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今天很高兴,为什么呢?第一,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第二,他今天居然没有擦碗。
第一次,张平见到杨老板居然会喝酒,也是第一次,张平相信,这破烂的酒铺之中,真的有好酒。
杨老板和那头陀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小方桌上,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酒壶立在二人之间。没有菜,只有酒,从飘逸出来的酒气之中,张平知道,那是烈酒,很烈的烈酒。
张平自顾自的走到二人的桌子旁,对那头陀开口说道“我认识你!”
那头陀看了看张平,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不认识你。”
张平用鼻子嗅了嗅,随后开口问道“很烈的酒,叫什么名字?”
杨老板此时脸上忽然出现了一阵红晕,以他的功力,无论喝什么酒,都不应该喝醉。然而,今天,他还是醉了,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想要喝醉。
喝醉的杨老板失去了往日的神秘,他断断续续的说道“这酒,叫做忘忧。”
此时的张平忽然对着那头陀问道“听说你每年都会来看他?”
头陀点点头,不语。
张平笑着说道“看来每年你来,他都会喝醉,而你,每次都不会喝醉。看来,那最好的房间不是留给你,而是留给杨老板他自己。”
头陀依旧点点头,不语。
张平此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小坛酒来,灌了一口,说道“我想,这一次你来,一定是最特别的一次,也许。你不会回去。也许,你会和杨老板一起回去,对吗?”
头陀此时看着张平。忽然问道“你是谁?”
张平没有开口,只是喝着酒。望着窗外。良久,忽然起身,对头陀说道“杨老板醒了,告诉他,明天,我就要走了。”
头陀没有继续开口,只是点点头,他不是个多嘴的人。起码看起来不像。
夜,张平的房间之中点着灯,张平本不需要等,黑夜对于他来说,与白昼并无太大差别,他早已过了需要眼睛看清一切的时候。所以,这灯,是为别人点的。
脚步声响起,张平房间的门忽然开了,三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壶酒。
“你知道我会来?”杨老板开口问道,事后。与那头陀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张平此时拖着酒壶,三道水线忽然射入三个酒杯之中,满而不溢,滴酒不失。
杨老板看着张平,说道“好功夫,在下实在想不出,中原武林,何时出了阁下这般人物?”
张平此时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明教的逍遥二仙一个躲在西域的极西之地,一个躲在汝阳王府。这是为了什么?”
微弱的灯光此时忽然闪动了一下,随后。杨老板和头陀的脸上忽然连续变换了好几种表情。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意义的死。
张平此时笑着对头陀说道“范右使,阁下还是用真面目吧!在我眼中,再精妙的易容术,始终都还是易容术,不是吗?”
范遥听后伸出手,在脸上一抹,随后露出了一张英俊儒雅的面庞,此时范遥开口说道“紫影马车的主人果然非同一般,佩服,佩服。”
随后,那杨逍接过来说道“感谢道长对我明教的援手之恩,感激不尽,我二人敬道长一杯。”
言罢,二人一起举起酒杯,向着张平示意。一杯酒下肚,张平的神情却忽然一怔,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此时张平忽然起身对二人说道“也许这天底下最圆满的事情就是不曾圆满,在下这就要告辞了,请!”
待得杨逍与范遥二人刚刚从一愣中回过神来,张平的身影却已经仿佛幽灵一般的消失不见。
虽然房间里面还有两个人,但是杨逍与范遥却感觉,这房间之中似乎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起来了。
此时的杨逍再次倒了一杯酒,忽然向着范遥问道“她还好吗?”
范遥此时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你也知道,波斯总坛的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因此,这些年,她依旧不敢在中原抛头露面。”
此时屋子里的灯光似乎变暗了许多,和屋子里面隐隐的叹息之声交相辉映。
随后杨逍问道“我听说她收了一个义女,投到了白眉鹰王的座下。”
范遥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小姑娘也有波斯血统,很乖巧。不过如今,那小姑娘也许很快就要成为教主夫人了。”
杨逍默然,随后说道“真的,这样,也许她就可以不再担心波斯总坛的追捕了吧!最近我听说,波斯总坛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因为内斗,已经丢失,若是她能够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交给对方,也许,她便再也不用东躲西藏。”
范遥点点头,说道“是啊,不仅如此,你也不用守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十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八年?”
杨逍此时忽然问道“你还爱她吗?”
范遥此时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呢?”
杨逍看了看这间小小的酒铺,说道“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我还会再来到这里。不过现在,我和你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她。”
此时杨逍与范遥忽然各自愣住。良久,灯火抵御不住夜风,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杨逍忽然叹道“你知道吗?昨天离开的剑客,叫做孤鸿子。”
范遥此时点点头,说道“我听说过,看起来,他已放下,那么我们为何还是放不下呢?”
言罢,杨逍与范遥相视一笑,这一切,也许是结束,也许是开始。
第二天,这间曾经还算辉煌的酒铺燃起了熊熊烈火,炙热的温度将那骄阳的光线都扭曲殆尽。
杨逍和范遥骑着马,向东而去。前方也许是西域,是他们熟悉的光明顶。也许是江南,那和西域大漠完全相反的江南。没有知道二人去了什么地方,正如当年二人消失在江湖上一样,他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