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之辈,种了神痕,也就意味着你迟早会被自己人的屠刀宰掉。养蛊之法,一旦蛊虫成熟,寄体也就失去用处了。”
沉舟师太隔空打出一掌,轻描淡写的一掌,没有引动半点气流振荡。可在秦天柱眼中,这一掌充满了致命的危险,只觉一股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截断了自己与天地灵气的沟通。这一掌若是放在从前早已远远避开,不敢碰上半分。不过现在的自己,尚有一拼之力。
“愚蠢的是你才对对武者而言,还有什么比提升实力更重要的呢?只要能提升力量,别说是养蛊之法,就算是将我的灵魂出卖给恶魔,我也心甘情愿。”
秦天柱直冲而上,任凭隔空气掌打在身上,顿时引发体表的冥锁玄气流,一根根锁链猛地向前方聚集,然而在无形压力下向内凹进,变成一个掌印的形状。这股掌力是如此之强,激荡得每一根锁链都发出嗡嗡的声响,扭曲变形。
但,终究是没能撕裂。
秦天柱仰天狂笑,光滑的脑门反射着月光,干瘦的身材如同广寒宫中的月桂树清凉冰冷,那种得意劲,便如寡居数十年的老骡夫娶到媳妇一样,终于扬眉吐气,得见天日。
“哈哈哈,看吧看吧,现在连你最得意的寂灭法印都不能奈我何这种浑身充满力量,仿佛无所不能的感觉实在太妙了怪不得当年你能大杀四方,这就是神痕的力量”
他压低着身体向前奔跑的,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开,可踏了十步之后,身体就化作影子如疾风般向前呼啸而去,这样的速度与他干瘦的身材以及巨大的斧头完全不搭。
“兽奔,加快踏步的频率,每一步的触地都爆发力量,从而不断地加快速度,理论上没有极限,是古代步将用来袭杀骑将的身法。呵呵,用这种过时的手段,你技穷了吗?”同样杀手出身,沉舟师太一言道破对方所用技巧,试图打击信心。
“招式没有过时不过时,只有有用不有用,能杀人的都是好招式。”秦天柱一斧劈出,在本身速度的加成下,门板大小的卷雷斧带起来的劲风,直接将地面的石砖吹飞。
“难得说了一句正确的话,但你领悟得太肤浅了。”
沉舟师太身形不动,接住从天上掉回来的酒葫芦,再饮一口,待斧刃劈到面前后,直接掷出酒葫芦。锋利的斧刃轻易剖开葫芦,残余的酒沿着斧面滑翔,沾在秦天柱的衣服上。
她伸出右手,用中指跟拇指夹住斧刃,立时整个人就像是粘在卷雷斧上一样,被带动着向后飞起。卷雷斧头砍过多少距离,她就会向后退多少距离,保持伸出的手不弯曲,如此就能永远不被碰到。
与此同时,她还有空暇以食指在斧面上一弹,引燃上面的酒精,延烧过去,直接将对方烧成一个火人。不过洒在上面的是普通的酒,引燃的也只是凡火,看上去熊熊吓人,可根本伤不到秦天柱分毫,就是有些丢脸。
沉舟师太借着力量向后一飘,跃上大殿的屋顶,身若无尘之轻,没有引发半息动静:“我早说过,并不是声势越大威力就越大,力之巧妙,存乎一心,运用得当就能四两拨千斤。领悟不了这个道理,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没用,十成力量你只能发挥一成,而我能发挥九成,那么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秦天柱运气一震,将身上的火焰震散,他本身虽没有受伤,可穿的衣服却被烧得满是破洞,好似乞丐般狼狈。听到对方的训话,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那么多年没有战斗,没道理会比我修行得更快,一定有哪里不对”
沉舟师太嗤笑一声:“武道修行不一定就要依赖战斗,武道起源乃是人类从大自然中学习增强自身的方法,杀人术不过是从上面衍生出来的小道,有时候静坐听禅能比打打杀杀更贴近武道的精髓……罢了,跟你这满脑子肌肉的人,说了也白搭。”
秦天柱像是重新认识眼前人一样,仔仔细细看了一番:“以前的你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如何粉饰,武学的本质就是杀人,能最简单有效杀人的才是最上乘的武学’这句话不是你的口头禅吗?脱离杀手生活的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以前就看不透,现在更看不透了……将大道理扔到一边吧,就算你所说是正确的那又如何,只要俺的力量是你的十倍,就算是一成也能打败你的九成。”
他大喝一声,卷雷斧上电闪雷鸣,嗡嗡作响宛如群鸟啼鸣的声音,电光顺着斧柄蔓延而上,缠绕周身。瘦弱的身体骤起夺目光芒,电蛇翻腾,下一刻就变得无比强壮,全身粗大的黑筋跳起,在皮肤表面纵横沟壑,肩膀肌肉高高隆起,腱子肉一颤一颤。这时候的他才真正人如其名,宛如擎天柱一样高大。
“千鸟齐鸣,雷霆交击”
秦天柱脚下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轰鸣的闪电,激射而出,速度加快了何止十倍,直接撞上沉舟师太,两个人一同砸入大殿之中,顿时瓦砾横飞。
接下来也不见人影打斗,只听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想象得出必是浩瀚巨力的碰撞。一阵电光闪动,气劲横扫,不时有房屋塌陷,断梁飞射,漫天飘洒着砖头和瓦片,在黑夜中成为了杀人利器。
