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秦仿佛想起什么道:“容颜销毁?!”
他一下凑到乔非面前仔细查看:“那日在雪山上,你来见我,左边面上全是红色斑痕,今日怎么半点也无?”
乔非道:“那只在月初发作,平时无恙,若是不然,我早来找他了。”
苏秦张了张嘴,他本觉得乔非所说都是匪夷所思之事,他平生见所未见,可乔非身上的伤如同铁
证,确实摆在他面前,容不得他不信,不由看着月繁星道:“看来是真的,他的确下了连心蛊在你身上。”
月繁星看着苏秦半晌无言,只得又看着乔非苦苦开口:“乔公子,你这是何苦,我们不过是一介路人,值得你为我如此残虐自己吗。”
乔非看着他:“当然值得,我们也不是路人,你是我的爱人。”
“我既然说过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一直跟着你。”他面色憔悴,说起这番话来却是坚决如铁,不容怀疑的认真。
闻言,月繁星深深一震,他看着乔非的眼睛,那双美丽眼中尽是浓厚深情,无怨无悔的痴凝。他想起那日他在自己臂弯浅笑低言,沉沉睡去,又在父亲面前嘶声辩解挣扎,不想今日还能在此相见。
月繁星的心颤了几颤,忍不住伸手摸上乔非早已褪了血色嘴唇,叹息道:“你是何苦啊。”
乔非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看着他。
月繁星不禁走到他床边坐下,轻轻张臂揽他入怀。
瞬间,那熟悉的香气弥漫进月繁星的胸腔,他搂着乔非,只觉怀中人躯体消瘦异常,全身颤抖不止,就连那熟悉香味都变得若隐若现,较之从前要微弱得多,仿佛怀中人的生命气息一般叵测。
他不由想起从前初见时分,这人是如何鲜活娇艳,灵动美丽,竟然因为痴恋上自己,变得如今模样,鬼神难近的狼狈,心下嘘唏不已,只想给予他多多的安慰补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苏秦见状,不由转身,准备默默退出门去。
月繁星恰好抬起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撞,月繁星目中似有千言万语一般的牵扯,苏秦朝他点了点头,好似在说我回房等你,月繁星这才安下心来,紧紧抱住乔非。
乔非在月繁星怀中,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翻滚的疼痛,头靠在他胸口,静静依偎。
月繁星轻轻问他道:“你不会死吧?”
乔非抬起头,双目妖娆迷惘,面色多了几许绯红:“当然不会。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死?”
月繁星看着他消瘦许多的脸难过道:“那噬心之痛,必定痛极吧,你瘦了很多啊。”
乔非委屈的点点头:“我也从没想过,竟会有这么痛。”他埋怨的看了月繁星一眼:“可偏偏,只有我一个人痛,若不是今日我趴在屋顶离你近些,你也不会有感觉,更不会出现这样的印记。”
月繁星被他看得面色有些发红,他不知道自己被下了这样奇异的蛊,离开乔非之后,浑然不觉的与好几个人发生过关系,如果乔非体内蛊虫真能感受到这些,那必定让他痛了好几回,而自己一次也没痛过,说明乔非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想到这里,月繁星更觉愧疚,看乔非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惜。
乔非还在回忆当时惨境,连带神情也变得害怕“每次都痛得我觉着自己要死了,喊也喊不出,挣也挣不动,只是一阵一阵的不停发痛,足足要痛上半柱香的时间。”
“我真以为我不能再活着看到你了,采花贼。”
月繁星哑然失笑,他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乔非还只记得如此叫他。
不由轻轻拍拍乔非的后背,道:“我叫月繁星,你以后可以叫我繁星。”
他看着乔非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除这连心蛊?”
乔非似没听明白,仰起头问:“什么?”
“我是说,这连心蛊能不能解除,你痛成这样,又吐血不止,这蛊恐怕对身体很有害,还是想办
法解除的好。”
“谁说的我要解除?我才不解除。” 乔非一下撑起身子,动作过猛,额头撞到月繁星的下巴上,两人齐声呼痛。
月繁星揉了揉下巴,见他表情如此坚决,气息微弱又如此激烈,怕又引他吐血,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伸手揉揉他的额头道:“好吧,那我们以后再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先养好伤。”
乔非恩了一声,才安心窝进月繁星怀里:“你要陪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月繁星搂住他,虽然担心苏秦,但眼前的人也不能放开,只好先将他哄睡着了再说。
可怀里的乔非却似乎兴奋得很,虽然气息不强,但也没睡觉的意思,在月繁星怀里蹭来蹭去,手指在月繁星身上点来戳去。
月繁星不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乔非认真道:“你是我的,你身体每一寸都是我的。”
月繁星没有回答,只是下巴贴近了乔非的头发轻轻磨蹭。
自年幼与明明被迫分别,求爱遭拒,与苏秦短暂情缘,又逢家变逃亡,虽然后来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其间不乏七窍玲珑、貌美如花、俊气昭然之辈,可他从没想过,这个世上竟还有人不计生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可他偏偏未对其起过情爱之意,如此这般纠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想到这里,月繁星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忽然,门被重重推开,月繁星和乔非都转过头去,来人竟是苏秦。
他面色有些凝重,对月繁星道:“繁星,你能不能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月繁星忙放开乔非准备站起,被乔非一把拉住:“不许走。”
苏秦不得不软言道:“乔公子,我只和他说上几句,你行个方便好么?”看他神色,却是万般焦急。
月繁星从未见过苏秦这般模样,不由跟着着急,也不顾乔非的手,一拉一扯,就起身朝苏秦走去。
苏秦见月繁星走过来,立即退出门去,月繁星随后跟着,只觉星光之中那人格外瘦弱,忍不住加快步伐上前拉住苏秦手臂:“你要跟我说什么?”
