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没什么行人的小巷子里面,墙面潮湿又堆着很多垃圾,我慢慢把车停下来,拉好手刹,心想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会经过了。
我靠在靠背上长出了口气,扭头看着杨教授,见他这会儿神情才稍稍安静下来,就指着周围说道:“怎么样,这里够安静了吧,暂时应该还不会有人来,而且我这车隔音效果很好,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
听了我这么说,杨教授还是警惕地瞄了一圈周围,似乎是确定了安全才把视线挪向我,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要答应我,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就算是我也不行。”
开车来这里之前我就被他这句话给弄迷糊了,不对别人说也就算了,还不能向他提起,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
不过我还是好奇心比较大,就答应他,而且找了这么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这在市区可很难找到啊。
“好好好,这些我都答应你。”为了听他能说些什么,我只好答应下来。
杨教授这才咽了一下吐沫,又拿出那些皱皱巴巴的纸看了几眼,这才试探性地对我说道:“这不是真的。”
这句话传从他口中出来,就如同一道霹雳闪电,直接轰击在我的大脑上,然后传递到心脏,让我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这不是真的。
我仔细回忆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很自然就想起来刚才杨教授用力拍打副驾驶车窗的情形,仿佛我又回到了当时。
我扭头向右看着,视线好像是穿透了杨教授,在副驾驶外满正站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身长裙的女人,头发一绺一绺地垂下来,脏兮兮的手掌不断拍在车窗上。
嘭嘭嘭——
有节奏的声音随着我的心跳响着,在车窗上留下了一个个手印,或分开,或重叠,而且看她的口型似乎还在说着……
这不是真的,对,就是这句话!
我倒吸一口凉气,回过神儿来眼前那些东西就消失了,看着穿着一身脏兮兮白大褂的杨教授,顿时就想到了刚才脑海中的疯女人。
杨教授正在试探性地看着我,似乎是见我又盯着他了,他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你想起来什么没有?”
被他这么一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要摇头可明明想起来了一点,就又点了点头。
“杨教授,您这是……”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做梦中见过的事情。
杨教授听了就摆手示意我稍等一下,然后又在那些皱皱巴巴的纸上翻了一会儿,接下就又试探性地说道:“重置?”
起初我对“重置”这个词有些模糊了,不过那种类似原始般的记忆很快就从底层慢慢浮现出来,让我觉得越来越熟悉。
重置……那十六天……
一时间我好像想起了很多,但又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可我明明记起来了十六天的事情,可这十六天里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就记不起来了。
“没想起来吗?”杨教授试探性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想起来一点,但记不清楚了。”
紧接着杨教授还要说话,我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打断了他:“杨教授,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很熟悉,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明明是我梦中的东西才对,而且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薇薇也是不知道的。我跟杨教授接触不是很多,他更不可能知道了。
可这些话明明就从他口中说出来了,而且那堆皱皱巴巴的纸是干什么的,不像是资料。
杨教授见我疑惑的样子,就把那些纸给藏到了衣服后面,像是宝贝一样护着。
“我不抢,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联想起上次我撕扯下来的报纸,我就对杨教授那些皱皱巴巴的纸提起兴趣了。
不过事情还要循序渐进,硬是抢过来看的话,恐怕杨教授也不会告诉我这些纸的来历和那些东西他是怎么知道的了。
他听我这么一说就点了点头,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护着衣服里面的那些纸,而且这个动作和神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神病……
我眉头皱了一下,上次见到杨教授还是好好的,行为举止和思维都很老道,而且还让护士替我向薇薇保密,这些都是一个很有社会经验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现在我面前的杨教授,要不是他穿着这身白大褂,我还真认不出他来,蹲在街边的话俨然一副乞丐模样。
杨教授神经兮兮地指着自己的白大褂:“这里,这里都是我记录下来的资料,不能给你看,都是你昏迷那段时间的录音摘抄。”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的不是白大褂,而是衣服下面掩着的那些皱皱巴巴的纸。
“什么?你说清楚。”我惊讶地看着他。
杨教授见我激动,就立刻警惕地向后躲,而且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似乎我要是有下一个动作就会立刻开门逃掉。
现在正是我着急的时候,立刻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一边说道:“你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可能是见我没有威胁到他的意思,杨教授这才低头看了一下大褂掩着的纸,然后轻声轻语地说道:“病房里面都有摄像头,但一般是不开的,只有像你这种重度昏迷的病人才会时刻被观察着。”
摄像头?
在我印象里没有注意到有类似的东西,应该是为了不让病人因察觉到而感到紧张,所以被隐藏在某个地方了吧。
杨教授紧接着说道:“像是你这种病人,为了好好的研究,只能用这些不正当的手段保存下来,然后用于以后医学研究上的资料。”
该死的,幸好我离开医院的时间早,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被要求住多久,被当成小白鼠一样研究也说不定。
“那你刚才说的话不会是……”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教授似乎猜出了什么:“嗯,就是你的……”
这个时候杨教授忽然停了下来,我心里纳闷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盯着我这边的后视镜,一言不发,可一只手还是紧紧攥着门把手,大有势头不妙就先跑掉的意思。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有人从后面走过来,很随意的样子。
这个人穿着普通的夹克,或许是因为车的关系一直在盯着我们这边看,但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他只是路过看了一下就径直走到巷子口离开了。
杨教授如同大赦一般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是你的呓语。”
我听了以后被震惊到了,想不到我梦见的东西还被我用梦话的方式说了出来,而且恰好就被录了下来。
“我也是偶尔翻看录像的时候看到的,就把那些录像拿回来,声音开到最大的时候才隐约能听见,几乎每句话都要听到几十遍才能分析出来。”杨教授说着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似乎跟他的性格并不相符。
这让我全身所有细胞都被震惊到了,如果他身上那些皱巴巴的纸记载着我已经模糊了的记忆,再次看到的话……
“对我恢复记忆有帮助?”我激动地看着杨教授。
但这次恰恰相反,杨教授抿着嘴摇了摇头,再看向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神里有着一种复杂的神色。
我从这种神色中看到了疑惑、不确信、犹豫、害怕,甚至是绝望!
带着这种复杂的神色,杨教授嘴唇张了张,似乎是犹豫了,但有不好拒绝我的眼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反而对你恢复之前的记忆很有帮助。”
这有什么用,我要梦里的记忆有什么用?
猛地我才意识到,盯着杨教授说道:“我是不是没有希望恢复之前的记忆了,所以你才要让我找回梦里的记忆?”
对此杨教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杨教授这才说道:“我还是觉得你恢复梦里的记忆比较好,至少能有东西记着,否者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部都是空白。”
这句话就让我完全质疑了杨教授的专业性,这跟他之前的说法完全相悖,不解地看着他:“杨教授,你是要帮我治疗来恢复记忆的,是恢复你所说的被覆盖的那段记忆,不是我那个荒诞无稽的梦!”
“如果我说你没有被覆盖着记忆,你信吗?”杨教授低沉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破天荒的一句话差点让我笑出来,指着自己的脑门说道:“怎么可能,那是我做的梦,之前你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现在连我都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不巧的是这个时候薇薇打电话过来了,说南南来我们家了,问我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回去,先挂了吧。”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在我讲电话的同时杨教授就推开车门了,我因此才急忙挂了电话,追出去要拦住他,没想到他却一下子跑了起来。
“就当没见过我。”杨教授示意我不要追着他。
没有办法,七十多岁的人了再追上去,他一着急摔倒了就不好了,而且他也没有再跟我聊下去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