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又滚出几股眼泪,想道个谢都哭得说不出话来了。t这时,一直在给绒绒把脉的老瓮头收了手,起身对宝梳说道:“醒应该能醒,好在我们这一方都是土坡,摔下去又有树枝挡着,命是保住了,可我担心的是她那两条腿儿,倘若醒来之后没知觉,可能就麻烦大了。”
丫丫忙问道:“会怎么样?
老瓮头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可能……会残。”
“什么?”丫丫捂着嘴,不敢相信地哭道,“我二姐的腿儿会残?她的腿儿要是残了,往后谁还会要她啊?往后她的日子怎么过啊?怎么会这样啊?我二姐好端端怎么会摔下土坡呢?”
绒绒为什么会摔下坡?大家最容易想到也最理所当然的缘由就算她自己想不开,自杀的。可事情究竟如何,只能等绒绒自己醒过来才知道了。
当晚曲尘从夏新家吃过晚饭回去时,看见绒绒娘贼兮兮地在院门外探望。一见到曲尘,她就心虚地转身飞快跑走了。绒绒住进自己家,曲尘已经从夏新那儿听说了。
上楼回了房,看见宝梳正盘腿坐在衣柜前数钱钱。那副小财迷的模样把曲尘逗笑了,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下,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窝里问道:“老板娘,大夜里的数什么钱啊?准备携款私逃?”
宝梳缩了缩发痒的肩头,咯咯笑道:“对啊对啊,我就是准备携款私逃呢!离我远点啊!一嘴巴酒味儿,又在新哥家喝了多少酒啊?”
曲尘单手揽住她说道:“新哥心情不好,你应该知道的,这会儿把自己灌醉里才消停呢!”
“怎么了?他觉得对不起绒绒吗?”
“对不起有用吗?绒绒都已经成那样了,哎!”曲尘用另一只手凑走了她正数着的交钞问道,“到底数来干什么?要买什么东西吗?”
“就是随便数数,”宝梳抢回去说道,“我刚刚准备拿银子封红包,瞧见了就顺便数数呗!看我最近到底赚了多少钱,嘻嘻……”
曲尘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一口,用手指弹了弹她的小脸笑道:“真是个财迷婆!我要亏个血本无归,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她一边低头数着交钞一边笑米米地说道:“对啊对啊,别说你亏本了,就算你不亏本我也不打算要你了。走吧走吧,今晚就打包走,慢走不送哦!”
“要打包我也要你一并打包了,叫我便宜了别的男人,我可没那么笨!”曲尘说着就把宝梳掀翻在地板上,扑了上去,交钞撒了一地……
一阵云缠雨润后,宝梳慢慢地爬了起来,撅起小屁股一张一张地捡着交钞。曲尘忍不住拍了一巴掌笑问道:“还是钱要紧点是不是?敷衍完我又去数你的钱钱去了?”
“还算敷衍你呢?”宝梳回身嗔怪道,“昨晚那都算敷衍的话,我真活不起了,阮大管家!”
“过来。”
“不要不要,人家还忙着呢……”
“不动你了,给你个东西,”曲尘伸手把宝梳拽了过来,从已经脱下的外衣袖子里抽出一张交钞递给她道,“拿着,夏新给的。”
“什么意思?”宝梳趴在曲尘胸口上,展开交钞看了看道,“一百两?给绒绒的?算什么?青春损失费?”
“他说绒绒现下住在我们这儿,让你多给绒绒用点好药材,补品什么的都别省着。我本来不想要的,看他说得都要哭了,就只好收了。拿着吧,你不收他会烦死我的,也算他一份心意了。对了,你刚才说给人封红包,给谁的?”
“不就是世海哥吗?帖子收了,礼儿迟早是要送的。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说送多少合适啊?”
曲尘单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道:“二十四两吧!送他个四季发财,多了也不好,让他觉得我显摆。”
“行,就二十四两!”宝梳爬回了衣柜旁,从匣子里挑出了两锭十两的,一锭五两左右的放进了一个大红色的荷包里,然后掂了掂笑道,“手感外形都不错,二十四两意头也好!明儿我就叫上初真给世海哥送去。”
“给我吧!”曲尘起身接过荷包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给他送去的。宝梳,有个事儿要跟你商量商量。”
“哦?”宝梳凑到他跟前笑问道,“口气这么严肃啊?商量商量?别是想给我找个妹mei回来吧?”
“我有那个胆儿吗?我找一个妹mei,你得给我找十个弟弟吧?”
“知道就好!”宝梳翻身躺在他的大腿上,拨了拨他的下巴俏皮一笑道,“说吧,要商量什么事儿?不会是你三婶又问你要折扣吧?我可不答应的哦!”
曲尘捉住了她的手,低头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凡事都好商量,对吧?昨儿侯安来找过我。”
“侯安?他来找你干什么?庞府里有账目不对吗?”
“不是,是庞老爷想让我回去。”
“回去?”宝梳抽回了手,坐起身问道,“什么意思?是让你回去继续当管家吗?”
曲尘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答应了吗?”
“那你想我答应吗?”曲尘看着她反问道。
“自然不想了!”宝梳使劲摇了摇头道,“回去干什么?又不是非得靠着庞家才能吃饭,对不对?你就跟侯安说,不会去了呗!我还不信庞老爷就缺你这么一个管家了!”
曲尘淡淡地笑了笑,垂眉斟酌了片刻后说道:“要是我答应了呢?”
“什么叫要是你答应了?”宝梳双手捧起他的脸问道,“也就是说你已经答应了?”
