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顺唐将曾达的计划前前后后详细地告诉给了夜叉王。
夜叉王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只顾活动着自己的手脚,在他意识中,以为曾达仅仅是替詹天涯做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出自詹天涯对他们的不信任,可没有想到从胡顺唐口中得知关于“酒祖”以及曾达就是那个内鬼后,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干脆一屁股坐下来认真听完了胡顺唐后面的话。
胡顺唐说完后,转头看着夜叉王道:“就是这样,今天晚上算是最后的测试,现在唯一我不明白的是两点,第一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第二刘振明是不是他的同伙?”
夜叉王闭眼思考着,将双手的骨节捏得“啪啪”作响,沉声道:“半桶水,你这个傻子又被人耍了,知道吗?”
“不,曾达做了个局中局,这次我们来个局中局的局中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胡顺唐下意识看了一眼牢门,对夜叉王说。
夜叉王睁眼看着胡顺唐道:“你是说我们配合曾达把贾鞠给弄走,因为他是个关键人物,所以半途上我们除掉曾达派来沿途监视的跟班,接着把贾鞠掳走,这样我们就有了筹码?”
“嗯。”胡顺唐点头道,既然曾达让自己和夜叉王两头都不讨好,而且又没有人质在他手中,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扣下贾鞠,有了贾鞠就等于有酒祖,有了酒祖就有了谈判的筹码,况且曾达说过酒祖与李朝年有关系,也许能从贾鞠那挖到些秘密也说不定。
曾达的计划是五天后的中午十三点,在这里的犯人按惯例午休的时候,他会安排一辆中巴车押送贾鞠去影子监狱,按照他的说法,一般的配置应该是一个司机,六个持枪警卫,加上贾鞠,一共八个人。十二点午饭后,他会以酒的名义让其中三个警卫在食堂内等候,到时候击晕他们三人,换上他们的服装登车,登车后胡顺唐、夜叉王和刘振明得想办法在动作不大不被他人察觉的情况下,制服其他三人,接着命令司机开车离开。
不过最难的就是登车的瞬间,那三个人肯定会认出胡顺唐等人来,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会拔枪,要击倒他们也许容易,但要不弄出声响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中巴车四面都是玻璃窗户,里面发生什么事,外面看得很清楚,一旦发现不对劲,警卫关上大门,他们就没有办法离开。
夜叉王听完计划,沉思了片刻道:“这个简单,制服那三个警卫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制服司机,刘振明看着贾鞠,就这么定了。”
“别杀人。”胡顺唐听完立即补充道。
夜叉王冷冷看了胡顺唐一眼道:“这点可能做不到,要让人闭嘴不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沉默,试想一下打晕一个人,下手轻重且不说,出了监狱扔下他们,警卫一醒,回到监狱中报信,他们会立即驱车追赶,也会通知地方警方围捕我们,如果不打晕,车上没有捆绑的东西,沿途出了什么幺蛾子,或者遇上警察临检,哪怕是遇到交警一上车看到车内有几个晕倒的人,你认为我们跑掉的几率有多大?”
夜叉王对付警方的围捕有着自己的一套办法,这点胡顺唐丝毫不怀疑,他本来有其他的计划,例如符咒亦或者其他办法,但自己这方面掌握的知识通常是来对付死物,对活人最好还是使用拳脚。拳脚?胡顺唐想起了上尸眼来,伸出手来,但下意识将掌心朝下,夜叉王留心到了他这个举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这玩意儿危险,你难道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了吗?一旦反噬,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胡顺唐抬起朝下的手掌:“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虽然我会痛苦一点,但应该能压制住。”
“你的计划是上车后,用上尸眼使那三个家伙老实下来?”夜叉王有些担忧。
“嗯。”胡顺唐点头,“这是唯一安全可靠的办法,不要杀人,警卫是无辜的。”
“要是你尸变了怎么办?”夜叉王站起来,俯视坐在下方的胡顺唐。
胡顺唐抬头看着夜叉王,咧嘴一笑,用手指在脖子上一划:“杀了我,免得我危害人间。”
夜叉王忍不住笑了,盯着胡顺唐道:“就你?危害人间?你就算尸变了,变成僵尸怪物之类的东西,估计比人还善良,宁愿去吃屎都不愿意吃人。”
胡顺唐看着夜叉王脸上的那个笑容,那是判官离开时脸上才带着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和贺晨雪一起离开。夜叉王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毫无疑问,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女儿,无论如何,那部分记忆他虽然想舍弃但还是被意识牢牢留在了脑子中,而如今他没有再试图去寻找,就应该还记得吧?
