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天黑了,去把那位姑娘找回来吧。”
“可是,城主,她是个哑巴,耳朵也不知道好不好,未必能听得懂小的在说什么。”元宝很为难,不肯去。
“元宝,快去!”云廷有些微怒,平日里对待下人太好了,这个元宝,总是喜欢撤娇耍赖的。
“是,城主。”元宝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到了城中那棵高大的白玉槐树下,那个女孩子果然还坐在那里,云城的天气虽然四季如春,可是夜晚的温度总是比白天要低的,她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元宝敢断定,这个女孩子确实是有点傻。
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于是出口的声音很大很冲:“喂,城主让你跟我回去!快点起来!”
女孩子吓了一跳,从大石头上坐起,转身,往后退,一双乌黑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元宝受不了她的眼光,没好气道:“干什么?!我从来不打女人的!你怕什么?”
后来,他才发现
,不只是他,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她三步以内,她对任何人都有防备,像是一只刺猬不分敌我地随时竖起身上的刺。
女孩子还是不说话。
元宝服了,对她一鞠躬:“小姑奶奶,我元宝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子,跟我回去行不行?城主看你可怜,大概要收留你当个侍女,你的命怎么这么好?”
哪里知道,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那少女的脸色立马变了,看过来的眼神凌厉如刀,元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竖起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你……你想怎么样?细胳膊细腿的,你还想打我不成?”
少女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径自朝前方的小巷走去,根本没有要跟他回去的意思。
“喂!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回事啊?!问你家在哪里又不说话,给你地方住你又不肯,真是活见鬼了!我们城主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元宝在她身后大声嚷嚷。
少女个子小小的,也很瘦,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然而她的腰身挺得很直,听了他的话半步都不曾停顿,一直到了巷口的转角处,一转身,消失
不见。
元宝气得跳脚:“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给她饭吃,她不要,给她地方住,她也不肯!到时候饿死了,可不要怪别人!哼!”
转身,元宝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不管怎么说,到底都是他和城主救了她,她居然一点感激和要报答的意思都没有!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云城的人,怪癖、自私、难相处!
第二日,城中那株白玉楞树下,再不见那个浅绿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始
的时候还讨论过她的去向,担心过她的安危,可时间一久,也就不再提起了,兴许,是她的家人找到了她,把她带走了吧。
一年后,城中突然有人得了怪病,起初是一个人,后来病人的家属也被传染上,诸多大夫诊断之后也无法找到根治的方子。城主云廷焦急万分,命人速速赶往楚都,寻神医相助。可是云城与楚都相去甚远,即使是快马加鞭来回也得十余日,城中一时间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有一个专门靠卖柴禾为生的农夫说,城西的云城山上住着一位神医,他们一家三口的顽疾就是他治好的。
一时间,城中人生存的希望又被点燃。
云廷派元宝上山去请,人没有请到,都带回来了一张药方,也不管是真是假,城主按照方子抓了药,分派给了百姓,十日后,药到病除,云城瘟疫肃清,自此,云城城主的威望与信誉在百姓中有口皆碑,而那云城山上的神医也成了众人讨论的话题。
“那神医什么模样?”云廷问元宝。
元宝撇撇嘴,挠挠头:“不知道。”
“不是让你去请他的吗?难道你连他的面也没见到?那他如何给你开的方子?“云廷很不满。
元宝很不愤地说道:“说起这件事情我就来气,前几天忙一直都忘了跟城主说。那神医隔着一道门跟我说话,问了问病情如何,然后,一道木窗打开了,从里面窜出来一只小白貂,把写好的方子给了我,我正要走,那小白貂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衣摆。我正纳闷,那神医在里面说道,诊金留下!我当时就蒙了!呸!他算哪门子的神医?住在山里的那些老神医哪个不是仙风道骨,乐于助人的,他倒好,爱钱如命!病还没治,就先要钱了!”元宝越说越激动,他的性子大大咧咧,有什么就说什么。
云廷忍不住笑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实际的神医?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从来都不知道。元宝,你去准备一些礼品,我要亲自去谢谢那神医。
“城主,诊金都已经给他了,两不相欠!”元宝叫道,“还给他送礼,不是便宜他了吗?”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云廷蹙眉,这个元宝,真是越发地没有规矩了。他向来仁厚,待人极好,因此从不摆什么主仆的架子。
元宝很不乐意地去了。
主仆二人一起去了那云城山,山中树木高大,荆棘丛生,只在丛林间辟出了一条小道,若不是有心之人寻找,怕也不大容易发现
这小路的存在。
行了许久,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小坡上,陡然出现一块平地,种满了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来的野花野草,再往前看,是一圈木制的栅栏和一扇木门。
云廷四处打量丫一番,回头询问元宝:“寻这里吗?”