苏秦回头看他,星光满目,轻声道:“我要走了。”
月繁星惊道:“走?去哪里?”
苏秦摇了摇头,道:“我要立即赶回桑罗帝国,特地来与你告别。”
月繁星拉住他的手不放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苏秦摇了摇头,看着月繁星的表情有些凄然。
月繁星手下用力,将他整个人转到面前道:“你倒是说啊,不然我不会放你走。”苏秦沉默一阵道:“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宫里出了事情,我若不赶紧回去,或许会有一场大的变故。”
月繁星道:“宫里会出什么事?能有什么变故?不是还有太后在宫中么?”
苏秦摇了摇头:“繁星,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不好说,只是这宫中之事真不是面上这么简单。”
月繁星疑惑接道:“你现在就回去?那你不和伯牙公主成亲了?”
“不成了,繁星,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怀疑让我来伯牙国求亲就是个阴谋。”
月繁星惊道:“阴谋?谁策划的阴谋?什么阴谋?知道是阴谋你还赶回去做什么?”
苏秦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猜测的,都要等我回去一一证实后才能知晓,所有都是未知数,所以不好说。”
月繁星看着苏秦,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这才想起他们彼此的身份,早不再是从前单纯亲密的关系,事关军国机密,苏秦如何能对他一个外人透露,不由撤了一脸神色紧张道:“好吧,我原是不该问的。”
苏秦察觉到他的意思,不由苦笑道:“繁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连我自己也未理出头绪,不能枉下结论。”说着,扯住月繁星的手道:“你刚才那么紧张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转眼,你又说这样的话来伤我。”
月繁星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的抬眼:“你一定要走?”
苏秦点头:“马上就要动身,我已叫人去准备车马了。”
“可你身上的伤口还新,这样赶回去,车途劳顿,万一加重了伤势,如何是好?”
苏秦笑道:“我会注意,一路也有大夫照顾,你放心吧。”
月繁星看着他:“不行,我要送你一程。”
苏秦惊道:“那屋里的乔公子怎么办?”
“带他一起走。” 月繁星回道。
苏秦神色黯了一黯,咬唇道:“你跟他,果然是爱人关系吗?”
月繁星这才想起要跟苏秦解释,当即把他和乔非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苏秦听后甚感惊奇,但知道月繁星从不说谎,这才释然,不禁抬手捏住月繁星的鼻子道:“你啊,怎么到处惹下风流债呢。”
月繁星不好意思的回捏住他的手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秦看他一眼:“我放心什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繁星被他堵得,立即说不出话来。
不过想到事态紧急,只是紧紧一握苏秦的手道:“等我。”说着回屋去抱乔非。
月繁星到驿馆叫起了宁夏等人,与苏秦一道带着仆从悄悄从南面出城,连夜直奔桑罗帝国而去。
到了两国交界之处,苏秦勒住马绳,看着天边已微微发亮,扭过头来看月繁星,双眼泛动着光芒。
“就送到这里吧,繁星。”
月繁星扭头看着远处被薄雾笼罩着的路之尽头道:“那好,你一路多多保重。”
苏秦目光温柔徜徉,轻轻道:“等我处理好宫中之事,一月之后,我派人送木琅王子到风霞山,你接他回去罢。”
月繁星点点头:“好,不见不散。”
苏秦拉住缰绳,正准备策马扬鞭,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道:“繁星,好好对乔公子,如果能找到解蛊之法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他对你很好,别辜负了他。”
月繁星只是深深看他,满面寂静之色。
苏秦被他目光吸引,不由也顿住身形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胶着,凝视对方,那一瞬间,空气冻凝了,他们都想看透对方的所有想法,所有的一切,过了很久很久,两人分别移开了眼,似乎一切都在彼此眼中了然明朗。
苏秦没有再说一字,也没有回头,只发出一声呵斥,驱马朝薄雾冲去,很快被白色雾气淹没了身影。
月繁星静静看着那薄雾的尽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短短瞬间的相望,我问过你了,苏秦。
一夜翻山越岭的相送,我问过你了,苏秦。
你能抛下你的江山吗?苏秦。
你能抛下你的江山,留下吗 。。。。。。。。。
我们再见之后,从来没有说过,可能的以后。
只当是旧梦重温,了然无痕。
所以别离,是迟早的事。
所以道别,是容易的事。
即便是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
你执意回去守护你的江山,你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归心似箭。
我知道答案了,苏秦。
你的江山如此重要,可惜,我不能守护了。
————————————————第四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