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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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广成时常出现,几乎在不仔细的情况下分辨不出他和田心在本质上的差别。他似乎很爱消遣我的耐心。

莫名的就是一句,我其实心理年龄已经八十多岁了,看你们这些人都是个笑话。世间万物都是蝼蚁。

我觉得他好像是个笃信佛学的。但其实不是。俯视众生,装作若无其事、高高在上。这些都是我所能看到的表面现象,或许也是他想让我看到的样子罢。

如此一来,这人确实应该也值得我防备些了。田心变成王广成的时候,总是让我觉得我渺小且透明,像是一面双面镜,被他看得透彻澄明。

发明本心,我是个长了壳的人。自然总是不愿意卸下自己的保护色。我随遇而安,时常顺应着外界的变化,充其量是天命的另外一种表达,注定在我身上凝现。

但王广成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他喜欢出门时重重的摔门,咳嗽声音很沉重,有八十岁老男人的风范。这不得不令我想起去杨芋镇那天出现的那个翘着二郎腿、一脸深沉恐怖的田心。像看透了世事万千,可我再难遇见师父的那种雅致淡然了。

我追着王广成去了操场,基本上可以说只要不是在上课时间王广成必然不会安坐在教室里田心的座位上,这个老年人挺喜欢乱跑。而且最喜欢跑到操场上,步子一点也不蹒跚。田心这具属于年轻男子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健步如飞。

生怕他一个人跑出去会生出什么事端。按照之前我与田心的约定,我是要帮忙看着这些胡闹的人的行为习惯的。不过一定要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

下雪的操场上人很多,几乎看不出来悲凉生涩的感觉。大家都很喜欢雪。我知道,我需要劝告王广成回去,因为田心不希望自己分裂型人格的事情被众人知晓,那时他会活得像个怪物,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人人躲避。

我不允许,我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总觉得我自身性格中无法言说的控制不住不能再发生在别人身上,至少是我看到的,在我眼前出现的活生生的生命体。我不是圣母,就不了所有人。

王广成像是在跳舞一般,走着和别人不太一致的风格。他喜欢将田心穿着的浓墨绿色风衣扣子解开,确总要留下一个扣住的。底层田心穿的是灰色的运动裤,显得腿很粗壮。王广成似乎有一种特别的癖好,那就是将裤子有意无意的往下拉一些,将运动裤的腰带露出来,悬挂在外面。

这形象,无疑是邋遢的至极了。但若是参考老年人的装饰,便会发现将自己的衣着整理成这样才是不为过错的。

我追着他一直跑到了学校门口,由于还没有放学,校门是关着的。他用手扒上了门,像是个不想上课要逃走的孩子。奈何校门紧闭,实在是由不得王广成出去。

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我一直躲在操场外沿的大松树后面,装作若无其事、很淡定的样子。监视着王广成的一举一动。

操场上人还是很多,似乎有人已经注意到了王广成在校门口的举动。

但王广成仿佛深深的不以为然,他在门口继续乱窜、彷徨。直到绝望了,觉得自己无法逃离这个讨厌的学校,幼稚的课堂。他恨恨得将大门摇晃了好几下,有用脚踹了门。

校门旁边保安室里的人大概是听到了这里的响动,他跑了出来,并且用很尖利的音调喊出来了——滚这个字眼。

王广成算是敏捷,早早的提前躲开了。保安未曾发现他。此时上课铃突然的就响起来了。我心下更为慌动,急于把王广成带回去。否则他会给田心的考勤带来上课缺席的记录。终究是我答应了田心,不能任由这些人为所欲为。

我试图追上了王广成。

他似乎就是在等我。淡然的坐在了操场的东南角落里。

起先发话的是他。

你倒是孜孜不倦啊!一直跟着我到现在。说吧,有什么目的。

我还能有什么目的!与他对话我感到无形的压迫感和恐慌。

上课了,你和我回去吧。不然是要被老师批评的。

我不回去,我要离开这里。你要回去你就先回去吧,别在这儿扰了我的清静。看着都觉得倒胃口。还有,小姑娘要学会尊重老年人。

那……您和我回去吧。不然会给田心造成不利的影响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就算是给他造成不利影响了和你有什么联系。今天,要么你就先回去,要么你就也别回去了。哈哈哈哈……

老年人倔强起来其实更令人窒息可怕。

我一时情急,拽起他的衣角就往教室里面拉。我的力气并不是很大,但是王广成并没有料到我会采用肢体接触的方式强行拽他回去。毕竟在和田心这样体格壮硕甚至有些过于偏胖的男子对比,我的力气很不占据有利地位。

快点回去吧!求你了,算我求你行不行,上课铃已经响了两遍了。

我心中有些后怕,与在强烈的道德责任感压迫下得善意相比,免于被上课迟到处罚才更为严重。

我甚至是能够清楚的意料到,假如我和田心同时进入教室,且是以迟到的形式。加之我们两个同桌的身份,要想避开同学老师的想入非非和闲言碎语,几乎没有可能。

王广成表面不动声色,但在我执着的要求下还是有所震动的。但我心中实在是焦急混合着崩溃的五味杂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后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难再留下伤心的泪。

但此刻或许我还不明白,我将为田心付诸所有的眼泪,直到哭干了眼,哭疼了心。

好吧——

王广成妥协了,是因为我的眼泪。

我最怕女人哭了。

王广成跟着我走了回去。我让他先进了教室。

而我,去了厕所。

这样,或许不会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