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屋的烛台边,常晚趴在方桌上,十个铜板为一摞,整整齐齐的摆了十份。
“一,二,三,四…不对不对,一二三。”她皱起眉头嘟着红唇哼哼两声:“不算了,反正很多钱。”
她刚想收回指头,却被苏清煜的小手抓住。
木然的,常晚浑身抖动,呼吸急促起来,黑白眼睛里有措手不及的惊骇。
苏清煜眼神一黯,转瞬间又笑得灿烂,他的小手还是狠狠地抓着常晚的手指头,不管她如何扭就是不放开:“姐姐,我是小飞,你忘记了,我是常飞,你弟弟…。”
常宁张大了嘴巴,一脸呆呆。
常晚现在又不认识苏清煜,狼崽子心里已经疼得要死,却又不忍她再记忆起认识自己之后的事。因为只要再回忆深了,常晚又要疯狂的抓挠自己,或者用头对着硬物狂磕乱撞。他怕,却又不甘心自己被归为常晚排斥的一类人。
常晚停住动作,慌乱转动的眼睛盯着苏清煜的脸庞半晌。。。
“小飞?可是你不是走丢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果然,她还记得常飞的名字,一点也不记得之后的自己!
“姐,你忘了?我走丢后的几个月,被爹娘找回来了,你瞧,一定是你没有好好吃肉,脑袋都空了。来吃口米饭,吃口鸡腿。”
苏清煜哑了声音,眼泪在眼眶转着,手中的汤匙里是蛋花汤,他吹得温了,才送到常晚唇边。
“姐姐,啊,张嘴!”
常晚眼神迷茫,呆愣的盯着苏清煜的脸庞,总觉得不对,可又确实想不起,她脑仁一疼,干脆直接张开嘴巴吞下了苏清煜递来的汤匙。
“姐…。”坐在一旁的常宁放手中鸡爪子,也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清煜又看了常晚。
苏清煜散下头发,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唯一能从他颤抖的肩膀猜得出他的伤心,而常晚吞着瓷勺,大眼睛瞪着二哥。。。
这么多天了,二哥憋屈得不行,每日站在自己身后,想帮忙扶一扶姐姐,都被常晚惊惧的推却。
“二哥,反正都是姐姐的弟弟,无论你叫什么,只要我姐不怕你接触就行!”常宁凑到苏清煜的耳边,悄声安慰。
“叮!”
苏清煜手中的勺子轻轻的磕碰在瓷碗边缘发出轻响。他握着勺柄的手指紧的泛清,好半晌,他才回一句:“是啊,姐姐能好好吃饭,不再排斥我,就行…。”
只要她好好的,他不会在乎心中那一抹失落。
“弟弟!”常小宁突然意识到什么,红扑扑苹果脸上冒出惊奇的光,她轻轻嗓子,撅起油光四溢的小嘴故意又喊一声:“常飞弟弟!”
“……”苏清煜转过身,阴恻恻的对着胖乎乎的常小宁回道:“别放肆!小心断你粮食!”
还想占便宜的常宁缩了肩膀,连忙低下头啃着剩下的半只鸡爪死命漱着咸味儿,更不敢再看苏清煜怒气横生的眼睛。
“小飞,你二姐叫唤你而已,你为何生气了?”常晚托着腮,看着眼前漂亮的男孩,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习惯性的揉着,就像她以往对苏清煜的**溺。
...
九十七章 重要的人
苏清煜手中的碗,咣当打翻在桌上,白米饭盖在桌上落成小山。他就那么呆愣的瞧着烛光里伸手揉弄自己头发的少女,她嘴角责备,可眼睛却是温。
苏清煜心中的悲又化作泪珠子,哒哒哒的砸在桌子上:他想念常晚的小动作,想念她揉弄自己头发的习惯,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如此…。
常晚听到响声被吓到了,想抽回手去,谁知让一双小手抓住了手腕,自己的掌心贴着孩子的头顶无法扯开。
“别…别撒手,姐姐…你再放一会儿。。。”
“你怎么了?还哭了?我要说你,那么一大碗的饭,好好的全倒在桌子上,好浪费的。。还是白米,咱们家也只有过节能吃上这么好的米饭…”常晚的手轻轻的拍着苏清煜大大的脑袋,看苏清煜还掉泪珠子,声音又软了:“小飞乖,别闹别扭…”
苏清煜撒了手,常晚的手心也离开了。
他的头顶没了温暖,连心也凉飕飕的。
“姐,这白米饭,我们天天吃,烧鸡也是…。你忘记了,我们家开了茶铺,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就开张!”他低着头用袖子擦干眼角的泪水,手脚利落的将桌上的米拨回碗里,又从小锅中盛另一碗新米推给常晚。自己吃起久米。
没吃两口,苏清煜手背一热,他再抬头,就看见常晚微微笑着将他手中的碗筷接过,将自己那碗新米饭塞在苏清煜手中。
“小飞,吃这碗,你要长身体的…”她忘了什么,却没忘记疼爱弟妹的习惯。
“呜呜呜…”
常晚…苏清煜咬着唇瓣,吞下眼泪,吞下满肚子悲伤,吞下那常晚二字,半天喃喃两字“姐姐。。”
“二哥,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孩子,小心姐姐看了又想起啥不开心的。”常宁一直是个旁观者,对苏清煜浓厚的姐弟情深早已见怪不怪,她看不出常晚一个动作一碗米饭有啥?能让苏清煜欲哭不哭扭着一张脸,她只管常晚不再突然发狂闹腾就好。
久病**前无孝子,更何况还在贪玩年纪从小被**着的常宁?
“我知道…”苏清煜理了理思绪,没在推搡手中的白米饭,他望着吃了满脸米花的少女,丹凤眼中的黑浓重化不开。
他是乞丐,从不嫌米好米差,冷饭剩饭,有时候还有泔水。。。只要填饱肚子就好。
自己也和常晚一样,开始变得要将最好的东西,留给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唉?你刚才说茶铺?我怎么不记得?我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所以都忘了,现在是个废人?”吃着吃着,常晚突然问:“我们家可以开茶馆?在哪里开?租子多少?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苏清煜放下碗筷,看一眼常宁,常宁乐呵呵的配合回道:“姐,这你就别管了,你生病前确实赚了一银子,当时还到处看门面。二哥现在替书院抄字帖数目,也有进项。五日前二哥将东街一处二层小楼盘下来了,钱你真不用担心!”
其实解释什么都是徒劳,因为他们不知那一会儿,常晚又疯疯癫癫,或又如三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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