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着实是一个大日子。
一大清早,紫阳镖局门口,鞭炮之声就没有停下过。
噼里啪啦,轰隆隆隆。
街坊四邻纷纷闻声而起,落凤盟的人更是早就已经在街上摆上了流水席面。
自紫阳镖局为起始,蔓延整个落霞城。
这一日,只要出门,街道上就是宴席。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吃喝。
并且,哪怕不知道苏陌今日大婚之人,踏入落霞城内,便算是今日受邀宾客,可以任选一处吃喝。
因此,今天整个落霞城却是要比过年还要热闹。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帮派首领,一门之尊,亦或者是街边乞丐,尽可以大吃大喝一场。
普天同庆之余,一些无饭可吃的人,却也感激这苏陌成亲,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场面,心中暗暗祈求,希望苏陌能够天天成亲,那他们天天都有饭吃。
苏陌这边一大清早就已经被捯饬的五颜六色。
喜服在身,胸前还被挂上了一个大红花。
从他未曾踏出房间开始,就听到福伯在一边喊着各种规矩,全都是讨个吉祥如意。
别看苏陌闯荡江湖是一把好手,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惊天迷局,也难不住他。
但是从今天早上醒来,他就好像是一个木头人。
全凭福伯手中之‘线’牵引,让干啥就干啥。
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前厅用饭。
这里却聚集起了一群的人。
除了镖局里的刘默,傅寒渊,胡三刀等人之外,还有不少的江湖朋友也加入了结亲的队伍。
尤其是当日苏陌在玉柳山庄之内,救下的那些人。
什么小金刚褚雄,一阵风风北宵,郭冲郭大侠,破玉门的大公子,凌霄阁的少阁主一类,尽数到场。
他们曾经得苏陌救命之恩,苏陌因为星海遗砂铁被江湖人群起而攻的时候,他们当即朝着四方蔓延,但有一个敢对这星海遗砂铁心存觊觎之辈,便被他们联合起来,饱以老拳。
硬生生的救了多少江湖人物的性命,让多少人悬崖勒马,免得被苏陌给活活打死……
这帮人这些天也早就已经到了,天天在镖局里帮着忙里忙外。
此时此刻,苏陌跟他们见礼之后,却是匆忙吃了一顿饭,眼看着时辰到了之后,也不管苏陌吃没吃饱,众人吃没吃好,就被福伯催着出发了。
结果出了紫阳镖局大门,苏陌就差点笑死在当场。
旁人成亲接亲,都是骑马。
他这边可好,连白虎都未曾逃出福伯的毒手。
打扮的喜庆至极,大脑袋上还被绑了一个大红花,威震山林的‘王’字被这朵大红花,压得严严实实。
虽然庞大威猛,却是颇显滑稽。
站在那里蔫头巴脑,两只虎目之中,都隐隐不见光彩,带着丝丝缕缕的委屈巴拉。
苏陌走上前去,踢了它一脚:
“行了,别委屈了,随我接亲去!”
这白虎的后面是八抬大轿。
抬轿子的也不是寻常人物,全都是西南江湖上的好手。
随着福伯喊了一声:
“新郎官上虎接亲!!”
苏陌当即纵身一跃,到了白虎身上,对着四下一抱拳:
“出发!!”
这两个字落下之后,吹吹打打之声,顿时响彻整条街。
一行人自紫阳镖局出发,如果说放开了走的话,那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经抵达铁血镖局。
但是福伯事事都看时辰,让他们不仅不能走快,还得慢悠悠的来。
走的太快,到了铁血镖局,吉时未到,接亲的人还得在外面等着。
一群人站在那里罚站,终究不好看。
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慢慢走,等磨蹭到了铁血镖局,正好是良辰吉时。
至此再热热闹闹一场,将这新娘子给接到轿子里,一路回到紫阳镖局,这时辰方才是刚刚好。
因此眼瞅着白虎虎吼一声,就要举步狂奔,苏陌赶紧拍了拍它:
“慢慢走。”
原本正打算振奋精神的白虎,顿时又有点蔫头巴脑。
踩着小碎步,一路从紫阳镖局,往铁血镖局走。
好在沿途之上,苏陌也不是全然无事可做。
双手抱拳,对着四方拱手:
“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一会多喝几杯。”
“多谢捧场。”
“哈哈哈……”
基本上就是这车轱辘话,轮换着说。
说到哪算哪,反正这一路走过去,旁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这短短的一路,硬生生磨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方才抵达了铁血镖局门口。
铁血镖局今日自然也是大红绸子高高挂。
眼看着苏陌他们来了之后,当即鞭炮声响。
等苏陌一行人停在了铁血镖局门口的时候,鞭炮声正是停下。
苏陌探臂一挥,让众人都肃静下来。
自己翻身从白虎身上下去,来到了大门前。
铁血镖局大门紧闭,不等苏陌走到跟前,却是不知道从何处来了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绕在苏陌的跟前,阻拦去路。
福伯老谋深算,早就已经有所预料。
眼见于此,当即胡三刀,刘默等人便已经飞身上前。
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糕点,糖果,铜钱来应对,随手扬起,孩童们纷纷去接去捡,不过片刻之间,这群孩子就已经一哄而散。
苏陌至此来到铁血镖局大门之前,伸手敲门。
其实这活本不应该他来干。
这是媒人的活,敲门之后会有娘家人询问,来者是谁,来做什么?
