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像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魔法失效,打回原形,由美女,又变回一枚丑小鸭——我脸上的妆给洗掉了,裙子也洗了,挂在阳台上还没干透,倒是头发上的颜色没掉,还是时尚的带红的深棕发色。
可是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
我怎么弄,也弄不回昨天寒倾落给我做的那种轻盈洒脱飘逸感。没办法,只好找一只胶圈,胡乱的把头发扎成马尾巴,然后找了T恤衫,牛仔裤套上。
我上班去。
到了大厦,在等电梯的当儿,一个高挑的美女一摇一摆扭着腰枝走了近来,那盈盈一握的小腰身扭呀扭,像田里的水蛇,又像河岸上春风中的杨柳,有说不定的婀娜多姿。
她很年轻,才20岁出头。
高挑,靓丽,一张青春而娇俏的脸上,粉艳艳的上彩,涂了口红的嘴唇光滑湿润,好像随时会有汁液出来。一双描得水灵灵的眼睛,有一种引人遐思的风情,好像携着一把风,一吹就吹到人的心窝里。
美女叫伊小言,是夏之梦模特演艺公司的模特儿。
夏之梦模特演艺公司在十八层,老板是乔唯中的老妈夏付苇。
夏付苇以前也是一个模特,走了多年T型台,没能大红起来,后来嫁了乔唯中老爸——也就是《蝗家一号》杂志社老总。生了乔唯中后,夏付苇便重出江湖,建立了夏之梦模特演艺公司,在C市小有名气。
《蝗家一号》杂志社老总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在上半月刊杂志的封二设有固定的专题“云想衣裳花想容”,给时装公司做服饰广告,里面的模特儿则全部是夏之梦模特演艺公司的成员,老总既能赚钱,又能讨好老婆,来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伊小言是夏之梦模特演艺公司的台柱。
《蝗家一号》上半月刊杂志的封二时装模特儿,几乎每期都有她的身影,混得挺风生水起,因此我认得她。
不过我跟她没交情,她对我也不熟,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伊小言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等电梯,大概太无聊,她侧头,瞥了一眼我。
她抿嘴笑:“这位姐姐,你是《蝗家一号》杂志社的编辑是不是?啧啧啧,你这身打扮,也太——”她没说“太”什么,估计是说“太土”,或“太俗”,她又再瞥了我一眼:“T恤衫配牛仔裤,如今已沦落成中年大妈的最爱了。”
言下之意,我这身衣服,就是中年大妈打扮。
如果她说话的口吻略略平和些,我会感激涕零她的提醒,偏偏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充满了讥讽和不屑。
我有些恼怒,要反唇相讥。
想想还是算了,我宰相肚子能撑船,大人有大量,不跟这个胸大无脑的人计较——其实伊小言的胸,也算不得大,根据我的目测,估计勉强达到C。
只是做时装模特儿的,一般都骨瘦嶙峋,基本是太平公主造型,伊小言胸前两团肉达到C,怎么着,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不懂是哪个白痴说,上天是公平的!
公平个屁!
上天是青光眼,偏心得很。瞧瞧眼前的伊小言便知道,上天待她特别厚爱,漂亮就漂亮了,身材还这么高挑;身材高挑就高挑了,胸前还这么有料;胸前有料就有料了,还有小蛮腰;有小蛮腰就有小蛮腰了,胳膊和腿都挺细,名副其实的天生尤物一枚。
其实我不应该埋怨的。
上天也没刻薄我,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我长得并不丑,寒倾落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天然美女,就像一块没经过雕琢的璞玉,如果经过精心设计,雕琢,打磨,我一定会艳光四射。
啊,艳光四射!
世间女子,分成三六九等。
有花不完钱的是白富美,经常用香奈儿9号的是黑木耳,穿职业装带着眼镜的是女神,其他不入法眼的是女**丝。
是女人的,谁不想做白富美?谁愿意做女**丝?
我这个凡妇俗女也不例外。
为了把自己打造成“白富美”中的美,我假公济私,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给寒倾落:“寒大设计师,昨天采访你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我有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请教。你老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不可以当面请教一些问题——呃,既然给你老写访谈专题报道,我肯定要了解个人形象设计这行业,尽力写得精彩对不?我知道你老不在乎我写得怎么样,但我在乎,因为关系到我饭碗问题,求你老开恩,给我一点时间好不?文章写得精彩吸引人了,只有好处没坏处,这叫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原本以为他拒绝,说不好意思,我忙,没空,下次吧……诸如此类的推辞。不想,他竟然说:“你请我喝下午茶,我就开恩给你一点时间。”
我一愣。
这是我料想不到的。
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什么?”
寒倾落在电话那边扬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苏拉拉,你不会告诉我,你连请我喝下午茶的钱都没有吧?”
我赶紧说:“有有有!那我请你喝下午茶。”
像寒倾落那样有品味的人,是瞧不起星巴克的,认为星巴克太俗。我也知趣,选了一家安适的台式咖啡小店,有经典的Espresso和手指饼。
咖啡小店装修得很有情调。
门面外观是透明玻璃,空间通透并干净利落。里面的装饰华美而精巧,简单华贵的咖啡色大理石,白色的天花板上悬下古典水晶灯的璎络,盛开着的雏菊花装饰的落地灯。
音乐轻柔,环境恰到好处地明朗。
寒倾落比我早到。
我进去的时候,矜持得很,收腹挺胸绷紧下巴,把眼睛呈四十度角往下弯,嘴角四十度角往上翘,走路仿佛走T型台一样,生怕不小心,就被寒倾落误以为我有罗圈腿。
我从来没有这般良家淑女过。
袅袅婷婷走到寒倾落跟前,款款地坐在他对面。
寒倾落看上去心情挺愉快,一张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浅笑,神采飞扬,他嘴角一抿,便扬手:“waiter(服务员)——”
服务员走了近来。
寒倾落也没征求我意见,直接说:“来两杯espresso,还有手指饼,布朗尼,布丁,各来两份。”
这家伙,挺大男主义。
不过我也没跟他计较,随了他。有事相求,自是得笑脸相迎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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