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游子吟(上)
重楼心中其实很明白。所谓真实。对皇家的人來说并不重要。因为只有他们认定的才是事实。所以。他和龙帝彼此仇视对方了十多年。龙帝恨他不为己出。他恨龙帝对母亲见死不救。走到今日。他不择手段要的也是他的悔不当初。
只是。即便心中早已了却了所有的期盼。他还是在夜半的时候。避过重重守卫。摸近了离画舫较近的岸边。等待上船的最佳时刻。
今夜将有大事发生。
虽然暂时失去了梦见的能力。但是他的直觉怎么告诉他。
悬月跟在他的身后。小心避开脚下的枯枝。潜至树丛之后。
两人藏好后。她分神看了他一眼。就见那人眉头虽是微耸。神色倒是平静。便稍稍安了心。
其实她是不赞同他过來听的。就当自欺欺人也好。她不认为那人“建议”他们來听的会是他们希望的内容。但重楼依旧是轻轻的一个笑。说他自有想法。
原本阴着的天。不知何时散了云。露了月。被雨水洗过后的天空格外清亮。显得月光格外的长。人影反倒短了些。
重楼向她稍点了头。伸手拨开面前茂密的枝叶。便可清楚地瞧见河面上的情况。
平静的河面光洁如镜。映了天空。乍看之下。竟分不出天上地下。
停在河心的两艘画舫。同等大小。是他们南下用的船只。稍后一点。却比他们早些离开的时候多了一艘小船。那船体狭长。两头向上勾起。造型很是独特。瞧不出该是哪国的船只。
“那是龙源的船。”见她面有几分困惑。重楼小声提醒道。
说起龙源。悬月是有几分印象的。
龙源之地。位于东陆中心。不成一国。也不受四国任一方的管辖。地理位置倒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其特殊是在于统治者的身份。。龙源源主是原东陆国皇族后裔。
一千多年前。天子昏庸。百姓群起而诛之。东陆国自此分裂。便形成了现在的碧天、南夷、东临、北羌。东陆太子带领残余东陆皇族一路逃到了大陆中央的山峦地带。巧用地形建造了龙源。自此过起避世生活。
龙源百姓虽是废帝之后。对四国皇家來说。却是真正的天命血脉。于是龙源源主在东陆四国都受到相当与储君的礼遇。但尽管如此。源主依旧不常出现在世人面前。代代龙源源主对东陆百姓來说都是一个谜。
在天家学习多年。悬月也就知道这一代的龙源源主叫苏结衣的年轻人。他的姨娘是先帝的贤妃。也是惊澜公主的生母。
只是。为什么苏结衣会出现在这里。龙帝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几个单独约见苏结衣。还有那东陆使者想让他们知道的又和苏结衣有什么关系。
莫不成几年前的昭后的死还与龙源有关系。
悬月觉得很头疼。事情是越來越复杂了。现在再往回想想。似乎从洵玉获封为碧王开始。大家就不知不觉向着一个方向前进。一个由龙帝指定的方向。
悬月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握住重楼的手。
“这才是我的父皇。”重楼轻轻一笑。对眼前看到的不若悬月的震惊。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实。重楼暂时失去了梦见的能力。已经看不见什么。刚才有被那歌者一番话几乎乱了心智。现下冷静下來。倒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龙帝怕是也对洵玉的身份起了怀疑。也许该说。他从一开始就沒相信过。
那他又是为什么要迫着悬月承认洵玉是皇长子。
重楼皱了皱眉。换了条腿撑着身子。却踩到一块布料。险些滑倒。树后藏着什么人。倒抽了一口气。
“什么人。”重楼低吓道。
悬月也拉出笛中软剑。
“是我。”那人拨开面前的几根绿枝。稍稍松了口气。
“南陵。你不是该在船上吗。”悬月不解地看着面前衣衫凌乱。有些狼狈的少年。
“展风和小九上去了。我特意留下來的。”南陵扯下发上沾上的树叶。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重楼。吃了一惊。“四哥。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和重楼不怎么亲。却挺羡慕他那双黑的特别漂亮的眼。怎么现在成了这种又黑又红的怪模样。
“你眼花了。”重楼瞥开眼。明显不想谈。又看向河面上的船只。问:“你刻意留下奔宵。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知道了。”南陵皱了皱鼻。有些不甘心。
重楼淡“哼”一声。随便夸了句:“跟着你三哥。是机灵了些。展风就缺了个心眼。”
“展风是和奔宵一起被软禁了起來。”南陵插嘴道。“父皇见的也不是苏结衣。”很明显在树后。已将两人的对话和心思都猜去了几分。
重楼怔了下。转了头。一瞬不瞬地看向他。似是撺掇着他话中有几分可信度。
“那人确实不是苏结衣。”感觉到自己被怀疑。南陵恼红了双颊。大声道:“苏结衣这人怪癖一堆。双脚不沾龙源之外的土是排第一位的。那來人可是明明白白用双脚走上船的。”
他出声过大。惊动了主船上几名守卫。悬月急忙捂住他的口。将他就地按倒。避开恰好扫过的灯光。
“走开走开。”待那头又沒了动静。南陵红着两颊推开紧制着他的悬月。
悬月看着少年脸上不自在的红晕。好气又好笑。“你胡想什么呢。”
“我沒有。”
重楼按住他嚷嚷不已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八。你安静些。我相信你看见的那人不是苏结衣。但苏结衣也确实來了。你瞧清楚些。甲板上可有龙源的四位罗刹。”
南陵听话看去。确见甲板上除了天朝龙帝的四位影卫。还有四人身着翩翩白衣。身形好若鬼刹。
“父皇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重楼松了手。正打算亲自上船一探究竟。就见主船船尾“轰”的一声爆炸。顿时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