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臣告退!”吕简夷本就没有想能够马上说动赵祯,不过此次能够在赵祯心中埋下这颗种子,那就为日后的事情打下了铺垫,届时步步为营,定可一举瓦解范仲淹等人的新政。
晚间赵祯去了赢华宫张婕妤那里,张婕妤临产在即,赵祯更是格外用心,只要朝廷上没有什么事情,准是早早的就来到赢华宫陪伴。
“陛下今日吃的不多,可是有什么心事?”张婕妤见今日赵祯没什么胃口,晚间只是喝了一点稀粥便关心的说道。
“唉,今日吕相进言,想要弹劾范仲淹,这新政刚有些起色,但是吕相所奏也十分在理,所以朕方才一直在此事,也没有什么胃口。”赵祯对张婕妤从不隐瞒,将下午的一切告知了张婕妤。
“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国事,可是我也知道,大宋立国吸取了前朝灭亡的教训一直以来重文抑武,为的也是怕将来武将得势后便会自立为王,不再听从朝廷的调遣,陛下如今如此重用范仲淹这等武将出身的人,吕相他们应该也是担心陛下会走上前朝的老路,所以才会进言吧!”张婕妤乖巧的说道。
“爱妃不提醒朕倒是忘了,这范仲淹倒是个武将出身,难怪!”赵祯随即又陷入了深思。
“陛下,您不如过几天宣范仲淹进宫问问,问问他有没有结党,范公一向正直,若是他说没有那定然是没有,若是让承认结党,届时陛下再处置也不迟。”张婕妤趁势说道。
“嗯,爱妃所言句句在理,爱妃现在大这个肚子还要来劝慰朕,来来,快坐到朕的身边来,今日太医怎么说?”赵祯不再纠结新政的事而是问道。
“并无异常,太医说了,我胎象平稳,没有再出现上次突然虚弱的症状,陛下可以放心!”张婕妤握着赵祯的手说道。
“那就好,上次真的是吓死朕了,爱妃啊,朕膝下一直无子,你这一胎朕可是给予了厚望的,现在你临产在即,务必要事事小心才是。”赵祯又嘱咐道。
“瞧陛下说的,陛下不是还有宗实嘛,这孩子自小养在您的膝下,乖巧又懂事,我也甚是喜欢呢。”张婕妤故意说道,说完后就仔细观察这赵祯的表情。
果然赵祯在听到后表情很不自然,“宗实这个孩子的确不错,不过朕还是希望又自己的皇子!”赵祯最后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赵祯这么一说,张婕妤心里大定,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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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祯在文德殿中召见了范仲淹。
“范卿家,你先看看这些奏折!”赵祯将昨天吕简夷等人上书弹劾的奏折交给了范仲淹。
“陛下,有道是朝真暮伪何人辨,古往今来底事无,陛下既然信任下臣,又何惧这些流言呢?眼下新政已初见成效,当是一鼓作气的时候,陛下万不可受小人的挑唆而对新政产生疑虑才是!”范仲淹扫了一下这些奏折后抱拳说道。
“范卿,这奏折中所写之事真真假假,你们各方自有自己的说辞,既然朕决定由你主持新政事务自然对你充分相信,不过朕想知道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还有你们这些新政官员究竟是否存在结党的行为?”赵祯眯了眯眼睛盯着范仲淹问道。
“既然是陛下亲口询问,臣当然不敢隐瞒,不错,我等的确有结党之行为!”范仲淹很是坦然的说道。
见范仲淹竟然如此坦诚的就承认的结党之事,赵祯意外的竟一时没有接上话。
“范卿,你可知道朕最为痛恨的就是结党营私,肆意妄为吗?你如此做叫朕以后还如何管理朝政,治理万民!”赵祯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缓缓的说道。
“陛下,臣等虽然结党但结的的是忠义之党,陛下方才说道的结党营私乃是小人所结之党,小人结党危社稷,忠义之人结党利国家,此二者差别之大犹如天地,陛下不可将此混为一谈。”范仲淹解释道。
“好啊,看来范卿是欲将结党之事奉行下去了?”赵祯真的有些怒道。
“陛下,新政需要清除积弊,让我大宋真正富强起来,内兴万民,外拒敌患,在这一过程中必定会遇到重重的困难甚至是威胁,如果不是心智坚定之人恐怕很难将新政彻底进行下去,所以此时我等的结党并非是为了营私,恰恰是一心为公啊。”范仲淹感慨的说道。
“唉,范卿,朕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结党之事在我朝素来被视为禁忌,眼下朝中大乱,矛头皆指向你们结党之事,你先下去吧,朕要好好想想了!”赵祯最终摆了摆手说道。
“陛下!”范仲淹还想说什么,不过赵祯并未给他这个机会,最终范仲淹只能无奈的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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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人,陛下当真这么说?!”枢密院中,范仲淹将赵祯的话向韩琦,欧阳修等人转达后,欧阳修诧异的说道。