白庸闪身躲过一块从天而降的板砖,剑锋向后一扫,划过一名偷袭者的喉咙,再补一掌,将临死的反扑扼杀摇篮之中。
秦天柱跟沉舟师太的战斗显然不是其他人能插手的,因此所有的黑衣人散开,扑向后院,企图控制人质来威胁。十多名护法师尼在藏着女尼的后殿周围布下观自在净魔法阵,狙击一名又一名的来敌。
每一名护法师尼身上都佩戴一颗舍利,与阵法相互照应,在阵眼处凝聚出一尊观世音菩萨像,每当有术法袭来,菩萨就会挥洒手中竹叶,将其化消。这一套守护阵法,能够同时抵挡武道和术道的攻击。
虽然事先布下了阵法,但蒙面人中也有破阵高手,之前他们是不愿浪费时间在可有可无的禁空阵法,现在是不得不破解,虽然拖延了不少时间,可东南两个方向已经完全被突破。黑衣杀手趁着夜色,占据天时,暗杀手段层出不穷。
白庸纵然不惧,可也觉得非常麻烦,天时地利都不在他这边,如果换成空地,早就一招万剑天罡杀过去,而不像现在这样,要防备从各个阴暗角落处冒出来的杀招。
突闻一声娇喝,原来是后殿的护法师尼中出现了负伤者,蒙面人立即突袭缺口。这群护法师尼武艺虽然不差,可实战经验太少,几番声东击西之后,阵型就开始变得混乱。
白庸想过去救人,却被两名黑衣武者拦住,这两人实力明显高于其他人,皆是凝聚金丹的高手。杀手组织中的金丹境武者也是很少的,要知道就算是胡州整个大州的边疆大军也不过数十名,金丹武者毕竟不是大白菜。
若在平时金丹武者能成为带队的首领,但眼下带队的人是秦天柱,他的修为起码有五重窍穴,金丹武者也就显得不够看,只能沦为手下。
若在平时一对二算不上困难,毕竟白庸还炼化了元神,所学武艺也远超他人,然而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半点拖延。只一会,护法师尼中又有数名负伤,好几个都受了致命伤,若非阵法保护,早已命丧黄泉。
眼见情况岌岌可危,白庸急中生智,连忙运转五莲圣功,以护体莲花震开两名黑衣人,然后纵身飞到后殿上空,手结观自在菩萨印,与观自在净魔法阵的阵眼相对应,另外一手指地,引动沉舟庵所处山峰中的佛气。
原本在梵天诸佛印记载的菩萨印中,观自在菩萨印跟地藏王菩萨印一样,同样是属于天人境后期才能动用的武学,以白庸目前的实力是可望不可及的。然而此时他借助山峰中数百年来积累的佛气,加上佛门阵法的效果,竟是一举催动成功。
霎时一尊不停变幻的观世音菩萨像在他背后浮现,分别重现千手观音、圣观音、马头观音、十一面观音、准提观音、如意轮观音等各种法相,最后定格为白衣观音。
只见女相观音身披白衣,一手持净瓶杨柳,一手作与愿印,口中念诵佛经。刹那间浩浩佛光遍照六道三界,一时间天地亮如白昼,金光照耀下毫无死角,所有黑衣蒙面人都无所遁形。
这一式菩萨印并非以武力称雄,而是胜在对使用者本识的提升。佛光照耀下,白庸只觉灵台一片清明,双眉间开启了第三只眼,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除第六漏尽通外五通齐开,五蕴皆空,迷离幻象不萦于目,世间万物尽系心中。
“浩浩三藏不可穷,渊深七浪境为风。受熏持种根身器,去后来先作主公。”
白庸口颂佛儃,单手向天一指,墨阳剑直入云霄,化作万剑天罡轰然而降。这一次产生的罡气剑比以往都要少,然而每一剑降下,都有一名蒙面人毙命,无论对方如何腾挪闪避,都逃不过被刺中的命运,仿佛冥冥中因果早已定下。
两名金丹境黑衣人试图以剑气抵挡,同样被一剑劈断兵器而亡。
“南无普陀琉璃世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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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护法师尼看到这一幕,连忙放下手中利刃,不顾伤痛诵念咒言。只见那尊虚幻的白衣观音灵像挥洒杨柳,降下雨露,轻伤者一律治愈,重伤者也被止住伤势,性命无忧。
用完这一招,白庸身体一晃,从空中垂直落下,在触地前清醒过来,一个翻身平安着陆,却是脚下一虚,觉得元神异常虚弱,精神萎靡。
“施主可安好?”一位护法师尼关心的问。
经过刚才的一招,双方关系拉近不少。毕竟若不是白庸出手,非但自己人中会有大伤亡,连后殿中的无辜女子也难以幸免。
“我没事,强行运招,有些头晕而已,稍微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白庸摆摆手,突然眼神一凛,抽出腰间的烛蛟龙脉向那名护法师尼面前用力一挥,便听啪的一声,一支弩箭被弹飞。
“居然有漏网之鱼”
转身向着射箭出看去,只见三名黑衣蒙面人,劫持着一个满脸恐惧的女尼,向着众人靠过来。其中一人心有余悸道:“好险,若不是刚刚发现有一个尼姑在打水,特意去捡便宜,恐怕我等也要在方才攻击中丧命。”
“可不是,本以为劫持人质的事会轻轻松松搞定,没想到是个送命的任务。”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说你们,若不想这个尼姑丧命,就乖乖放下手中兵器,自封窍穴。”
那名被劫持的女尼同样非常害怕男性,在感受到三人的恶意后,引发出深藏心底的恐惧,一时间泣不成语,浑身颤抖,发出害怕得无以复加的呜咽声。
所有的护法师尼在迟疑一会后都放下兵器,白庸也跟着照做。
蒙面人再度催促:“自封窍穴,没有听到吗?”