“就是这里。”元宝擦了擦汗,他恨极了这个地方,害他爬得半死,流了许多汗。
云廷听了,便去叩门,道:“有人在家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银白色的小白貂突地出现在那柴扉上,吓得他赶忙把手收回。
那小白貂的动作十分迅速,黑褐色的眼睛异常凶狠,仿佛闯入了什么不受欢迎的东西似的想要驱赶。
云廷有些惊讶,这小东西恰恰守着门扉,不让他们进入,其它的,倒也没有什么恶意似的。它既然在这里,它的主人必定就在屋内,于是他冲门内扬声道:“敢问神医何在?在下云廷,特来拜谢神医的救命之恩。”
小白貂冲门内望了一眼,仍旧霸占着柴门不肯走开。
云廷心里对这小白貂又多了几分好感,如此尽忠职守的小东西,真是难得,于是他耐着性子又道:“请问神医可在家中?云某此来并无恶意。”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说话。
云廷耐着性子又要问第三遍,那元宝不乐意了,一步冲上前去,冲着门内吼道:“你这神医,摆什么架子?我家主子诚心爬了这半天的山路来跟你道谢,你不但不见,还让这畜生拦着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宝!住口!”云廷喝道。
这时候,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冷笑不是冷笑,骂人也不是骂人,可是态度确实算不上很好:“这山路险阻,是别人逼你爬的吗?这屋子有主,主人喜欢让畜生看门,又何错之有?远远地行了这些路、爬了这么高的山专门来找茬,倒真是少见。”
云廷不想神医居然如此年轻,听了他的话顿时赧然,瞪了元宝一眼,歉意笑道:“神医息怒,是云廷没有管好下人,让他没现没矩惹神医生气,云廷非常抱歉。”
那屋内的人却不领情,冷哼道:“道歉就免了,道谢就更不必。我治病救人不过是为了谋生,不用把我看成什么了不得的神医仙人,我当不起。云城主请回吧。”
云廷愣住,正待再开口,想了想,又打住,他向来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于是他对着那门扉俯身一拜:“如果神医只为求财,那么上一次家奴给予神医的酬劳实在太低,神医救了整个云城百姓的性命,云廷自当重重酬谢。既然今日惹得神医发怒,那么云廷明日再来拜访,也请神医莫再动气。”
直起身子,又剜了元宝一眼,喝道:“走!”
元宝十分不满地跟在云廷后面往山下走,一回府便被禁足,让他留在后院中喂马劈柴,权当是鲁莽的教训。
第二日,云廷和另一小厮再上山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
那扇小木门居然是开着的,他等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小白貂冲出来拦阻,不由地有些奇怪。一直询问了数声,一直等到了快日落,还是没有人应声,更没有人出来。
云廷推门进去看了看,屋内十分简陋的陈设,却很整洁,可是现在已经人去屋空了。他当下心里便有些失落,本想结交一位神医,哪里知道神医居然不喜人打扰到如斯地步,一旦被人发现
,竟连住处也都弃了。
叹了口气,云廷只能下山回府,心道,神医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云城西边近海的小镇上,少年身穿青色的布衣,面容如玉,一双眼睛如黑色的珍珠般透亮。少年从半山腰上往山下俯瞰,小镇的风景一览无余。他的肩头卧着一只小白貂,身子细长,四肢短小,耳朵尖尖,模样并不好看,可是因为从出生开始
便与少年相依为命,小白貂十分通人性。
少年略略转头问道:“小白,你想去哪里呢?”
小白貂咕哝了一声,是属于小兽的呢喃。
少年叹了口气:“你也不知道去哪里吗?”眼睛又重新望向山下,自言自语道:“马上又是新年了,山下很热闹的,小白,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新年的热闹吧?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在山上住的时间太久了,有点寂寞呢。”
小白貂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的脸颊,算是回应。
少年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开始
往山下走,一边走还是一边自言自语:“但是,山下好多人,你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没关系,我也不认识。咱们俩在一起就好。只要他们不伤害你,你就别去管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知道吗?可是,如果他们敢伤害你,那就让他们试试看吧。”
少年黑亮的眼睛如一汪澄澈的水潭,乍看下去清澈纯净,一眼就能望见底端,然而,如果你仔细看去,就会发现
那水潭竟暗暗涌起波涛,将万千的情绪都隐在那纯净色泽之后——
单纯不再。
一年后,云城一年一度的商会上,来了一位陌生的年轻面孔。作为云城的城主,云廷理所当然地在商会受邀之列。
乍瞥见那少年的面容时,云廷有微微的疑惑,这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他却又想不起来。然而,当一只小白貂突兀地窜到少年的怀中时,云廷不由地微微一愣,这小白貂,何其熟悉!
然后,便听见商会的会长站起来,指着那少年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苏家庄的庄主苏郁。”
“苏郁!”
“原来是他!”
