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们被置于这样一个境地,遭受着人世最大的不公,演绎着舞台最拙劣的戏码,品尝最深切的凄离断肠愁。
我的名字随着人生的流逝和成长越来越和自己的境遇不断重合。
儿时在弹指间便能甩脱的潇洒,顷刻坍塌。
旧时温存缱绻的梦,蓦地惊醒。
追忆平生,悼念曾经在南乔时的我们,在生活编制的巨大陷阱中,我们像是被坚固的捕兽夹牢牢锁住,痛得静不下心,急得挣脱不开。
在那些青春易碎的瓷器,即便我们小心翼翼,却依旧背道而行。
似乎真的是被楚枫说中了,生活是一个巨大的圆,不论悲伤或是欣喜都难免会回到原点。
或许,终有一日,鬓已星星时,待得墨尽力衰,悬腕持笔也不免是一声喟叹。
顾颜曾说时间的残酷不在于它会让人迟早面对死亡,而在于我们一路走来不小心就成了自己曾经最嗤之以鼻的那类人。
我们某天会发现自己在机械的重复着前人的老路,传承着他们的痛苦。
纵然物质相伴,情感却一片荒芜,这恰恰在无数未知忽略的夜间所流逝。
诚然,一夜未眠着实很多人做过,但那无事可做,前途无果的心境,却不得不逼人发疯。
但我庆幸兜兜转转下来,楚枫依旧在我身边,也许平平淡淡真的没什么不好,那个曾经站在Y城一列列香樟树下衣着白色的少年,那安逸出尘的表情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会记得提醒我肠胃不好少吃冰食,会在拥挤的街区用双臂为我圈出一方安静的世界。
旧时遐想的轰轰烈烈都不复存在了,现在我也只是偶尔会回忆一下南乔的那段时光了。
居然依旧写信给我告诉我她的生活,也会寄来贺卡,上面伴有签名和祝福。
有一天意外地听到她提到了齐溱,我不由感叹世界真的很小,刚抬起电话想打给清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已经不在了,于是泪又生生地咽回去。
即便我很少回忆起清茶,但却从未当她在我的生命中消失,只是很少的,偶然的,会在说同一句话,做同一个动作时眼前会晃出一个熟悉模糊的身影,清清淡淡,如茶一般。
徐言曾半真半假地说过,我最大的特别是明明很在意却故作漫不经心,但在所谓的看似漫不经心却在为自己所珍惜的人注意着细节。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再不开口。若真是这样,为何当初清茶声音中的异样我没有在意?是她伪装的过好,还是自己的轻信?但青春就是这样,过不过去都会过去。
年轮依旧在转,时间这个治愈师会让我们把想念缝合进伤口,然后愈合成回忆,或是苦涩,或是梦幻,抑或是欣喜。
走过故乡的梧桐街道,静观落红片片,惹了轻雾,伤了离愁。
我就莫名的想起那么一句话,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然后其他人都会变成风景,只有那个人是你心尖的牵挂。
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何其多,我想要铭记的人又何其多,只是这不是我把部分人遗忘的借口。他们依旧在某个角落眺望天边,又有谁在眺望他们的脸?
外冷内热的居然,淡入君山银针的清茶,慵懒恣意的顾颜,敢爱敢恨的昱晨,文雅安然的楚枫,明朗乐观的徐言,俊逸冷酷的谢亦,还有那个小尾巴,安阮……
只有在回忆时我才能确信那么多年来,那么多的人是真实出现过,有那么多的事是真实发生过。
我们的长辈也在一天天地老去,我也会时常抽出时间陪伴他们,不至于给自己今后的时光留下遗憾。
这天楚昔年陪我走进一家书店,我远远便看见那本销量居冠的画集,封面是一个猫一般的女孩,闭目,一脸恬静地仰望天空,在她头顶四十五度的上方,有一双来自天堂注视她的乌瞳,清淡如茶。
明明不全像清茶的双眼,却给我浓浓的熟悉的感觉,眷恋到眼眶发涩,发酸。
不等我开口楚昔年便买下了那本画集。居然的名字赫然在目。
移开视线,再向上。
我看到画集的名字——《梧桐不言》。
侧边是列着的小字:
我们何其渺小,生无所知,死无所往,被人记起也不过短短一瞬。
我们时常提到青春,无数人用矫情、文雅、通俗的语言论述这───路遇青黄不接的十字巷口的期待与彷徨。
或许这是一个冗长繁琐的梦境,在断城中,只有苏醒,才能痛得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