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九看着躬着身的李梓,面色依然平静,心中却已经生出了几分杀意。
此人必死。不论今日是否能够从李梓的口中得知那些信息,李梓今日都必须得死。这样一个人,放任他活一日,木小九便一日不得心安。
或许相比之下,李梓这种只存于方寸之间,定性在人与人之间的算计,照赵敏那种大势上的倾轧还差了一段距离。可是庙堂不同于江湖,从打赵敏把自己的目标放在中土江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深陷于江湖这个巨大的漩涡当中,成为一个江湖中人,继而无法自拔。而偏偏是针对江湖,木小九才可以肆无忌惮,逾越法规。可是木小九身为朝廷特使,在插手庙堂之事的时候,总归要遵守一个固有的规矩,否则,他若是带头打破规矩,那必然是国将不国,他和小皇帝也要落人口舌,授人权柄,并继而遭到有心人的攻讦。
李梓是庙堂中人,这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他能造成的麻烦,更加令人恶心。
无法伤及根本,因为他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死小皇帝和木小九。但是,他能做出的那些事,会恶心到人的。
账本之事查明,杀李梓名正言顺,甚至杀王焕都不需要再动用元十三限手上的黑色势力。但是若是账本之事不查明,杀李梓可以,杀王焕?那就差了那么点意思了。
“李大人,抬头说话。”木小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抬了抬手,示意李梓抬起头来。
李梓依言,轻轻抬起了头,眼中的忌惮、愤恨和杀意瞬间化作虚无。剩下的,只有恭敬和畏惧。
“木大人,小人自知当年曾经坐下错事,可是下官终究一心向国,甘冒奇险,也一直把账本当中所涉及到的秘密保守到了现在。下官不求别的,只求木大人能够给下官一个机会,让下官把当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木小九本能的觉得不对,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就干脆让李梓说了下去。
反正李梓已经是必死之人,现在就看能不能把王焕拉下水了。
“好啊李大人,你果然是忠心爱国。”木小九轻笑着“既然如此,说吧,让本官看看你究竟留住了一个什么秘密。”
李梓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悲怆的说道:“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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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李梓入了王焕门下。
那时候的王焕还不是当朝宰相,而是苏州知府。李梓一家世代为官,可偏生到了李梓父亲这一代,三次考取,三次没中。因此,上至李梓的爷爷,下至李梓的父亲,一家人全都盼望着李梓能够腾飞而起,一举中的。哪怕只当个小小的知县,那也是极好的。
所以,这一家人举全家之力,送李梓入了王焕门下。
本来,就连李梓都觉得,自己此生最多不过是个知县了。可谁知道,入门不到一个月,他便受到了王焕的青睐,成为了王焕最为宠爱的一个弟子。而第二年,王焕便因为朝野中的变动,借助着多年来累积下来的人脉和声望,成为了当朝宰相。
师傅成了宰相,徒弟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于是,知县终究没能挡住李梓的步伐。借助着师傅王焕这股大风,李梓一路攀登,最终成为了杭州城的同知。
当时的杭州知府,正是木华之师。
也正是在登上了杭州同知的位置之后,李梓开始动起了贪念。但是他也就只敢在心中想想,始终没敢付诸于行动。毕竟一想到自己若是因为贪图钱财而落马,家中人那副伤心的样子,他就有些于心不忍。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没过多久,王焕找上了他,并强行安排给了他一个发家的路子。
私贩盐铁,掠夺孤女,还有,贩卖儿童。
与此同时,王焕拿出了一大笔银子,让李梓代他去联系杭州城中乃至整个江南所有的赌坊、青楼,然后强行参与其中,抽收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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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我想木大人应该都清楚了。”李梓脸上,此时已经是涕泗横流了。“因为那些事被发现了,我和师傅便连手坑了、坑了奚梦华之师一道。为了确保当时那件事不出过错,老师还让我找人屠了那最先发现师傅和我的龌龊之事的那一家子人的满门……
”下官承认,当年为虎作伥,为师傅做下种种错事,实在不对。只是我师傅他毕竟年事已高,木大人若是真的要惩罚一个,为当初那些冤魂讨回公道,下官绝对没有半个不字。只是希望木大人能够允许我代师受过,一切的苦难,由我李梓一人承担。“
李梓这一番话说完,木华石是听的怒气上涌,险些破口大骂李梓编瞎话。可惜的是,他还没能喊出声,李小白和南羽星便拦住了他。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木小九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木小九的确很想笑,而且还是止不住的那种放声大笑。
他必须得承认,李梓这番话说的很漂亮,他没把自己摘得太干净,因为他李梓很清楚,他是摘不干净的,那些事就发生在这里,就发生在他李梓的周边。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自己完全的洗干净。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李梓选择了用另外一种方式。按照当今律法,若是受了威胁导致做出错事,则可以减免刑罚,不处以极刑。
换句话说,李梓这是在用他师傅王焕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命。
而同时,他也给木小九出了一道难题。
若是木小九接受了李梓的话,那么,王焕必死无疑,可是李梓却能够免于一死,从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能出来。而若是木小九不接受李梓的话,则李梓要死,但是王焕却能逃脱制裁,最多也就是木小九请人出手,私下里杀了王焕。可这样一来,难免会让有心人拥有话柄。
这倒有些象是进退维谷,两难之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