“对。”曲尘点了点头。
“为什么?”宝梳心里有点不痛快了。
“宝梳你听我说,”曲尘把她拉进怀里轻言细语道,“我在庞府还有些事没处置完,我得再回去一趟。”她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一趟是多久?几日?十日?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曲尘笑了笑道:“可能得好几个月,又或者一年,横竖得把事情处置完了。”她又问:“那药圃怎么办?”
曲尘道:“药圃不还有新哥吗?四叔和宋焘现下也能帮上忙了,交给他们我很放心。等庞府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会再回来接管药圃的,我可在里头投了大本钱,怎么能不要?我要做这种亏本买卖,你会不骂死我吗?怎么样?收拾东西跟我搬进庞府去?”
宝梳脸色不太好,垂下眼眸没答话。曲尘凑近了一些,吐着酒气地笑问道:“在想什么呢?在想该收拾些什么东西吗?”
“不是,”宝梳淡淡地回答道,“我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孔雀屏风。”
“对啊,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屏风吗?搬到谢花阁,你就能每日看见它了,还能跟屏风上的小孔雀说话,不是吗?”曲尘啄了宝梳小唇一下哄道。
可宝梳没什么喜悦的反应,垂眸说道:“我记得你当时说还能用得着,看来真是还能用得着……其实你当时就知道还会回去的,对吧?”
曲尘微微一怔,没想到宝梳把这句话记得那么清楚,问得他倒有点不好回答了。他想了想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横竖我们俩不会再分开了,去哪儿都一块儿,村里也好,庞府也好,一块儿去一块儿走,你说好不好?”
“你都已经决定去了,今晚只是来告诉我而已。”
“我去哪儿你不跟着去吗?我们是夫妻,夫妻应该同心,对吧?”
“同心?”宝梳抬起头反问道,“既然是同心,那你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问一问我,问问我是不是愿意跟你去庞府住?”
曲尘见宝梳脸色都变了,就知道她肯定是不高兴了,再这么说下去估计翻脸都不一定,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想想,其实进城有很多便利。之前一直在说开绣庄的事情,这回不正好是个机会吗?你要不习惯待在庞府里,可以在庞府住两日,再回来住几日,横竖村里到城里坐马车就一个多时辰而已,随你高兴。”
宝梳忽然推开了曲尘,一声不吭地走到梳妆台边坐下了。曲尘转身想抓她回来,也没抓着,有点无奈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说出来听听?”
“我的想法很简单,不会跟你去庞府住,”宝梳对着铜镜梳理长发,语气肯定地道,“别说两日,一日我也不愿意待,至于开绣庄,那是往后的事儿,我眼下还没那个打算。”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这叫跟我商量吗?”宝梳盯着铜镜里的曲尘,不悦道,“你这叫下通知吧?通知我打包好东西跟你搬到庞府去而已!我怎么想的?我就想待在这儿,我们两口子就这么各自做着买卖,慢慢攒家业,攒不了个大的,弄个小的也行,就这样而已,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抱负吗?”
曲尘没回话,坐在地板上垂眉想着什么。宝梳瞟了一眼铜镜里的他,放下梳子,走到他面前跪坐下问道:“我才想问你,就没商量的余地了吗?不回庞府去不行吗?我觉着眼下的日子很好啊!为什么非得回庞府去呢?你在庞府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处置啊?比我还要紧吗?”
这话问得曲尘有点犹豫了,可就是这点犹豫让宝梳似乎明白了,曲尘要回庞府处置的事儿可能比她要紧,甚至不太方便对她说。
“算了,当我没问过!”宝梳起身要走时,曲尘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了怀里,紧紧抱着问道:“生气了?”
“很生气!”她盯着曲尘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我是不是得等你消气儿了再说话呢?”曲尘低头看着怀里的她问道。
“如果你要回庞府,那我会一直生气,绝对不会消气儿!”她带点赌气的口吻说道。
“那怎么办呢?我真要回庞府了,你是不是就得跟我翻脸呢?”
“对,绝对翻脸!”她斩钉截铁地点头道。
曲尘吐了一口长气,无奈地笑了笑问她道:“为什么?你是不喜欢庞府,还是不喜欢跟我去庞府住?”
“我是太喜欢这儿了,太喜欢这种日子了,所以哪儿都不想去。”
“没有说要离开这儿一辈子,或许就一年,等庞府的事情处置完了,我们再回来就是了。要是你真那么不喜欢庞府,你就待在家里,记得偶尔来看看我就行了,这样,行吗?”曲尘很耐心地哄着她说道。
她又把头低了下去,脑袋靠在曲尘锁骨的地方想了一会儿道:“那你去吧!”
“真的?”
“真的。”她回答得有点没底气儿,还有一点点赌气。
“那行,就照我刚才说的,你留在村里继续忙你的绣班,隔个十日半月到城里来看看我,就这么说定了,好吧?”
“好。”她觉得自己这话真有点假了,纯碎属于那种说完就会马上反悔的话。她不会去看曲尘,只要曲尘进城回了庞府,她绝对不会去!
曲尘似乎没有听出来,只是紧了紧圈着她的胳膊,在她头顶上吻了吻,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我们家宝梳果然是很讲理的。放心,我会尽快处置完庞府的事情,到时候再回来跟你双剑合璧,攒个大家业,如何?”
“好。”她目光散涣地望着旁边的绣墩,脑袋有种放空的感觉,为什么一句话比一句话还假呢?
曲尘就那么抱着她,抱了好一会儿,然后发现她好像已经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放回了*上。看着她睡熟了的样子,曲尘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再替她拢了拢被子,回到衣柜边收拾了地上那摊衣裳和交钞,转身时,忽然发现她爬在*上,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眼神是曲尘从来没见过的,黑幽幽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失落和难过。曲尘心里一扯,忙走过去上*抱着她问道:“怎么了?我以为你睡着了。”
她合上眼,喃喃说道:“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