“苏家庄的苏公子啊!”
满座哗然。
云廷心里更加震撼了,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就是一年之间成为云城首富的苏郁。云城四季如春,草木旺盛,不管是牲畜奇兽或者是奇花异草种类都十分繁多,又因为占据了近海的优势,因此与海上岛国的贸易频繁。
苏家庄从经营药草发迹,研制出一种能够驱除蚊虫以及海中病虫侵扰的药物,一时间不论是在云城还是在海上国家间都十分畅销,后来又将药草生意与日常的饮食结合,调配出可以治病的药膳。再后来,苏家庄的生意便扩展到了百姓生活的各个方面,云城的百姓不论贫穷或者富有,家中所用的东西总有一样出自苏家庄的店铺。
因此,云城的百姓尊称苏郁为“苏公子”。
虽然早有耳闻,可是云廷却没有想过,这苏公子居然如此年轻,不过十六七岁,面容如玉,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盛赞与窃窃私语的惊叹声仍旧在继续,少年亮如星辰的眸子弯了弯,谦逊地笑道:“在下苏郁,见过各位前辈。”他的年纪最小,称呼众人前辈显得十分懂礼貌。
云廷听着,微微蹙眉,苏郁的声音有些沙哑的磁性,与那日云城山上的神医大不相同,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然而,不管是不是,他现在对这少年不免另眼相看。
“这次商会主要是讨论讨论日后云城的买卖该向哪方面发展,在商言商,就请苏公子来说说吧”商会会长道。
少年还是含笑,言辞谦逊却又不失大家风范,他说云城的生意要想有一个好的发展就要充分地弄清楚云城的优势,结合方志来具体拟定,这是其一,其二,生意最主要的便是沟通,有了沟通才能达成贸易,因此,云城倘若想要得到发展,必须得与其他州县或者海外小国多做交办,”
几条意见侃侃而谈,一通道理说下来,那些商人连连点头,也许起初还对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些许不服或者疑感,此刻也都心中暗服。今年的商会因为苏郁的横空出世,再不像往年那般死气沉沉,众人的讨论十分激烈。
商会会长笑容满面,又道:“关于生意的事情说完了,受云城主所托,在下还有几件事情要跟各位商量。”
众商人面面相觑,云廷注意到那苏郁抬起头来,笑容清清淡淡地望了望他,没什么特别的变化,礼貌之中却又带着些疏离。
“是这样的。”商会会长道,“因为云城近海,每年都会有潮汐涌来或者是突降大雨导致洪水,那大堤年久失修,有些摇摇欲坠。为了防止堤坝被冲毁,云城主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慷慨解囊,捐资修筑堤坝。大家都知道云城虽然属于大楚国界,却独立于大楚之外,因此不能总是依靠朝廷的拨款,百姓虽然也愿意集资,奈何力量实在不够,所以……”
原来是要他们这些商人集资的。
云城的民风谆朴,修筑堤坝百姓出力,商人出款,这已经成了惯例。
可是,今年,这些在座的狡猾商人们都想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苏公子到底是不是苏家庄独当一面的那个人。倘若他不敢轻易拿出银子来,那么只能说明这少年的背后说不定还有一位指使者。
于是,众人都不开口。
商会会长何等精明,见状,便看向苏郁,问道:“苏公子,您怎么说?”
云廷也在等,他心中对这少年的好奇心一点都不少于其他人。
苏郁见众人都看着他,略略顿了顿,才道:“实不相瞒,苏郁初来云城,对这里的规矩并不十分熟悉,怕不懂分寸让各位不高兴了。会长,这样吧,修筑堤坝的费用,在座的各位出多少,苏某也就出多少,等到堤坝修筑好了,那些百姓做工出力的费用就由苏某来付吧,也算是跟诸位交个朋友。”
起初众人还在笑他的小心,听到后来却不由地咋舌,所有百姓出工的费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们是不敢应承下来的,于是一个个都只能点,头。
云廷不得不承认,这苏郁年纪轻轻,笼络人心的法子却确实很高明——不仅让这些老狐狸们另眼相看,却又并不显得他财大气粗爱出风头,另外,还为自己在云城百姓中赢得了良好的口碑。这云城,日后怕是无人不知这苏公子是何许人也了吧。
商会结束,众人寒暄了一番,各自乘轿或者马车离去,少年上了马车,也往回走。
小白貂睡饱了,这时候才醒过来,仰头看了看少年。
少年摸了摸它的头,抿了抿唇,却忽地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小白,你看到了吗?我不过是想试试玩玩,谁知道他们真的都好假哦,口中说的和心里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可是把一个人的假面具撕碎,真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呢。那我们就自己偷偷地笑一笑好了。”
小白貂立在她怀里,伸长了小脑袋探过去舔了舔少年的脸颊,两年如一日地亲昵。
少年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
“苏公子请留步!”
