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险峰。
突兀的孤悬在半空当中,四周云雾缭绕,在清冷月光照耀下,显得别样的梦幻,雄奇与枯寂。
唰!
骤然之间,一道身影如剑般刺入这座险峰当中,是个白衣女子,面遮薄纱,身材修长,婀娜多姿,如仙子降临凡尘,让四周的云雾,清冷月光,都在瞬间变得生动起来,温暖起来。
她却没空欣赏,刚一现身,眼底便流露苦色,执剑的一只素手,更是簌簌颤栗。
从她此时的表现来看,显然,这一战,她远没有表面那般写意轻松,始终处于追杀者的位置。
“你要杀的,就是这个人?”
突然间,一道冷风吹来了,把险峰四周的云雾,甚至连没有质量的月光,都给驱散了。
这道冷风来得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的迅速,出人意料,就好像无月突然杀出来时那样,随时随地能够取人性命。
旋即,这道冷风自动散去了,朝着四面八方席卷,沿途碰到的树木,巨石,全都在无声无息之间化成齑粉,土崩瓦解。
而在险峰上,却多了一道身影。
是一个白衣如雪,面容俊美到极点的男子,少年一般模样,冷冷出声:“这样的小角色,我弹指间,便替你灭杀了事……”
白衣女子乜视他一眼,淡然说道:“颜素衣,师尊只是请你代为指点我剑术,你的确是我师兄,但也有几分代师传道的恩惠。不过,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你若杀他,我就杀你。”
干净利落,简单直白,就好像她的剑术一般,让人不敢忽视。
颜素衣神色一冷,却也不敢无视这个师妹的威胁,说道:“是么?师尊赐你雪河剑胎,你为何不用?否则,此人早已死在你的剑下!”
“雪河剑胎只是师尊交给我,用以领悟剑心,融合杀戮之道的外物。我要杀他,只愿凭借我的手,我的剑,还有我的……心!”
“呵!”
颜素衣冷漠一笑,身形晃动,就化成凄冷夜风,瞬息之间就吹拂出去成千上百里,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断折,山石出现千疮百孔,天地沟渠纵横,显示出一股极其冷厉的杀机。
转眼之间,险峰上就只剩下白衣女子,白裙飘飘,似要乘风而去,遗世独立一般。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白衣女子解下了面纱,显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绝世娇颜,如果苏洛在这里的话,就一定能够认出此女,彻底验证心中猜想。
她就是刺杀苏洛的天河剑派绝世妖娆,杀戮血脉种子,无月。
也是当年云罗城城主,云凌潇之女,云知月。
经年已过,苏洛今非昔比。
她又何尝不是?
“我并未动用雪河剑胎,不是我不想杀你,而是这一次,我本就只是想斩杀我的心,而不是你!先斩心,再斩你,继而成道!”
云知月剖析内心,在这一刻,也不知道她的心底是不是回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与苏洛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眼眸深处居然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与无助。
但很快,这丝丝迷茫无助,就被她运转杀戮气息,势如破竹的全部斩杀。
她的气息,在这刹那之间,变得越发的清冷,如月亮高悬,可望而不可及,孤傲异常。
又好像万年玄冰,寒气森森,充满生人勿进的味道。
唰!
云知月突然张口,吐出一团寒冰似的气团,不断
变化,蔓延,隐约当中,可以看出气团当中有把剑的雏形,正在酝酿,正在勃发,却似乎碰到了某种屏障,始终不能够破茧而出。
饶是如此,这把剑胎,飚射出来的剑气就有亿万道之多,冻绝虚空,灭杀万物,凌厉而又恐怖。
险峰之上,云知月盘膝端坐,开始祭炼,随着她的不断祭炼,气团当中的剑胎,就越加的厚重,凝练,逐渐开始蜕变……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虚空变化,还是在她的脑域当中,种种幻象产生了。
恍惚之间,云知月“看到”了十几年前的云罗城,繁荣而又美丽,这年正是落英缤纷的季节,恰逢云家的家族大比,各大家族,甚至是附近大城的武功修行者,都前来围观,庆贺
作为云罗城重要家族之一的苏家家主,也带着他的儿子苏洛前来。
“你好,我叫苏洛,听说你们云家的武功很厉害,但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样啊!”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着粉雕玉琢的云家小公主云知月,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顿时,年纪小小的云知月,就好像小猫般炸毛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敢小看本姑娘,给你点颜色看看!”
小女孩倏然上前,抓住小男孩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就把体格高出许多的小男孩给抡到半空,举重若轻,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
砰!