“我可以死,你可别死,因为你算死过好几次了。”胡顺唐爬上床,躺在那说。
夜叉王爬到上铺,闻了闻被子有股怪味,一脚踹了下去,盯着天花板道:“半桶水,不要相信曾达那个老杂碎,也不要相信李朝年那个老东西,胡淼的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负责!别让其他人来搀和!”
胡顺唐苦笑了下,用脚踹了一下上铺的床板,盯着那无法看清的床板画道:“李朝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事到如今,你不应该再把嘴闭那么严吧?”
“半桶水,知道得太多没有好处,我记得从我认识李朝年的那天起,我其实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焦虑之中,你知道坐卧不安,睡不着却又不知道原因的那种感觉吗?很可怕,我开始服药,可我这种人对药物无法形成依赖,因为内在虽然是我,但身体是其他人的,有些人具有很强的抗药性,有些人却是不能吃药。”夜叉王说道。
胡顺唐听着夜叉王的话,觉得他有些答非所问,可是替李朝年隐瞒有什么意义呢?胡顺唐干脆闭上眼睛,不再问话,只想安心地准备,为五天后的越狱行动做充分的准备。
“李朝年……”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叉王终于又开口了。
下铺的胡顺唐睁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太清楚夜叉王的脾气,逼他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最好等他自己把话全部吐出来。
“李朝年是个……是个……”夜叉王皱眉努力地回忆着,“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胡顺唐又闭上了眼睛,没有搭话,这算是什么意思?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他喜欢看书,各种各样的书,他曾经在一个报亭外,看了一天的书,而且浏览书的速度奇快无比,正常人一天才能看完的书,他只花半个小时。看完了书之后,还有个习惯就是要把书一页一页的撕下来吃掉,他无所不知,就我来看,他恐怕知道的比那个冥耳的首领还要多,而且他会根据现在的形式来判断未来的事情,像个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预言家。”夜叉王看着天花板,好像那里正在放映着关于自己知道李朝年的一切过去,“他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好像没有过去,但对其他人的过去却了如指掌,他总是在替换着自己的身份,小老板、老师、农民、医生,无论做什么,几分钟就可以上手,比起我来,他更像是……是一个怪物。”
胡顺唐听到这,也觉得有些诧异,因为此时说话的夜叉王好像换了一个人,每当他提起李朝年来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包含在话语之中,更多的是敬畏,就好像是信徒提到了他们所信仰的神。
“我有时候在想……”夜叉王突然翻身起来,半个身子倒挂在床沿边上,垂下脑袋看着胡顺唐,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在想要是我吃了李朝年,会不会象他一样?”
夜叉王的话让胡顺唐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家伙好像又犯病了一般,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话头就变了。胡顺唐装作没听见,闭上眼睛装睡。
夜叉王依然将脑袋低垂在那里,又抬起头来看了牢房一圈,笑着道:“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这个地方,让我感觉很安静……”
说到这,夜叉王脸色一变,一直盯着胡顺唐,看了许久,就算胡顺唐闭着眼睛都感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特别瘆人。
正在胡顺唐准备开口问“咸蛋你想干嘛”的时候,夜叉王翻身回到了上铺,轻声道:“半桶水,那件事,谢了。”
胡顺唐好像觉得听错了,夜叉王说了“谢”字?这是他第二次说这个字,那件事指的是什么?刚想到这,夜叉王又提高了声音,带着不屑道:“但是老子最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胡淼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睡觉吧!不要再说话了!真他妈烦!”
喂!明明是你像神经病一样在唠叨好不好?你大爷的!胡顺唐心里骂道,转而一想,夜叉王这混蛋肯定记得贺晨雪的事,只是一直在装傻罢了,不管怎样,圆了他最大的一个心愿,是件好事。
对,仅仅是件好事。
胡顺唐沉沉入睡,呼吸声变得沉稳之后,上铺的夜叉王翻身跃下床,又借力旁边的桌子跳上那个较高的窗口,用手指轻扣着窗台的边缘,像个孩子一样趴在那,透过窗户上十字格的铁栏杆,看着窗外天空上挂着的那轮淡白色的月亮,许久,露出笑容。
晨雪,爸爸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