然后媒人说是接娶新娘。
其后娘家人不开,等着媒人三叩,这才将大门打开。
不过苏陌这边并没有什么媒人,索性就亲自上前敲门:
“来人啊,开门!!”
他这声音何等非凡,刹那间笼罩整个铁血镖局。
铁血镖局之内,闺房之中,杨小云已经是喜服,头顶盖头,一听到苏陌的动静,当即嗖的一声飞身而起:
“小陌来了!”
“你给我回去!”
门口站着一个婆子,一把就将杨小云给拦住。
她却不是旁人,正是凌红霞易容改扮而成。
杨易之一行人中,多数都是男子。
唯有凌红霞和玉灵心两个女人。
男子当然不好来杨小云的闺房之中等待,故此都聚集在门前,等着苏陌前来迎亲。
至于杨易之,却是偷偷摸摸的藏在暗中,看着自家闺女出嫁。
心情自然又有不同。
凌红霞和玉灵心,易容改扮之后,充当娘家人,在这里守着。
同时在侧的还有魏紫衣,二宫主,三宫主,轩辕小扇等人。
眼瞅着杨小云已经急不可耐,魏紫衣不禁笑道:
“云姐姐莫要着急,苏总镖头很快就乘风破浪来娶你了。”
“……”
杨小云有些羞臊,大红盖头之下,传出声音:
“门口的是谁啊?”
“甄小小。”
“……”
杨小云顿时一呆:“她傻愣傻愣的,万一死心眼不给开门怎么办?”
“总得让他加点难度,知道来之不易,将来才好倍加珍惜嘛。”
凌红霞笑着说道:“伱且放心就是,你这男人,天下间谁是他的对手?且不说一个甄小小,就算是十个八个,估计也挡他不下。”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就听到张镖头李镖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哎呀,大门已经开了!”
“怎么这么快?”
玉灵心也有些惊讶:“小小姑娘这一身力气可是非同寻常,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总镖头应当不至于真的动武,怎么这么快就开了门?
“现如今进来的时辰太早……直接接走的话,未等吉时进门,这不还得再等一会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镖头在外面一声长叹:
“小小姑娘不堪大用,刚刚开口应门,总镖头就是恩威并施。
“先是威胁她三日不给她饭吃,小小姑娘一身的力气就已经用不出来了。
“此后又说,如果她开门,接下来三天之内,每一顿都给她加一只羊腿。
“小小姑娘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就给这大门打开了!”
众皆无语,堵门都没堵明白,这还没等怎么样呢,就被苏陌给策反了一个。
唯独杨小云听的哈哈大笑:
“小陌果然智勇双全!”
只不过,苏陌这边是智勇双全了,杨小云身边的人就有点坐蜡了。
现在出去,有点不合规矩。
而且,时辰也还没到呢。
让新郎一直在大堂等着,显然也是不合规矩,而且不好看。
虽然知道接亲这一日,必然忙忙活活难免出乱子,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乱七八糟。
新郎官都不安常理出牌的。
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将新娘从闺房之中请了出来,由两个人搀扶着,来到了大堂之中。
这一对新人,自前几日被强行分开之后,总算是见了面。
只不过杨小云头戴盖头,一身的凤冠霞帔,却是看不到苏陌。
苏陌倒是有些激动,伸手将手里的红绸递给了杨小云。
此后稍微又吃了点东西,拜见高堂。
杨易之不能明着出现,只能隔着一堵墙,站在后面,受了这一礼。
吃过了鸡蛋之后,又按照习俗,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规矩。
很快,杨小云就体会到了苏陌的痛苦。
整个过程里,就好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人给牵着走。
最后好不容易,从家门出来,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
苏陌这才搀扶杨小云上了轿子。
按道理来说,新娘子上轿之前,还需要哭几声。
这习俗有个名目叫‘哭好命’。
奈何杨小云实在是哭不出来。
嫁给苏陌,她想了不知道多久,如今出嫁得偿所愿,这怎么哭的出来?
一张嘴哭声没出来,反而笑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让苏陌赶紧将这新媳妇送进轿子里吧。
不然的话,今日之后,杨小云上轿前哈哈大笑的传闻,怕是要走遍全城。
还不知道得被多少人笑话呢。
送杨小云上了轿子之后,铁血镖局当即将大门紧闭。
这又是一个习俗一类的说法。
只是如今,且不提这习俗如何,铁血镖局本来就已经人去楼空。
随着杨小云被苏陌接走,张镖头李镖头以及铁血镖局原本的一干镖师镖头在内,都就一起跟着离去。
满庭寥落之中,杨易之缓缓现身。
身边跟着的则是麒麟剑客,季飞扬,北长知几人。
“感觉如何啊?”