眼看小男孩措不及防,就要被掼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身躯猛地缩成一团,仿佛大肉球般砸在地上,就立刻弹了起来,旋即手臂舒张开,稳稳落地,指着小女孩,大喝道:“你玩偷袭,卑鄙无耻!但对我没用,看我三招就把你打趴下!”
“来啊,谁怕谁!”
一场“恶战”立即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
“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云知月怔住了,眼帘不由自主的垂落,“看到”的幻象立即产生变化。
……
云罗城外三百六十里,有座异常险峻的回形山脉,长满了灵药,矿藏也丰富,却没有多少武功修行者敢来寻宝,因为里面漫山遍野的都是红眼狒狒,智慧通灵,从人类那里学会了各种拳法,剑法,厉害非常。
这天,却来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男女,自信满满的闯入其中,妄图找到几株灵药,作为给家族长辈的寿礼。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后悔了,被漫山遍野的红眼狒狒围攻,瞬息之间,就陷入险境。
“知月,我在这里挡着,你快走,去搬救兵来救我!”少年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势若奔雷,打在千斤大石上,都是立即崩碎,神力惊人。
可是那些红眼狒狒可不是石头,动作灵敏,七手八脚的打来,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干脆,简单,招招见生死,就好像军中搏杀之法,更有使用刀剑之类兵器的存在,那威胁就成倍增加。
交手没一会,少年身上就已经是伤痕累累,但无论他怎么受伤,却始终把身后的少女给护住,并拼尽全力,为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少女含泪冲了出去,等她找到人回来救援的时候,少年已经是血肉模糊,却犹自酣战,气势之猛恶,就好像恶魔在世,把那些红眼狒狒都吓到了。
看到大批人类前来,这些红眼狒狒就丢下上百具同伴尸体,四窜而逃。
同时间,少年也倒下了下去。
“不要,苏洛哥哥,你要坚持住啊,我让父亲来救你了!”
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苏洛和云知月,当时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就差点经历生死离别之痛。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从此以后,他们就在不敢胆大妄为。
……
幻象敛去,云知月的心似乎被融化了,她还记得,三年后,两人的武功修行总算有所成,就再次去找红眼狒狒群,把它们全都打趴下,报了当年的大仇,两人忘情的相拥,就此确定了情侣的身份。
“斩!”
云知月猛地立起,运转寒气森森的剑胎,只一剑,就斩破了少年男女忘情相拥的美好画面。
“不!”在这一刻,云知月脑域当中全是哭泣的声音,是三年前的她,五年前的她,十年前的她,全都哭泣了起来,充满了悲伤之意。
云知月却毫不犹豫,再次挥剑,斩杀向那最初,也是孽缘开始的地方。
……
小女孩与小男孩一番恶战,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竟然也没有分出胜负。
“喂,我错了,你们云家的武功确实很强。”小男孩气喘如牛的说着。
小女孩听见,骄傲的抬了一下头:“那是当然,不过你们苏家的武功也很厉害。以后我们多多切磋好不好,听我爹说,多和高手战斗的话,进步会快很多!”
“一言为定!”
“斩!”
就在这时,一声毫无感情的怒喝传来,穿越时空而来般,响彻在小男孩小女孩的耳边,还没等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清冷的剑光划来,把他们绞得支离破碎,彻底杀死了。
云知月把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感情,全部灭杀了,从此无情无欲,无牵无挂,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她的脚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这瞬间,云知月的秀发飞扬如舞,气势飙升数十倍,到达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
……
而在另一面,苏洛连破三大剑招,心中却连丝毫欣喜的意思也没有,而是怔在原地。
过往种种,一切因果,深深潜藏在最深处的记忆,都好像泥沙般翻滚了起来,种种思绪,种种感情,顿时就把他的心灵蒙蔽,陷入一种混沌不清,难以自己的境况当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蓦地仰天长啸,极度快慰。
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在他的心灵深处,有一个心结,或者说,是一尊魔头。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灵魂降临,复生在一个狼狈逃脱,即将灵魂溃散而死的不幸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就是苏洛。
然后,他便成了苏洛。
替“苏洛”复仇,固然是他的使命。
但是他当初在云罗城大开杀戒,尤其最后同云知月恩断义绝,毕竟是一桩新的因果。天道循环,一饮一啄,没有终结。
他没有想到,云知月,居然才是真正的杀戮血脉种子,被天河剑派找到,一路修行,甚至达到比他拥有镇魂歌一路走来还要高的程度!
几乎是比他还要略强一分!
当无月……不,是云知月的剑杀来,他认出对方时,他才真正的,完完全全明白过来。
“这一刻开始,我才真正是那个叫做‘苏洛’的人!没错,我就是我,天上地下,唯有真我!”
“你,就是我炼心的道路!”
“成道在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