突然一个声音从马车之外响起,少年掀开窗帘望了望,是云城城主,他坐在马车之上,也是探出头来唤的他。
于是,吩咐马车停下来。
“不知城主有何吩咐?”少年道。
云廷性格开朗仁厚,待人接物谨慎稳重,是以年纪轻轻却能在云城独当一面,他和缓而笑,道:“刚刚在商会上忘记告诉苏公子一声了,在修筑堤坝的工程开始
之前,会有一场圣女庙的祭祀活动。”
“圣女?”少年微微敛眉,不自禁脱口而出。
“呵呵,看来苏公子对云城的风俗并不是十分了解。每个地方的百姓都有不同的信仰,云城的人把圣女当做心目中的神灵。来云城的人,倘若不进圣女庙朝拜三天就离开,那么便不会得到圣女的庇佑,日后也会诸事不顺。”云廷耐心地解释着,满脸的虔诚。
“这些,苏某真的不知。”少年轻轻一笑。
“不知者,圣女是不会怪罪的。”云廷笑道,“可是,现在苏公子知道了,如果再不去圣女庙朝拜,就不大好了。”
少年点了点头,笑道:“一定去。多谢云城主告知。”
“苏公子太客气了。”云廷道“,对了,云某一直久仰苏公子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才算是了了一个心愿。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听说过楚都有个‘无美公子,呢?”
少年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收,然而一瞬间神情又恢复了自然,笑道:“无美公子?这个名字倒是十分新鲜,他是谁?”
云廷笑了笑,神情十分温柔:“他也与苏公子一样是个商业奇才。两年前,无美公子一夜之间扬名楚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少年微讶,问道:“那,他后来怎么样了呢?”
云廷叹息:“唉,成名不过三月便在楚都销声匿迹,从此再无消息。云某有心结识,却再没了机会。真是可惜。”
少年一笑,恍惚间竟像在嗤笑:“那确实是可惜。”
云廷又点了点头叹息:“是啊。这天色也不早了,苏公子早些回去吧。刚刚跟公子说的事情,希望公子都能记住。”
少年点头称是。
于是,两人各自又回到马车之中,一东一西地奔驰而去。
被触动了两年来试目遗忘的东西,少年的脸色沉了下来,当初的那个无美公子,实在是太愚不可及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居然还不自量力地轻言轻信,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别人没说,他还以为他们说了。最后只落下个生意败落、店铺易主、家破人亡的地步。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居然还有人说仰慕已久有心结识,那么这个人,肯定也是虚伪的。
现在的苏郁苏公子,再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了——他经商没有目的,只是为了消遣,或者是试探试探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真面目是什么。无美公子是为了自救救人,苏公子却是为了自娱愚人,这两个人的本质都已经如此不同,谁还敢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只是,好奇怪,自我说服了这么久,心里面却还是空空的,突然空空的。两年了,差一点要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当终于有一个人惦记曾经的自己,一种无法排遣的忧伤铺天盖地而来——除了他略略记得些不完整的影像,还会有谁把曾经的自己记在心上呢?
没有吧。肯定没有。在那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欺骗、隐瞒、虚伪,没有一块是干净的。
关于无美公子的记忆,他要彻彻底底地抹去!
抱紧怀中的小白貂,少年喃喃道:“小白,我叫苏郁,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你一样,只认得彼此。”
在祭祀大典之前,少年专程去了一趟圣女庙,恰恰遇到了前来拜谒圣女的城主云廷,云廷便给他当起了解说员。
云城圣女,这个概念曾经听某个人重复地提起过,伴随着脑中无法被抹去的记忆和某种独特的触感,印象分外深刻。
前来圣女庙拜谒的人挺多的,然而,却十分安静有秩序。云城特有的白玉槐花从圣女庙的大门前一直开放到里面,沿路铺了一地的白色花朵,圣洁而美丽,空气中有一股独特的槐花香味,沁人心脾。圣女的圣洁与高贵,果然是不容亵渎的,虽然没有见到圣女像,少年的心中已经带了些微笑。
云廷说,圣女庙中有整个云城最高最大的一株白玉楞树,相传圣女的魂魄便依附在那棵槐树上,世世代代庇佑着云城的百姓。于是那棵白玉槐树便成了禁忌,不准任何人靠近。
“虽然那树不可接近,可是圣女像却允许百姓触摸她的双足。”云廷道,“苏公子,到时候你也可以去摸摸看。圣女会赐福于你的。这便算是一次朝拜了。”
“原来如此。“少年笑笑。
转过一个拐角,一个方台上,一尊白玉的雕像高高耸立。少年望过去,慢慢仰起头,都猛地呆立当场。
云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苏公子,你不必诧异。圣女的眼睛原本就是琥珀色的,因此这白玉雕像上的眼睛选用的便是上好的琥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