麒麟剑客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杨易之:
“辛辛苦苦多年,终究是让这姓苏的小子给得手了。”
杨易之看了麒麟剑客一眼,根本懒得搭理他。
转身就往内宅走去。
麒麟剑客不以为意,连同季飞扬和北长知在内,出门寻个地方,就跟着吃喝了起来。
先铁血镖局如何,众人当即继续启程,返回紫阳镖局。
只不过这绝对不能原路折返。
原路返回不吉利,所以规划路线的时候,最难的一点就在这里。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郊外拍外景一类的说法,便只能围绕着这落霞城转了好个几圈。
一大清早出门,一直到了中午方才返回紫阳镖局。
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路上耽搁了。
敲敲打打,吹吹弹弹,再加上鞭炮齐鸣。
苏陌总算是将杨小云给接回了紫阳镖局。
将杨小云从轿子里接出来的时候,杨小云低声在苏陌耳边说道:
“腰都酸了……”
她平日里习惯骑马,坐轿子实在是太少。
更别说,一坐坐这么长时间。
苏陌想了一下,便低声说道:
“晚上我给你揉揉?”
杨小云闻言想都不想就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感觉苏陌说破大天去,这都是在调戏自己。
进门之前,惯例跨火盆。
寓意是今后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在一众人的耽搁之下,总算是将吉时给盼到了。
登堂入室,今日高堂之上端坐的正是李正元。
眼见新人到来,厅堂之内顿时是一阵热闹。
锣鼓之声阵阵而起,等到消停之后,就听到福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吉时到!!”
话说之间,领着苏陌和杨小云,到了场中站好。
“一拜天地!”
两个人转身跪下,对着门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再回头,高堂已经不在坐,但是李正元却是绰绰有余。
当即二拜。
“夫妻对拜!”
苏陌和杨小云相对一拜。
“送新人入洞房!!”
至此,两个人就算是成了亲。
在丫鬟的引领之下,苏陌和杨小云,在一阵前所未有的鞭炮声的欢送中,踏入了紫阳镖局的后院。
同一时间,在听到了鞭炮声响起的时候。
杨易之坐在铁血镖局的一处凉亭之内,打开了一坛酒,拍开封泥,顿时香气四溢。
他的面前放着两个杯子。
先是给对面的杯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
举杯相敬,长叹一声:
“自幼时起,这一双儿女的大事到今日,总算是成了。
“你在天之灵,也可安息。
“陌儿如今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放眼天下,亦是难寻。
“仔细想来,倒是我家云儿有些高攀了。
“不过,这话今日喝酒闲谈,我随口说说,哪说哪了,将来我去了九泉之下,若是与你见面,你敢拿这个来打趣我,小心我的苍龙八荒点云枪不留情面。”
说完之后,将杯中酒喝下。
又将对面的那杯酒洒在地上。
重新满上之后,杨易之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
“过去的种种打算,皆未成行。
“如今想来,反而让我心头说不出来的畅快。
“仔细想想,无论是我,亦或者是你,皆不愿意去走旁人给安排好的路。
“陌儿是人中之龙,自然更不愿意。
“如今他自己闯出了一条路,东荒镖盟,好大的声势。
“却是想前人之未想,开历史之先河。
“未来更是让人期待。”
又喝一杯,撒一杯之后,他继续说道:
“只不过,我却不能继续在这里看着了。
“真希望,将来也有含饴弄孙之乐。
“但是,如今大事了结,我便要往西州去寻。
“我倒是想要看看,昔年将你逼迫的不惜一死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天阳,你若天上有灵,盼你佑我能够查出真相,找到这惊龙会的所在吧。”
杨易之这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喜宴这边,苏陌自然也不能就这么陪着杨小云一直待下去。
宾客满朋,他这做新郎的自然是得出来亲自接待。
都是江湖豪侠,酒自然是不能少喝。
这边喝点,那边喝点,哪怕苏陌武功高强,最后也不免喝的熏熏欲醉。
一场好宴,终究是在波澜不惊之中度过。
今日未曾发生什么事端。
毕竟,有落凤盟,天刀门,无生堂三家拱卫。
这种情况之下,这一天里,整个落霞城内,连个耍酒疯的都没有。
最后闹哄哄的一群人,将带着满身酒气醉意的苏陌,送到了新房门口。
有人打开门,把他往里面一推,就各自折返了。
也就只有福伯安排了几个丫鬟,蹲在墙根底下等着听墙根。
苏陌这头稍微晃了晃脑袋,内功运转之间,头脑越发的清醒。
新房之内,红烛摇曳,杨小云端坐床头,已经坐了一个下午。
苏陌一笑,走上前来,随手取下了挂在床上的玉如意。
伸手轻轻一挑,盖头顿时掀开。
杨小云面若桃李,抬头看了苏陌一眼,当真是个千娇百媚。
她容颜本就极美,乃是少见的美人。
如今红烛之下,更添几分朦胧。
苏陌一时一呆,正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到杨小云满面娇羞:
“夫君,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