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白猛地抬起头来，与张威对视。
四目相对，感受到对方眼中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和从未改变的温和，他紧绷的心弦略略松懈半点，当即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这位新任师尊发话。
“杀人的时候不怕，现在怎么怕了？”
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层层迷雾传来，带着些质问的味道，却让陈少白心头越发安定。张威现在的表现，至少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不打算把他供出去了。
“弟子有罪，却不怕上斩仙台身死魂灭，只担心给师傅脸上抹黑。”
行了个弟子礼，陈少白这话说的乖觉无比，直戳张威痒点。
无论从哪个版本的传闻还是景水寒的叙述，眼前这位新任师尊都是个坚定执着，护短至极，又极好面皮的存在，简直就是上官月的翻版。
不！上官月的脾性，简直就是张威的翻版！
他之前奉上地魔之魂和幽冥龙骨区区两份材料，就换来五星同命这样的极品套装飞剑，也有这些因素在内。
听到这话，张威似乎愣了一会，随即嗤笑起来：“仙道魔宗区别只在功法，行事作风却是相差仿佛，不说内门，就算是真传、核心、长老之中，又岂会少了争斗？如果每个弟子犯事，光暗峰都要交人出去，那还要我这个师傅何用？”
说罢，大手轻抚，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道随风袭来，将陈少白直接托起。
肉身的九龙之力，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虽然只是随性而发，陈少白却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劳烦师尊庇佑！”
张威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还没到淬气修为，也没有通过星河战场考验，只能算我半个真传，碍于门规，很多东西都不能教给你。只有通过了星河战场，成就淬气，才能证明潜力，转正身份。不过，你的肉身法力叠加起来共有十四龙之力，几乎快比得上一些通灵境的淬气二重了，应该有七八分把握通过才是。”
十三龙之力，也只有七八分把握通过？
愣了愣神，但想起清玄门人口近千万，但真传弟子不过寥寥数百，陈少白就释然了。
真传名额易得，淬气秘境难入。毕竟一旦进入那个境界，就代表着由凡类正式踏上仙道的路途，有资格追寻长生了。
不过，真传考核只是远虑，而亟待解决的近忧却明明白白放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将心神从那传说中的星河战场上挣脱出来：“弟子斗胆，敢问师尊是如何发现烈凰剑匣的？”
他真的很好奇，出门历练一趟，虽然绝处求存数十次，九死一生，但也收获了诸如银月剑、烈凰剑匣、鲨旗剑之类的绝顶法宝，它们都被放在阴阳混沌钟里。誓曾经告诉过他，除却化神仙境的大神通者亲临，就算是淬气巅峰的强者搜身，也无法查出半点端倪来。
当初在斩仙台上，陈少白与萧逸沉两人被灵雾笼罩，以为无人能够看穿，遂当面收取鲨旗剑，这才被至尊所乘。
这位师尊，难道是化神仙境的强者？可以媲美魔道大帝、仙道掌教、妖族大圣的存在？
陈少白被自己的猜测震惊的不轻。
可张威接下来的一番话，就将他的猜测推翻了。
张威从浩淼法力波浪中伸出一只手，隔着段空间，对着陈少白的早生华发的头上轻轻勾勒了，似乎带出了什么东西：“你的记忆告诉我的。”
见陈少白仍旧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他接着说道：“你的法力积蓄足够强大，肉身力量也达到炼己临界，唯一欠缺的，就是灵魂力量。这也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灵魂力量不够强大？”
陈少白眨了眨眼睛，双魂合一之后，他自忖精神力量虽然不如淬气强者，但比起同阶来说，绝对是远胜数倍，毫无压力，就连他的灵魂强度也不够，那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够突破炼己境了。
“难道淬气秘境的高手，连一个按部就班修炼起来的都没有？全都是有逆天奇遇的存在？”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张威的笑声忽然从法力烟波之中传了出来：“逆天奇遇？这个词用的有些意思，不过你还是猜错了。”
“你之所以无法突破，的确是因为精神力量，但并非因为它不够强大，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它太过强大了。”
“所谓心猿意马，灵魂的坚韧让你的精神意识随之强大。如果说寻常炼己巅峰者的意志如同一匹拉磨驽马，那么你的意志，就如同行空天马，强大却桀骜不驯。所以才散而无聚，诸多念头思绪就会在不经意之间溢漏出来，遇到精神修为高的人，就可以直接将你的想法读取出来。”
直接从活人身上读取记忆，这是何等神通？岂不是比魔道的搜魂索魄要强上百倍！
陈少白双目中尽是骇然之色，《开元世界》一书虽然让他的见识开阔广博许多，但修炼阅历毕竟还是太少太少，许多修炼秘闻，他并不知晓。
但震惊归震惊，他还是本能地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冰心诀！”
唰！
一丝清凉冰润的感觉自识海中升起，滋润着他的灵魂，所有纷乱杂念思绪尽皆消泯压抑下去，露出了光灿灿的圆球。
“咦？”
隔着一层法力烟波，陈少白无法看清师傅的表情，但可以清楚地从语调之中感受到他的惊讶。
“暂时净化灵魂的秘法？看来杨应天当年也是接触到化神仙境的边缘，开始淬炼泥丸宫，开拓识海，锻造灵魂了。从这一点看，他倒是当得起‘古之剑魔’的名头，比那些沽名钓誉、开拓王朝的淬气十重要强上百倍。”
如果说炼己境界只是修炼自身，外练肉身，中淬法力，内养精神，寻求人体极限，创造出莫大神通。那淬气秘境，就是勘破躯体束缚，沟通天地灵气，以身躯凝聚剑种，不再依赖宝剑之力，彻底独立于天地之间，寻求长生之道。
而淬气十重【命丸剑丹】境的强者，则是在淬气的道路上走到一定高度，拥有了五百载寿元的存在！
像大商王朝屹立五百年不倒，提拔剑术人才、发展繁荣昌盛、百国来朝，而五百载时光一过，妖魔肆虐、盗匪横行、叛军四起、列国觊觎，甚至还要将九州青鼎剑赠与巫佩炼化，才能镇压诛邪。陈少白知道，兴衰之间，全都因为大商的开国老祖，乃是淬气十重的强者！
“师傅，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人无法窥探我的想法？”
张威拿起酒葫芦，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缓缓说道：
“烈凰剑匣留着总归是个祸患，找个时机，让你五师兄帮忙处理了吧。”
“现在，你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一，立下心魔大誓，天地法则之力和‘本我’便会主动保护相关记忆。
二，随时随地运用你刚才施展的那种秘法。
三，修成淬气秘境。将你的身、你的法、你的意，全部融汇一体，凝结成为一颗剑道种子！增加寿元、提升实力、追寻仙道、稳固记忆！也就彻底杜绝了他人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