏苓好笑:“被抄的落榜了,抄袭的人夺魁了,这么新鲜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么能耐也去抄个状元呗。”

“你这个……”孙墨憋红了肥脸,刚想爆粗口却被孙母抢先。

“没规矩的野丫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苏苓面上保持微笑,心中mmp。

忽然一声女人的轻咳,一道粉色倩影行若柳扶风:“原来家中有客,哥哥你怎的大呼小叫的?”

孙墨面上嫌弃万分,目光越过孙莹莹,却没憋出一个屁来。

孙父紧随孙莹莹而来,蓄着发白的胡须,精神矍铄:“弦月,你伯母说的对,你所谓的亲事,没有父母之言怎能作数?”

张弦月:“弦月父母已逝,恐怕作不得数。”

孙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惊疑:这个张弦月在他孙家不显山不露水的,成天跟在孙墨屁股后面唤大哥,都道是个没有骨气的疲懒货,一晃就是八年,没成想竟是个胸有成墨的?

忍了这么久,是工于算计?还是……

孙母:“你父母去的早,伯父伯母也算你半个父母了……伯父和伯母作的数,难道就不算数?”

张弦月:“伯父伯母言过其实,弦月的父母除了有生育之恩的父母,再就是当今圣上,乃弦月的再生父母。何来又有半个父母之说,难不成伯父伯母是嫌当年家母留下的银钱不多,亦或者弦月的礼太轻?”

孙父眼皮一跳,驳道:“怎得你在孙府这么多年,没有恩,也有情,孙府就不算你的半个家了吗?岂不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苏苓连忙拽了张弦月的袖子喊他别再顶嘴,明摆着借着恩情打压他呢:“他们想重新安排你的婚事?”

孙母:“若是觉得苏家不好交代,就等孙莹莹过了门,许这个苏苓一个妾室,从侧门入,也算履行了承诺。”

孙莹莹一听自己的亲事,连忙给父母奉上一杯茶,来了精神:“莹莹不依!”

苏苓也忍不住端起了茶杯,听得孙莹莹说了后半句,一口茶水喷到张弦月衣服上。

“哪个正经人家会同意苏苓这样的妾室入门,那还不遭到满城人的笑话!”

苏苓手忙脚乱的替张弦月擦干净衣服,这副冒失的模样显然又遭到了孙家四口人的无比嫌弃。

孙莹莹:“爹!娘!你看嘛!苏家的家教根本不配跟女儿同进一家门!”

孙母无奈:“从后门入罢了……为人妻者,不可如此任性!”

苏苓拽着张弦月衣服的手猛然撒开:“反了吧,明明是我为妻,三媒六聘在先。后入门的想当小妾,要看我这个正妻答不答应。”

孙莹莹:“什么?”

苏苓:“听不懂?你,想做妾,做通房丫鬟,做暖床的,做偏房,做什么姨太太,我说了,没门!”

孙母大怒:“真是没教养的疯丫头!”

苏苓:“我说的没错啊,你们孙家还自诩书香门第,上赶子送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妾,当第三者,破坏别人婚姻,没脸没皮,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你们,怎么就没教养了?”

孙家人脸色铁青,张弦月还火上浇油的点点头。

孙莹莹:“满口胡言的粗鄙女人!”

孙父牵了自己的拐杖:“这孙家女儿果如传言缺乏管教,老夫有必要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张弦月生生打断了他:“孙大人!”

孙父:“什么!”

张弦月:“本官的府宅即将落成,整理一些私人衣物就搬出去,孙大人有何不妥?”

孙父面上难堪,心中冷笑,这小崽子如今封了言官的关系,竟比他还大半级,只能恭敬的回他:“张大人此举并无不妥之处。”

张弦月笑作揖:“那就有劳孙大人了。”

苏苓与张弦月两人大摇大摆带着行李从孙府正门出,还得了孙父的好言相送。

孙墨:“爹!张弦月这厮!就这么由着他去了!”

孙莹莹面容扭曲:“他们不得好死!女儿的脸都丢尽了!”

孙母:“老爷……”

孙父:“够了,此事到此为止!呵……谏官,他嚣张不了多久!”

另一方,墙红柳绿中,苏苓这次没有狂笑,心中却乐开了花。在这个世道混啊,要么有靠山,要么有功名,这真是两个无往不利的利器。

还有……苏苓看看一旁的张弦月,似乎心情也不错,勾着嘴角眯着眼。她从善如流搭上他肩膀,拍拍:

小伙子这次表现不错!没有看到女人就收入怀中,已经建好了道德底线嘛,不错不错!

“哎,你把那些包裹都运到哪去啊?”苏苓看张弦月找人货运,竟不同道。

“运回府,府中乱的很,暂时还没办法住人。”

“那你离了孙府,新房子又不能搬进去,晚上住哪?”

“我这两天都住在秦楼。”

“……”

“怎么了?”

好,好的很,真是好的很,住在妓院,完全不经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