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龙舞比迪奥提前开启神孽降临的时间是六秒,而她维持神孽降临的最大限度是61秒,减去迪奥的54秒,这场“神孽使者”之间的对决到了最后,她仍握有一秒优势。
诚如阿尔卡娜所言,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秒。
当迪奥先一步失去神孽加持之力,便知道败局无可挽回,于是便用那最后一秒主动认输。
赛场大屏幕上,迪奥的名字下面亮起白旗,几乎就在同时,龙舞亦失去神孽加持,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机舱座椅上。迪奥实力之强出她的预计,这一战她赢得很艰难,好在终究是赢了下来,如愿挺进决赛,与自己的小情郎在争夺冠军的舞台上胜利会师。
“琥珀号”机舱中,迪奥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落寞。他已经竭尽全力,可终究还是技不如人,输给同为神孽使者的龙舞没什么好丢脸的,奖杯和名声对他这样一个来自黑暗世界的海盗而言也不是多么重要,他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实现跟尹剑的约定,错过与他再次交手的机会。
“如果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活跃在同一个舞台上,那么,我也就不配当他的宿敌了吧？”迪奥低声呢喃。
苦笑一声,他暂时放下失望情绪,驾机离开赛场。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他没有留意到来自贵宾席上的警惕目光。
比赛结束后,趁女儿准备媒体采访的空挡,龙行云把庄毅召进自己的包厢,指着正飞离赛场的“琥珀号”,询问他的警务大臣。
“老庄,那个叫迪奥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星海学院机战系四年级学生,目前已经退学,似乎跟星曜虫族关系密切,参赛资料上自称是星曜兵工厂出品的虫战机的试驾员。”
龙行云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试驾员,能够借用神孽芬里尔的力量,持有海盗王的招牌武器念动夜魔刀？老庄,你在逗我吗？”
庄毅擦擦额头上的汗,沉声道：“陛下,还有一条尚未确认的情报,这个迪奥,很可能就是海盗王兰斯·夜魔的养子,阿瑟加德海盗帝国的皇储,那位传说中很神秘的黑太子。”
龙行云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年轻的海盗王子也按捺不住寂寞,跑来我的地盘上凑热闹,呵呵,这小子很大胆啊。”
“海盗总是喜欢夸耀他们所谓的冒险精神,陛下,要逮捕他吗？”
“暂时不用,我要给阿尔卡娜点面子,派几个人盯着他,别让他搞事就行了,当务之急是确保机战大会善始善终
“一定会如您所愿,陛下。”庄毅躬身退下。
几分钟后,两名便衣特警奉命开始对迪奥进行二十四小时跟踪监视,直到确认他离开盘龙星为止。
迪奥带着遗憾结束了这次机战大会的征程。如果盘龙星之旅真如他对兰斯·夜魔宣称的那样,是一次追逐名声的冒险之旅,那么四强的成绩已经算的上收获颇丰,但是没能实现与尹剑会师决赛的心愿,这些虚名也就没了意义。
相比之下,龙舞则如愿以偿走到尹剑对面,这不只是实力使然,也有运气的因素。如果迪奥迟一秒开启“神孽降临”,最后胜负属谁还是一个未知数。
龙舞也知道自己赢得侥幸,赛后接受盘龙星当地记者采访时显得有些激动,说得话也比往常接受采访时多得多。
“或许我应该把这场胜利献给所有支持我的观众,献给我的伟大的祖国,这样的论调比较符合一位公主的身份。
听到龙舞的开场白,台下观众不约而同出轻笑。
“但是,此刻我在这里,倾尽全力赢得胜利,真正想感谢的人是我的父亲。”
说到这里,龙舞望向满面愕然的龙行云。
“父皇,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谢谢你容忍并且最终原谅了我的任性。”
“我的父亲,你是一位伟大的皇帝,但是你知道吗？你为我们的国家所做的最大的贡献就是生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她曾无数次与你争执,曾对你替她安排的人生道路不屑一顾,她曾为了自由不惜离家出走,虽然她现在回到了你的身边,但她绝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她是如此狂妄、自大、任性、桀骜、固执、暴躁,从不具备你期望中的那些美德,但是,她已经向你证明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正确的陛下,我亲爱的父亲,现在请你暂时放下自尊,垂下高贵的头颅,为你的女儿鼓掌喝彩,她值得你为她感到自豪”
龙舞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如同声声惊雷震撼现场所有观众的灵魂。
她这些自肺腑喷薄而出的感慨,充分体现出她性格中矛盾的一面——既成熟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又任性地把个人喜好放在塑造公众形象之上,她口无遮掩甚至大逆不道,可这锋芒毕露的言却没有一个字谎言,她想为大局妥协退让,可又坳不过叛逆的秉性。
今天过后,人们都会了解她的自卑与自恋,她的粗野与高傲,她的脆弱与固执,她的愚蠢与坦率,她灵魂深处的挣扎告诉世人——一个本该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落入万丈红尘里,为坚持自我,难免被折磨得疯疯癫癫歇斯底里,有点可笑,却又可爱。
当赛事监督委员会与帝国宣传部的官僚们觉察到这位公主殿下的言过于张狂强势,打算向皇帝本人申请中止直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龙舞的宣言已经通过卫星讯号传达到盘龙星的千家万户,传播到银河系所有人类行星的各个角落。
龙行云面对女儿气势逼人的倾诉,短短几分钟里脸色连变,从最初的惊讶、惊喜道感动地眼圈泛红,再到恼怒、羞愧、哭笑不得,直至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他最终如女儿所愿,起立走下台阶为她鼓掌。
他原以为在星海学院那三年灰姑娘般的蜗居生活会磨平女儿性格中那些锋利的棱角,变得成熟一些,稳重一些,事实上女儿的确比从前成熟稳重了很多,但是,她那狂妄、自大、任性、桀骜、固执、暴躁的个性却是有增无减,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争强好胜。
无论身为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公主,还是龙困浅滩自立更生的民女,她从未折损自己的锐气,从未向命运妥协,从不动摇自己的信念,这正是一位伟大君主所应具备的品质,足以令他这个当父亲的感到自豪。
龙行云一生从不向人低头,可是今天,他愿意向女儿低头一回。
父女俩相视一笑,往日芥蒂尽皆散去。
观众亦起立鼓掌,欢声雷动。
龙舞这番话有太多不妥之处,必然引来批评的声音,但是人们也必须承认——她那高傲强硬肆无忌惮的做派,正符合多数帝国子民对未来女皇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