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洗杯,放叶,冲茶……
在端木暄煮茶的时候,太后一直凝睇着她的侧脸。
一眨眼,五年已过。
当年那个懵懂的小丫头已不复在,如今的端木暄沉稳,淡定,深得她心。
在她看来,端木暄是最适合昶王王妃之位的女子,只可惜……想到过去种种,太后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
片刻,把重新煮好的茶水斟满两杯,端木暄将其中一杯恭敬的奉给太后,“太后,请用茶!”
微微颔首,仍是睇着端木暄,太后伸手接过茶杯,随后轻啜一口,幽幽叹道:“哀家日后怕是喝不到暄儿煮的茶了。”
“暄儿只是嫁入昶王府,并非不会再入宫来,日后定会再有机会侍奉您的。”宽慰太后一句,端木暄将另外一杯茶递给了久候多时的姬无忧:“侯爷请!”
“你只提再入宫,却不说逍遥侯府,看样子若日后想要吃茶,本侯还要多跑几趟昶王府啊!”欣然伸手接过,姬无忧把杯盏凑到鼻息间嗅了嗅,而后对她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
“恭迎侯爷过府吃茶!”
难得调笑着,端木暄竟对姬无忧轻福了福身子。
“我会去的!”
声音轻飘,好似说给端木暄听的,又好似说给自己听的,几不可见的,姬无忧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仰头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神色如常,端木暄只眸华轻闪。
姬无忧话里蕴着浓浓的失落,端木暄怎会听不出?
自那一日他将她救起,便时不时会进宫寻她开心,在她被皇上立而后废之时,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伸出双手。
虽平日他放dàng不羁,总摆出一副亟待阅尽天下美色的样子,但,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心。
那种感觉淡淡的,不浓烈,却弥香悠长。
可即便如此,又当如何?
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之中居安五年,在过去五年里,她看过太多生命逝去,幸有太后庇护,也学会了太多太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生存之道。
三日后,她便要奉旨嫁入昶王府。
到那时,她的身份便是赫连煦的王妃,无论得宠与否,她都将是他的女人。
若在此关头,她对姬无忧在感情上有任何回应,那便是对他,也是对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
……
端木暄回到住处的时候,庞海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屋里已然等候多时。
眉心微颦,端木暄缓步上前:“庞总管何时到的?”
既是他这会儿在她这里,那纳兰煙儿,想必是离宫了吧!
“奴才刚到片刻而已。”庞海笑着,一甩拂尘,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纷纷端着东西上前:“这些东西都是姑娘三日后要穿戴的,奴才这会儿送来,三日后还请姑娘早些起身装扮,大约辰时许,奴才便过来接姑娘出宫。”
此刻,几个小太监手里端着的,是大红色的喜服,还有大楚女子出阁时需佩戴的凤冠霞帔。
“劳烦庞总管费心了。”
视线只略一扫过,端木暄轻点了点头,示意翠竹将小太监们端来的喜服和凤冠霞帔接过。
含笑看着小太监们将东西放好,庞海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回去复命了。”
“庞总管慢走!”
微福了福身,端木暄目送庞海一行人出去。
“姐姐,这喜服好漂亮!”
赞叹声起,翠竹轻手抚摸着桌上的大红喜服,心中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
毕竟,披上嫁衣是每个女子都会憧憬的。
转过身来,看着桌上摆放的凤冠霞帔,端木暄不禁心中黯然。
穿上这些,未必就能没得了她。
是夜,用过晚膳,端木暄便早早让翠竹歇下。
将门关好,落栓。
她转身行至梳妆台前。
菱花铜镜中,她的容颜平淡无奇。
轻喟一声,坐于台前,自小屉里取出药水,将药水均匀的涂抹于脸上,她缓缓揭下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
大红色喜服穿于身上,凤冠霞帔尽齐,再次立身于菱花铜镜前,她已然换了一副容颜。
此时的她,虽未施脂粉,却已是倾城国色!
纳兰煙儿固然很美,但……她的美,却更多几分清丽!
秋眸剪水,眸光晶莹。
凝视镜中自己,端木暄轻喃软语道:“爹!娘!还有哥哥……九泉之下,你们看到披上嫁裳的惜儿了么?”
自入宫那日起,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披上嫁裳。
泪,顺着眼角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
仰起头,端木暄琼鼻深吸。
她要出阁了,嫁的,是那年她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