“不错,陛下一向反感结党,眼下我等却有结党之行为,我担心陛下盛怒之下会使此次新政之功付诸东流!”范仲淹无奈的说道。
“老师,可需要我去奏请陛下?”赵宗实在一旁说道。
“也好,不过陛下尚在生气,官家儿可以明日再去!”范仲淹说道。
“我等一心为公,却被陛下当成结党营私之人真是痛心啊!”韩琦说道。
“我想陛下也只是一时被小人蒙蔽,我立即上书陛下,陈述事实,相信陛下明察秋毫,定可知道我等的良苦用心!”欧阳修补充道。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欧阳修更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朋党论》,打算明日呈给赵祯。
回去的路上,赵宗实只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他冥冥中有种不详的感觉,不知是与新政有关还是与自己有关,想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叹了叹气,又揉了揉眼睛。
“实哥哥!在想什么呢?”这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是高滔滔。
“滔滔!这么晚了,特意过来找我的吗?”赵宗实回头看到了高滔滔诧异的问道。
“对啊,我见你最近又不来找我,一定是忙于新政,所以今天下午特意坐了些点心带过来,怎么?看你满腹心事的样子,是新政不顺利吗?”高滔滔见赵宗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
“算是吧,走,去我那我讲给你听!”赵宗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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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党之事素来就是朝廷的大忌,虽然朝中不乏有人结党,但也都是秘密进行,像范大人这样摆在明面上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呢!”高滔滔听完赵宗实所说瘪了瘪说道。
“老师他们为人正直,说话办事从不拐弯抹角,也不会做一些阳奉阴违之事,所以在陛下问起结党之事后索性就承认了!”赵宗实解释道。
“实哥哥,老实说,我担心范大人他们此次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你们的新政很可能会胎死腹中!”高滔滔突然说出了这么石破天惊的话。
“滔滔,你为何这么说?!”赵宗实显然也是被高滔滔的这番话惊到了,连忙问道。
“实哥哥你仔细想想,陛下难道真的不知道范大人他们一心为公,即便是结党也绝不会干营私舞弊之事吗?”高滔滔反问道。
“那陛下这是........”赵宗实不解道。
“在陛下心中,如何安定朝局才是更重要的,若是之前,新政的推行固然有损朝局的稳定,但是更利于大宋的富强,这一点陛下知道,百官也知道,所以百官绝不会以新政为借口攻击范大人他们,可是现在不同了,范大人他们公然结党而且不避讳,这就给了那些本就对新政有微辞的官员留下的很好的借口,他们以此为由攻击范大人等人,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使新政流产,保住他们的乌纱!”高滔滔解释道。
“可他们又怎知陛下一定会处置老师他们呢?”赵宗实又问道。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他们一次为由弹劾范大人等人将朝局搞乱,届时陛下为了稳定朝局必然要处置范大人等人,范大人一旦被贬黜,新政自然无法再继续推行,对于陛下而言,其实范大人所标榜的君子之党,忠义之党要比那些小人之党可怕的多,所以陛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朋党的存在!”高滔滔又说道。
“不允许君子之党?可君子之党有利于国家啊。”赵宗实反问道。
“君子之党是有利于国家,但是不利于君王啊,实哥哥你细想,范大人这些君子有理想,有才干,有刚直不阿,敢于当面顶撞陛下,如果这种人结成了党羽那在朝堂之上岂不是要牵着陛下的鼻子走!”高滔滔说道。
“所以,陛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朋党的存在!”最后高滔滔又补充的说道。
听完这些话以后,赵宗实渐渐的有些明悟了,可惜事已至此,看来陛下多半已是动了要罢免老师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