护法师尼们在一阵犹豫之后,纷纷照做。白庸则是不为所动,双手抱臂,面露讥笑。放下兵器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的一身本领并不全在兵器上,可是自封窍穴,就是任人鱼肉的下场。他是一心行善没有错,可如果将他的善良当做愚蠢,未免也太可笑了。
“臭小子,叫你自封窍穴没有听到吗?你想害死她吗?”蒙面人着急起来,将刀一划,在那名女尼脖子上割出浅浅的伤口。
白庸看到到暗中的一条身影,连忙低垂目光,沉声道:“我与她非亲非故,你如何能威胁到我?杀吧,我肯定会替她报仇的”
他一抬手,真元一运,掉在地上的墨阳剑应声入手。
“你——”蒙面人早看出白庸是最麻烦的那个人,因为他不是沉舟庵的人,对庵中女性没有感情。他不了解白庸的性格,以常理推测,一时间也相信了那句强硬的话。
这时,就在三人不知所措的瞬间,一道刀芒急速闪过。
“万木丛生”
刀芒分裂成千百道,那劫持人质的蒙面人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绞杀成肉块。刀少闪身而入,挥刀罩住另外两人。
“啊啊——”鲜血溅射到脸上,被劫持的女尼恐惧过度,昏迷过去。
白庸拉回昏迷的女尼,将她交给护法师尼,然后就这么看着刀少跟两名蒙面人战斗,并不准备插手。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如果是洛红尘等熟人看见了,绝对会大呼中计。
“呵呵,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也不枉我故意放水。”他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喃。
刀少躲在黑暗处的表现早已被他看清,从漠视到忍不住出手,也许仅仅是出于同情,但相比上一次被激怒而出手,这一次他是真正为了救人而救人。那渡排斥外物的厚实壁垒,在无意识中被打开了小小的一道口子。
这可是一步巨大的前进,值得纪念的第一次。白庸在心中偷笑。
以刀少的实力收拾掉两名未至天人境的蒙面人,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片刻后,他用力挥去刀身上沾着的血水,收刀入鞘,转身就看见白庸正对着他嬉皮笑脸。
“诶,不是说不帮忙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反悔了呢?啧啧,救人的感觉怎么样?”
刀少压制住心中想要将对方痛殴一顿的冲动,装作平淡的语气道:“我只是想练下刀法而已。”
“哦,原来是练刀法啊,不错不错,很好,以后记得勤加练习。”
白庸点点头,露出“我懂,你不用解释”的笑容。
我真想将你也练刀法了。刀少心道。
这时,沉舟庵前殿又传来一声惊爆,只见一道流光熠熠的强壮身影拔地而起,在黑暗中分外耀眼。
相比下沉舟师太就显得低调多了,在一番乱战之后,她身上的僧袍也有多处豁口,呈齿形状,这都是被对方身上缠绕的冥锁切割出来的。
“冥锁玄气流,不愧是排名在佛门金钟罩之上的护体神功,可攻可守,像刺猬一样难以下手,比缩头乌龟强多了。”沉舟师太讥讽道。
秦天柱哼声道:“俺承认你的实力比我强,但那又怎么样,破不了冥锁玄气流,你永远伤不了我。”
“我再次得到了确认,你的确是蠢瓜一个,战斗这么久居然还看不出你我的差距。如果说以前的你我,是大人跟小孩的区别,现在的你我,就是人类跟猴子的区别。信不信,就算我不破冥锁玄气流,同样能杀掉你。”
沉舟师太一合掌,全身佛元振荡,化作一圈圈光晕扩散开,伴随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音节,好似天龙怒吼一样。
秦天柱的脸色“唰”的变得难看起来,一身冥锁好像遭到波涛冲击一样翻腾起来。
“天龙八音”